聽著樓上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夾雜哎呀哎嗨呀的聲音,樓下的不管計也好食客也好,都淡定無比,該吃吃該喝喝,似乎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沒辦法,在京城嘛,這種事太常見了,哪個店里沒發(fā)生過一兩次打架,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開酒樓的。
聽著樓上動靜小了,柜臺后扒拉算籌的掌柜知道這架打的差不多了,他沖樓上努努嘴。
“去,問問那幾個爺要不要酒菜,順便瞧一眼估摸個桌椅板凳碗筷盤子多少錢。”他說道。
伙計們應(yīng)聲蹬蹬上樓。
二樓一如一樓,所有的客人都沒受影響,大家唯一可惜的是,打架在包廂里,不能圍觀。
伙計在門外敲著門問了。
“撿著你們這里最貴的席面上來,另叫最好的女人來七八個。”里頭有聲音說道。
好嘞~這是不僅挨了打還要大出血啊。
伙計響亮的應(yīng)聲一溜小跑的去了。
“七八個女人!”范藝林喊道,“你也不怕精盡人亡!”
李桐忙扯他。
“少說兩句吧¨”他掩面說道。
話音未落,一個凳子腿準(zhǔn)確無誤的砸過來,范藝林握著肩頭連聲哎呦。
此時此刻他坐在地上,面容依舊,只是神情極其扭曲,手腳似乎沒出放在身上摸了摸去。
如果此時解開衣裳看的話,就會看到范藝林已經(jīng)傷痕累累了。
這就是打人的技巧,畢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嘛,走出去還是要保持光鮮的,也就是俗話說的打人不打臉嘛。
“這位爺,這是玩笑,您大人大量.…”李桐再次陪笑說道。
他的好心得不到認可,范藝林喊著打斷他。
“不是玩笑,我就是要砸這不長眼的混賬!”他說道。
李桐再次掩面。
不過這次沒有什么打過來。
那邊坐在屋子里唯一幸存的桌子上的男人笑了笑,反而擺擺手。
那四個帶著血腥氣的男人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屋子里的壓迫感便消去了一半。
李桐稍稍松口氣·雖然他長這么大一直沒出過京城,但京城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出這幾個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丁護院,那是真見過血的!
什么樣的人才能配這樣兇悍的護衛(wèi)?
縱然現(xiàn)在他和范藝林咸魚翻身了·但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突然冒出的貴人,還是穩(wěn)妥些的好,免得毀了本來就如同夢幻般不真實的前程。
“行了,別嘴上圖痛快了。”常云成說道,拿起一旁的酒壺,方才的打斗中被摔倒了,他晃了晃·一點酒也沒了,便有些沒好氣的將酒壺扔在地上,“快點啊!”
李桐和范藝林都哆嗦一下。
門外傳來伙計高亢的喊聲。
“來嘍~”
門被拉開了,一桌席面帶著桌子被搬了進來,另有四五個伙計神色淡定的將屋子里的破損的桌椅板凳瓷片一陣風(fēng)似的收拾了,連墻角擺放的花都換了,幾乎是一眨眼間,屋子里煥然一新·恢復(fù)如常,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常云成大口喝酒,又吃菜。
“不錯·你這小混賬吃喝玩樂還是有點眼光。”他笑道,“酒菜極好!”
范藝林重重呸了聲。
“怎么也比你的眼光好!”他罵道,看著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心里憤憤,坐著從地上挪過來,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大口吃起來。
看起來,認識?
李桐總算反應(yīng)過來了,看了看這男人又看了看范藝林。
“來,吃吃。”范藝林招呼他。
李桐點點頭坐到自己這邊。
門外又有敲門聲,緊接著鶯聲燕語。
“爺·姑娘們來了。”伙計在外說道。
門來開,香氣撲鼻,伴著環(huán)佩叮當(dāng)響。
“大爺們。”七八個環(huán)肥燕瘦花枝招展的女人們涌過來,笑盈盈的打招呼。
屋子里多了這些女人,范藝林覺得氣氛好了些,心情也好了些。
他忙拿眼溜一遍·已經(jīng)看上四五個對胃口的,剛要張口,常云成抬抬手一指。
“都坐那邊角落里。”他說道。
女人們愣了下,但也沒問什么,大爺們許是還沒談完正事呢,她們知道規(guī)矩,于是笑著應(yīng)聲是一眾人鶯鶯燕燕的到角落邊席地坐下了,其中幾個看到范藝林的眼神,便都沖他媚眼嬌笑,越發(fā)勾得范藝林心里癢癢。
這邊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李桐也不知道二人到底什么關(guān)系,也不好說話,只得也悶頭吃喝,范藝林看常云成大吃大喝心里下不去,便也大吃大喝。
一旁原本坐著等他們談重要事的妓女們越看越不對勁了,也不說話了都怔怔看著這是三個悶頭各自吃喝的男人。
所以這是讓她們來觀摩吃飯了?
