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不尋常的關(guān)係
“這麼珍貴的東西,太子爲何不奏請父皇,派錦衣衛(wèi)護送?”
這個二皇子熙問題真多,平常怎麼不見他有這麼多話可說呢?
要是奏請皇上,大臣們就知道珍品都被她偷來賣了啊,所以當然不能奏啊,要奏也是先斬後奏,賣了錢再奏,到時候誰想追究都遲了,要想找回自己的寶貝就去西朗國吧。
“這個……這個……”只是眼下該怎麼跟二皇子熙解釋呢?哈,有了,“就是父皇最近已經(jīng)爲賑災的事煩惱,我不想驚動他,而且也怕這事辦不好讓他失望,所以就想成功了再給他一個驚喜。”
好像有點勉強,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二皇子熙的表情又淡然得很,慕晨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懷疑,小心肝不由得吊了起來。
“好吧,反正我的布匹數(shù)量已經(jīng)很多,也不差多你的一箱東西,不過體積雖少,價值卻不菲,你放心交給我的人去辦?”二皇子熙露出了些許若有若無的微笑。
看他答應了,又沒有再追問下去的樣子,慕晨才把剛剛吊得高高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既然事情交得出去,慕晨就沒有打算過要懷疑,她的回答唯有四字:“我相信你。”
其實她早已思量過,看剛剛二皇子手下的那個“小的”功夫還不錯,想必他的手下也不是隨便街上找來的渣渣,安全度應該是可以的,退一步想,若在這過程中有什麼差池,最多就是損失了這批財物,籌不到賑災金,反正如果運不出去,也一樣籌不到賑災金,沒差啊。
另一方面也是藉此機會試探二皇子熙的爲人,如果他真的騙她,在中間耍手段,也算是用貪官的錢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不至於完全浪費了蘇無邪和任少天的一番辛勞。
所以她毫無保留的說相信他。
聽到這樣的答案,也不知道二皇子熙是意外還是驚喜,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慕晨,哪怕慕晨用充滿疑惑的眼神迴應他,他仍紋絲不動。
那雙深眸,黑洞般深不見底,感覺多看兩眼就會被抽調(diào)魂魄,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微笑,也不知道是爲何而笑。
慕晨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剛剛的笑意煙消雲(yún)散:“你總是這樣看別人的嗎?”
某程度上,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這樣看自己,慕晨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裡也會有點不悅。
但下一刻,這不太熟悉的人做出的舉動讓慕晨更詫異。
他沒有說話,只是大手緩緩提起,輕輕的撫摸慕晨頭上的髮髻。
慕晨不由得後退兩步,美眸沾上了點怒氣:“二皇子請自重,你這樣可有半點身爲皇子的摸樣?”
應該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退縮,二皇子熙的手一下子凝了在原地,片刻才低垂。
慕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那一瞬間,好像有失落閃過他的臉。
只聽到他悠悠的說:“抱歉,我剛剛只是不小心,以爲從前的晨兒回來了。”
一陣困惑繞心頭,這句話慕晨無法理解,只覺得聽著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有點酸,又有點涼意。
她想問些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所有的疑問都卡在了咽喉出不來。
“夜裡容易著涼,披著吧。”二皇子熙把一直掛在左手上的披風打開,順手一揚,披在了慕晨的肩上。
一個總是視周遭一切爲無物的人,居然會說出關(guān)心的話,做出貼心的舉動。
是不是眼花看錯人了?
慕晨的印象中,這個男子除了對自己的母妃會略爲關(guān)心外,對其他人都是冷淡漠視,甚至連父皇永和帝,都好像沒在他眼裡。
慕晨不由得雙手搓了搓眼睛,想證實一下眼前人是二皇子熙,還是自己眼花了。
但待她回過神,二皇子熙已經(jīng)沿著池塘邊漸行漸遠。
“等一下。”她還沒問那批貨該什麼時間什麼地方交接呢。
二皇子熙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似乎已經(jīng)洞悉慕晨所想,他一邊走著一邊拋下八個字:“明日未時,西郊碼頭。”
看著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直至消失,慕晨也不再獨自逗留了。
她一邊回東宮,一邊摸著身上的披風,思索著二皇子熙的那句話……
“我剛剛只是不小心,以爲從前的晨兒回來了。”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從前的晨兒。
晨兒就是指她嗎?
奇怪,最近怎麼蘇無邪叫她晨兒,二皇子熙也叫她晨兒呢?他們倆是碰巧還是越好的啊?
