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誰？”暗克問道。

靈風用沉默回答了暗克，因為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出這名死者的身份是不是合適。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名死者就是聯盟機關最為出名、最為強大的空間能力者——空間大師。

靈風從記事開始就在接受最正統的英雄教育，同時也在恩師的帶領下學習非常規的戰斗理論。一般人只會知己知彼，了解敵人的情況以克敵制勝，但在黑風的教育體系當中，不僅要對敵人的情況了若指掌，還要對自己人的情況心知肚明。

從積極意義上說，了解自己人的能力和性格特征，就可以在戰斗中與之好好配合。在消極意義上說，黑風的理念是把任何能力者都看成潛在的敵人的，哪怕是自己人也有背叛的可能性，搞清楚他們的強勢之處和能力弱點是非常重要的。

靈風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因此對聯盟機關大部分英雄都了解很多，只不過眼前這個空間大師，她的了解程度不算深，因為這人在靈風開始活動之前就退休了，只是聯盟機關需要他的時候他會幫忙而已。

根據靈風印象當中的記錄，空間大師的戰斗服是特制的，以保證自己在驅動龐大的能量制造異次元空間的時候不會損壞。另外他那碩大無比的煙斗也是他的標志之一，他之所以帶著大煙斗并不單純因為他是個老煙槍，用稀有合金制造的大煙斗可以在某種空間大師掌握的能量態下發生形變，會從煙斗的狀態變成長柄武器。另外它的煙斗當中裝著數種不同的粉末，燃燒后產生的煙會有不同的效果，有些能讓人昏睡，有些能讓人產生幻覺，甚至有能致人死地。

空間大師的戰術之一就是悄然把煙氣送到異次元空間當中，然后讓大量有毒煙氣在敵人的陣地當中出現。雖然不至于能用這招一擊制勝，但在擾亂敵人行動方面有著奇效。

他為什么死在這里了？

在那一瞬間，靈風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既然那個被組織認定為叛徒的紅衣人同樣也是空間能力者，那么他的真實身份其實就是空間大師吧！

但這樣愚蠢的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在上次的行動當中，黑風出手把那個紅衣人的手臂打斷了，而空間大師的尸體是完整的。短時間內能夠讓人的手臂恢復的方法不是沒有，但這些方法很難適用于被黑風襲擊過的人。她甚至自己恩師的作戰手段，如果他出手將敵人打殘，他要實現的目標一定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讓對方無法復原。他的很多武器都有讓傷口細胞凋零的作用，一旦被這類武器打斷肢體，就算是有極強的醫療系能力者幫忙，也只能保證傷口不會進一步惡化，很難在短時間內再生或者接上斷肢。

這也是黑風不愿意把自己的專用武器借給別人的重要原因之一，這種黑科技一般的東西他不想開放給任何人，哪怕對方值得信任。

另外從時間軸上也對不上。假如他一邊在組織里扮演“可以上飯桌的人”，一邊在聯盟機關里充當英雄，兩個身份的時間沖突點太多了。就算他有次元移動的能力，也很容易暴露身份。而且根據資料記載，他作為英雄活動的時候非常有名望，面對這樣高調的行動的人，組織怎么可能放任他呢？

“我們去檢查一下尸體。”靈風對暗克如此建議道，后者已經一馬當先降落到了地面，靈風也趕緊跟了上去。

沒有外傷，這名略顯蒼老但身體依然健碩的英雄表情很安詳，就好像是已經達成夙愿、心滿意足死去一樣。而且從尸體的狀態來看，他好像是剛死沒多久一樣。

“這是聯盟機關的人。”暗克說道，“他身上有讓我討厭的味道。你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好像是已經退休很久的成員。”靈風謹慎地選擇自己的言辭，“我活動的時候沒有和這個人一起工作過，我聽說有一批人是提前退休的。”

“他的能力是什么？”

“和我們追查的叛徒差不多。”

“難道他們是同一個人？”暗克沉吟道。

“這種可能性很低。”靈風搖搖頭，“他們的能力差不多，但我感覺那個叛徒的能力更強。更重要的是，上次的戰斗中那個叛徒被打斷了一只手，而這具尸體既沒有外傷，也沒有被治療的痕跡。”

“讓我來查看一下吧。”

暗克說完，將雙手插入了空間大師的腹部，發出令人作嘔的“噗”的聲音。通過觸摸他人身體就能了解對方狀況的能力，可以算作感知能力的一種，雖然早就知道暗克是個復合型能力者，不過靈風沒有想到他也有這方面的天賦。