范藝林最先撂下筷子,重重的哼了聲。
“竟然還吃得下去,看來還是罵你罵的不夠。”他哼聲說道。
李桐干脆也不管了,大不了再挨一頓打唄,他也看出來了,這人手有分寸,沒有往死里打。
常云成沒有理會,吃得自在。
“收到信很驚訝吧?”范藝林接著說道。
“驚訝個屁!”常云成說道。
范藝林呸了聲。
“要我說齊娘子給你寫信還是抬舉了你了,要我按我的意思,你這種人罵都懶的罵¨”他說道,“白瞎了那張紙¨”
常云成筷子微微一停,他側(cè)了側(cè)頭,覺得自己方才似乎聽到不應(yīng)該聽到的幾個詞,有些奇怪…
不過這范藝林一向說話顛三倒四…
“…算你運氣好,齊娘子剛走你就來了,要不然寫信有什么意思,當(dāng)面罵…”范藝林接著說道。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咚的一聲,常云成站起來了,因為站得太猛,面前的桌子幾乎被掀翻·碗筷發(fā)出撞擊聲。
又來了!
范藝林抱頭,李桐掩面?zhèn)壬怼?
但并沒有大拳頭落下來。
“你說什么?”常云成顫聲問道。
“我不怕你!”范藝林喊道,當(dāng)然手護著頭。
常云成一把將他拎起來。
“她,她來京城了?”他顫聲問道。
范藝林這才知道他要問什么。
“你裝什么傻?她信上沒和你說嗎?”他瞪眼問道·“哦,要不然齊娘子沒給你說,光罵你就夠罵不完的了···”
常云成只覺得手發(fā)抖。
真的來了?
“她,她,自己來的?還是¨”他問道,看著范藝林忽地想到范藝林的身份。
范藝林如此清楚,莫非是¨是¨親戚來做客···
親戚!
常云成的手上不由用力。
范藝林發(fā)出嚎叫。
嚇得屋角的妓女們也尖叫起來·屋子里頓時又亂了起來。
樓下的伙計聽到了很高興。
“快,再去準(zhǔn)備一桌上等席面。”他眉開眼笑的對人吩咐道。
不過遺憾的是,沒人再叫席面,反而是一個人急匆匆的沖下來,三步并兩步就走了,連人影都沒看清。
這是要逃席啊!
伙計一個機靈。
“快,守住。”他喊道,自己親自帶著人沖上去。
果然又有個男人拉門出來·卻被身后的人拽住。
“我說,小李子,你什么意思啊?這天香樓上等席面的錢不會讓我一個人出吧?今天不是你請客嗎?”范藝林喊道。
“公子爺·還有姑娘們的脂粉錢呢!”一個妓女忙提醒道。
“什么脂粉錢,老子什么都沒干,倒是你們觀賞老子吃飯,該你們給老子錢!”范藝林回頭喊道。
這一句話可惹了麻煩,妓女們頓時炸了。
“三爺,有人吃花酒不給錢啦!”
伴著這聲喊,樓下又冒出幾個大漢,兇神惡煞的圍過來。
范藝林和李桐嚇的哆嗦一下。
“范兄,這個,這個我改日再請你啊·我在家是個庶子,又沒成家,你知道我手頭沒錢..”李桐忙說道,抬腳要跑。
“我操,沒有你這樣的!”范藝林喊道,抓著他不放·“你還講不講義氣,我他娘的也沒錢啊!”
“你比我有錢比我有錢,等發(fā)了薪俸我請你啊。”李桐說道,范藝林的力氣大他掙不開,但他靈機一動,伸手按了下范藝林的肩頭。
范藝林的肩頭被常云成的人打痛了,一按頓時發(fā)出嚎叫,手自然也松了。
李桐乘機掙脫。
看著樓道里堵著嚴(yán)陣以待的伙計,李桐尷尬的笑了笑。
“后邊后邊結(jié)賬。”他說道,伸手掩住臉。
伙計們讓開路,他一溜煙的跑了,不理會身后范藝林殺豬般的喊叫。
“…我識人不清啊!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友們啊!”
范藝林被困天香樓如何慘,常云成是不理會的,他一路狂奔只向落腳的府臺住處,護衛(wèi)們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跟著狂奔,一路所過,街上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亂成一團,差點驚動了五成兵馬司只當(dāng)有了亂黨生事
“信呢?”常云成沖進院子,喊道。
貼身兵衛(wèi)被喊的有些懵。
“范藝林的信!”常云成又喊道。
一個兵衛(wèi)回過神。
“哦,世子爺,我還沒來得及燒掉,我這就去燒¨”他忙說道。
話沒說完被常云成踹了一腳。
“燒什么燒!快給爺拿來!”他急急的吼道。
一陣雞飛狗跳幾乎將行李攤了一屋子之后,終于找到那封信了。
常云成接過,發(fā)現(xiàn)手抖的厲害,三下兩下的竟然撕不開,看的旁邊的兵衛(wèi)都有些驚異。
好容易撕開了,果然從對折的紙中掉下又一封信。
范藝林探手接住,將范藝林的信扔了,雙手捧著看這封信。
很簡單的封面,寫著有些潦草歪歪的常云成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