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和一種淡水水草的染色體相似度超過了百分之八十五!”
老馮聲音顫抖地說。
“水草?什么水草?”
“水莽草!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
幾個人有點點頭,有的搖頭。
這車上的人,除了司機外,都是法醫,也都明白染色體相似度超過百分至八十五的意義。
付永濤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難道說程金金是水莽草的近親?血緣關系還不超過三代。”
老馮眉頭緊皺:“都已經是事實了,還有啥不可能?干了一輩子法醫,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怪事。”
劉曉輝再次忍不住往老馮身側湊了湊:“馮叔,那會不會是取樣時,或者從停尸房運送到化驗室的途中出錯了呢?”
老馮苦笑一聲:“當時是我親自取的樣兒,也是我直接送去化驗室的,路上并沒離國手——今天早晨,我想重新到停尸房取樣,你們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幾個人像是在聽懸疑故事,好奇心瞬間被吊了起來。
“哪里還有程金金的尸體啊!小床上分明就是一堆腐爛的水草!”
“啊!”
驚得付永濤想站起來,頭頂重重撞到了車頂上。
秦新鵬也驚得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馮叔,昨天那尸體不還……”付永濤說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其實昨天那尸體就不對勁,正常情況怎么可能腐爛得那么快呢!”
老馮點點頭:“是啊!咱們不就是因為尸體異常,才重新取樣化驗的嘛!”
秦新鵬想起了程金金那封信的內容,剛才還覺得不太明白那一百余字的意思,現在好像明白了。
程金金十幾年前意外掉進了村邊河內,后來又奇跡般回到家,不過從此以后像是變了個人。
或許真正的程金金當時已經溺水而亡,至于回到家的是啥東西,聽老馮說到這里,也就明白了。
大自然本來就充滿著神奇,蟲魚鳥獸、花草樹木,皆有靈性……或許聊齋里的故事并非無中生有吧!
回到所里,秦新鵬本想去停尸房看看老馮口中的那堆水草,誰知在老馮離開后,局長下了命令,那間停尸房已經清理干凈,而且局長給法證科下了死令,這件事任何人不準再提起。
對于薛國慶的審問十分順利。
不過他的交代有些離奇,更像是蒲松齡的聊齋故事:
事情的開始,應該從一個月前說起。
當時薛國慶午休時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了黃大仙。
黃大仙告訴她,幾天后會有個女孩登門找她,讓他做一些十分奇怪的事,黃大仙叮囑薛國慶,那女孩讓她怎么做,就一定怎么做。
夢醒來后,薛國慶其實還是半信半疑。
這些年他一直供奉著黃大仙,也靠著黃大仙過上了還算富裕的生活。
如果真是黃大仙托夢讓他做的事,那不管是什么事,他都會做。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大約十點左右,當時他正坐在衛生室,一個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當時薛國慶其實已經忘記了之前的夢,還以為是來他們村走親戚的,恰好生病了,來拿點藥。
他就問女人哪里不舒服。
女人微微一笑,說是師父黃大仙派她來的,找他幫忙。
薛國慶這才想起幾天前晚上做的夢,趕緊讓女孩坐,并且恭恭敬敬地倒茶。
女孩也不廢話,直接要求薛國慶做三件事。
第一,把寫好的一封信收到,等到時機到了,收信人會自己上門,到時候給他。
第二,按照要求殺了自己,并把自己的手腳指甲涂上紅色,后背用土貍貓血寫上數字“10”,死后換上紅裙子。
第三,把自己的尸體吊到郊區廢棄樓四樓。
剛聽完這番口供,氣得王安勇只拍桌子,審了至少幾百個犯人,哪有這么離譜的口供。看著天色已晚,只得暫時收押到拘留所。
今天崔志偉那一組去黃海大學調查第二宗命案,也有了不小的收獲。
死者胡慶美的手機已被找到,從通話記錄看,他臨死前除了和自己父親外,和一個沒有標注名字的手機號碼。
通過移動公司一查,這手機號碼的主人讓所有人都傻眼了。
竟然是宋家鑄,也就是他們敬愛的老宋。
老宋認識胡慶美,而且在她被害前多次與她通話。
當天傍晚劉增富帶隊搜查了老宋的家。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在老宋家里發現了一張拍攝于七十年代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共四個人,看模樣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小伙子,其中一個和老宋長得有幾分相似。