但這種驚訝感只是轉瞬之間的想法而已，靈風心中的悲哀感早就壓倒了這種驚訝。

無論空間大師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在過去終究是一名英雄，一名為正義事業做出貢獻的英雄。他所拯救的人如果用數量來衡量已經非常讓人敬佩，而生命的價值又怎么能用數量來衡量呢？哪怕只是拯救了一個善良的人，那么拯救者的功績就足以稱之為偉大。

如今他死在了這種地方，如果不是被超高幅度的能量轟炸，可能尸體都不會被人發現。英雄的死沒有悲壯，沒有鼓舞人心，沒有讓人們敬仰，一切都是那么安靜，但這種安靜并不是和平，而是帶著陰謀的味道。

“死因大概有兩個。”暗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把上面的血漿和污物甩在地上，“他中了一種能讓抗毒性很強的能力者都會死亡的毒，另外他衰老退化的身體也加速了中毒以后邁向死亡的過程。”

中毒？

靈風檢查了空間大師慣用的煙斗，發現里面存有的毒物消失了。

中了自己的毒？

從感覺上說，這個異次元空間是那個紅衣人制造的，打破這里之后當然沒有發現那家伙，卻看見了空間大師的尸體。

“聯盟機關的人也盯上了那個叛徒了嗎……”暗克皺眉，“估計是那個叛徒逃跑的時候被這老頭兒發現了，于是老頭兒追殺他，但被反殺了。真是太蠢了，自己都這么老了，身體機能也不行了，居然強行發動消耗巨大能量的空間能力……被反殺真是活該。”

暗克的這種判斷，靈風在一定程度上是認同的。但如果真的是追殺的話，為什么聯盟機關會讓已經退休的、并不處在能力巔峰狀態的空間大師出馬呢？而且按照聯盟機關的行動準則，假如行動失敗了、英雄出事身亡了，就一定會回收英雄的尸體，他們是不會把可能身上藏著秘密的尸體拱手讓人的。

很顯然，這應該不是聯盟機關的官方行動，而是空間大師的一意孤行。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才來追查那個紅衣人，結果自己死了。

“大概是這樣吧。”靈風收起了自己的疑惑和對空間大師的悲憫，點頭承認了暗克的說法。

“我們到那個空間里去找找，說不定還有一些線索。”暗克指揮道，“我叫人來收尸，說不定對我們有用。”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空間大師的尸體突然之間發生了變化，他的身體噴涌出了大量的能量，好像一顆失控的炸彈一樣，甚至出現了小規模的風暴，讓這兩名有著強大能力的能力者都無法靠近。

隨著一聲悶響，空間大師的尸體化作了一團塵埃。

“怎么回事？！”暗克大驚失色，而靈風則不得不偽裝出驚訝的樣子，否則她有可能忍不住露出悲傷的表情。

她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這是一個英雄最后的尊嚴。

在他臨死之前，他啟動了戰斗服上的自毀功能。

假如有人想進行尸檢，就一定會先除掉他的戰斗服。而戰斗服自毀的程序就是在確認不是聯盟機關的合法尸檢時，在短時間內將英雄的尸體毀掉。當一名能力者死亡的時候，他身體的大部分機能也會停止工作，哪怕他生前是一名鋼筋鐵骨的強化型能力者，在死亡之后也可以用少量的能量將尸體摧毀。

空間大師顯然做得更加徹底。他擔心有人會破解戰斗服上的自毀系統，于是再臨死之前用最后的力量在身體的某處積儲了能量。就算戰斗服上自毀系統的黑匣子被破壞無法正常工作，這些他提前積儲好的能量也會起到自毀尸體的作用。

“雖然是個敵人，不過他的行為值得敬佩。”暗克說道。

“什么？”

“剛剛最后爆發的能量打通了一部分空間，”暗克指著那個本來就被他倆打開缺口的異次元空間，“這個空間的盡頭很有可能通往那個叛徒的藏身之處。這老頭兒估計是明白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把處理那混蛋的工作托付給后人了吧。只不過他沒想到，發現他尸體的人并不是他的人，而是我們。”

看著那個并不穩定的空間通路，靈風的決心更加堅定。

現在抓住那個叛徒并不簡簡單單是換取組織信任了。

她要為這名在生命最后一刻依然在戰斗的英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