蘇無邪叫她晨兒,一點都不唐突,畢竟認識了這麼一段日子,又出生入死過,即使戀人未滿,也已經(jīng)友達以上,有這樣親切的稱呼非常自然。
可二皇子熙又算什麼?是不是朋友還不能確定,說不定還是敵人。
論身份,她和他是永和帝唯二的血統(tǒng)繼承人,她又是按長幼尊卑所立的太子,遲了幾個月降生的他,難保沒有弒兄奪位的心,就算他自己本身沒有,華妃也會不斷對他潛移默化,灌輸爭權(quán)奪位的思想。
論情份,她實在看不出有多深,幾次家宴上或是在宮中偶然碰面,除了基本的禮貌問候,兩人的對話簡直是屈指可數(shù),上朝的時候,衆(zhòng)臣談的是正事,二皇子熙很少發(fā)表意見,她自己也是謹言慎行,所以兩人就更加對不上兩句。
雖然今晚,二皇子熙的表現(xiàn)有點反常,他說的話絕對比之前那麼多次見面說的加起來還要多,但是一次的關(guān)心和關(guān)懷不能代表他們關(guān)係很好啊。
就算關(guān)係再好,一個弟弟直呼哥哥的名字,也不合常理吧,而且還是講究禮儀的深宮之中。
所以不管怎麼看怎麼想,這句話,這樣的稱呼,都是充滿謎團。
真是太不合邏輯了。
慕晨回到東宮太子殿內(nèi),一屁股坐回到離開之前的位置。
餘光掠過鏡子,才忽然明白了點什麼。
細看鏡中的自己,素顏之下,細長的黛眉,頭上的髮髻,少了幾分英氣,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幾分秀氣。
自己晚上在想蘇無邪的時候,不自覺就把自己往女性那方面打扮,幸好身上還穿著男子的衣服。
該不會是被二皇子熙看穿了吧?
再回想他那句話:“我剛剛只是不小心,以爲從前的晨兒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像以前的晨兒,莫非他從前就知道她的女兒身?
記得張軒曾經(jīng)提過,四年前,太子愛上二皇子,而且還愛得入骨,愛得深沉。
有可能是情到濃時的時候,太子不小心,又或者是故意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會發(fā)生這種不顧後果的事情,一點都不奇怪。
重點是,二皇子熙剛剛看到她素顏的時候,那句不合常理的話,還有不合邏輯的稱呼,實在是太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對太子應該也有那麼點情愫,甚至兩人的關(guān)係已經(jīng)有所發(fā)展。
該不會這幾年間,他們都有暗地裡來往吧?
不過,再細細回想二皇子熙的話語,他說“難得見面”,又說“以前”,這些詞是不是都代表他們好一段時間沒來往了?
慕晨覺得這中間有貓膩。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第二天便召來張軒,把這事討論了一番。
“這……會不會是太子多心了?從前,太子你不曾提過,有被人發(fā)現(xiàn)身份。”張軒結(jié)合前事,客觀分析,覺得二皇子熙應該不知道太子的身份。
“沒有提過,不代表沒有發(fā)生,又或者她……不,應該說,從前的本王,不是被發(fā)現(xiàn)的,而是主動告訴對方。你覺得呢?”慕晨始終認爲二皇子熙與太子之間有不尋常的關(guān)係。
由於她根本沒有穿越前的記憶,所以總是缺乏代入感,說起喜歡二皇子的人會一時錯口用了“她”,還好,及時想起來現(xiàn)在的太子已經(jīng)不是“她”,而是自己了。
張軒是從客觀經(jīng)驗分析,慕晨是主觀意識出發(fā),兩人的意見會有落差,實屬正常。
張軒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之下還是選擇了直言:“太子,請恕微臣直言,你如今什麼都不記得,所以你不記得從前的你是多麼的軟弱不才。打從十二歲,你正視了自己的女兒身後,因爲天天擔心著身份被揭穿,漸漸變得更加膽小無能,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大小事情都不敢自己做主,總會找微臣先爲商量,所以微臣幾乎可以肯定,太子的身份,二皇子是不知道的。”
那倒是,連對二皇子熙的感情,太子也跟張軒坦白,可想而知,張軒在太子的生命中是扮演著一個非同尋常的角色,太子對他可以說是信賴,甚至是依賴,過分的依賴。
也難怪從前的太子,只有一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而且這個身份還是關(guān)係性命的秘密,難免會害怕被發(fā)現(xiàn),拒絕接觸陌生人,結(jié)果養(yǎng)成了過分依賴的性格。
“會不會就這麼一件事是漏網(wǎng)之魚,本王忘記告訴你了呢?”慕晨雖然理解從前的太子爲何會膽小怕事,但畢竟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實在難以體會其程度,正如張軒只是聽太子說晚上遇見二皇子熙的事,但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所以難以體會當局者所感受到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