不過讓劉增富震驚的是旁邊一個,和這人勾肩搭背的微胖年輕人,竟然很像是周偉強——也就是周國杰的父親,他們在周國杰家見過他的照片。
拿著照片問老宋,原來照片中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是宋家鑄的父親宋作玉。
老宋還交代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
原來老宋的父親和周偉強是戰友,退伍后他們和其他幾個戰友被一個大老板雇傭進山尋找一樣東西。
目的地就在董集鄉劉家村后面的山里。
他們一共十幾個人進了山,卻只有兩人活著回來,就是老宋的父親宋作玉和周偉強。
當然這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具體的細節老宋并不清楚。
宋作玉從不提起當年的事。
老宋倒是主動問過幾次,每次的回復都是一頓狗血噴頭的責罵。
老宋父親二十幾年前死于胃癌,臨死前死死攥住兒子的手,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幫一次周偉強,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
因為當年周偉強救過他一命,自己的兒子必須報恩。
老宋是孝子,畢竟這是父親的臨終遺愿,他便含著淚答應了。
之后劉家村發生了火災,牽扯到命案,所里派他和刑警隊的幾個同志第二天到現場勘查,由他負責這次案子的尸檢。
當天晚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到了他家院門口。
車上下來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提著個箱子走進了他家里。
中年人先是朝他笑了笑,并打開黑箱子,里面放著宋作玉在部隊時獲得的一些證書和獎章,這讓老宋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中年人好幾遍。
中年人說他叫周偉強,是來求他幫忙的。
隨后周偉強說了求他幫忙的內容,這讓他十分為難,因為作為公職人員,他知道做假尸檢報告不僅僅是違反紀律,甚至都屬于違法犯罪。
那一夜,老宋沒合眼,輾轉反側,想了很多事情,想到父親去世的前幾年,拖著重病給他做飯,想到父親臨終前攥著他手的樣子……
孝字當頭,他還是答應了周偉強的請求。
當年縱火案子的真相也就清楚了。
從窗戶里看著老宋在供認書上簽字的那一刻,秦新鵬覺得胸口有個東西碎了,“啪”的一聲,又苦又酸的液體濺了出來,弄得五臟六腑都很難受。
或許每個人都身不由己的時候,就好像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向前、向左、向右,這是個問題。
然而人生的十字路口是沒法轉身,沒法回頭的,走錯了便錯一輩子。
因為老宋的事,秦新鵬心里難受,當晚他一個人在家里喝悶酒,喝醉了合衣躺到床上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聽到手機響了。
剛開始還以為是做夢。
連續響到第三遍,他才接起來。
“怎么才接電話?”
剛摁了接聽鍵,話筒里便傳來劉增富急咧咧的聲音。
“怎么了,富哥?”
“出事啦!薛國慶不見啦!”
秦新鵬時間拍了拍腦門,大腦清醒了點,不過他還是沒太明白劉增富這話的意思。
“他不是關押在拘留所嘛!咋不見了呢?”
“這個還沒弄清楚——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新鵬還是有點懵:“我咋能知道呢!”
話剛說完,他忽然想起陰司交流群里的第三張照片,身體一怔,醉意全部消散了。
“我應知道他現在在哪!”
“在哪?”
“你……你現在來接上我!”
“你在家?”
“對!”
“馬上去小區門口!”
二十幾分鐘后,劉增富、秦新鵬以及另外兩名年輕刑警再次來到薛國慶的院子外。
已經是凌晨一點半,薛國慶家院門卻是開著的,屋內還亮著燈。
“你確定他回了家?”劉增富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秦新鵬,“他這屬于越獄啊!越獄后,還逃回家,這不是傻缺嘛!”
秦新鵬白了他一眼:“愛信不信,進去看看不就知道啦!”
剛走到院子里,就聽到屋子里傳來女人的嘶啞哭聲。
幾個人趕緊加快腳步。
跑到屋門口,就看到薛國慶的媳婦坐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