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騅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但是,照他的分析,或許是對的,但愿如此。
百里奕韞再慎重說道:“我已經(jīng)在逸親王府安排了人手,他們密切關注著梁府的行動,待會我們過去,馬上就可行動。”
“百里騅!救命啊!”
馬車外突然傳來木晨兒呼喊聲。
百里騅和百里奕韞微吃一驚,不約而同掀起帷簾放眼看去,隨后看見一個渾身臟兮兮的人兒從拐角處跑來,后面還有一大群人緊追著,街上的行人慌忙往兩邊屋檐下躲起來。
“我不可能推測錯了……”百里奕韞還沒說話,百里騅一登木板飛躍而去。
百里騅凌空踏步去,迎面把跑來的人兒擄入懷中,摟著她旋轉(zhuǎn)一圈,橫腳把追上來的人踹倒在地上。
百里奕韞探出頭來,扣指吹哨。
不一會兒,大街兩邊的屋檐上刷刷地出現(xiàn)了兩排手執(zhí)弓箭的黑衣人。
倒在地上的人見勢不妙,連忙爬起來開溜。
“活捉!”百里奕韞凌厲吆喝一聲,“一個都不許逃!”
百里騅眼里的涙色頓散,抱著木晨兒穩(wěn)穩(wěn)落到地上。
“混蛋!放手!”木晨兒凌厲掙扎,一個勁捶打他的肩膀大喊,“百里騅!救我!”
百里騅緊摟著她,無奈說道:“百里騅就在這里了,你往哪里喊?”
木晨兒猛然抬起頭來,看見他溫和的輪廓,心頭的驚怯忙化作一泓淚波涌上眸底。
百里騅抹了抹她臟兮兮的臉,溫笑道:“一天一夜沒見,鉆哪去呢?弄得渾身臟兮兮的。”
“混蛋!”木晨兒不爽捶了他一拳,慍悶反駁,“還在取笑我!”
百里騅緊緊擁著她,不說話,確定她是真的,緊繃的心才慢慢舒展開了。好慢長的一天一夜,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似的,比起跟她慪氣,更加難熬百倍。
木晨兒伏在他懷里,輕聲問道:“百里騅,你還好嗎?”
“嗯。”百里騅輕聲問道,揉緊她的后腦勺問,“你呢?你還好嗎?”
木晨兒嗤笑一聲說:“晨兒長腦袋的,當然好。”
“咳!”站在旁邊的百里奕韞使勁咳了一聲。
木晨兒和百里騅不約而同扭頭看去。
百里奕韞咧起嘴角,笑瞇瞇問道:“皇嫂,我知道你跟皇兄久別重逢,但是,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是從哪里逃出來的?”
木晨兒撅起眉頭低想了一會兒說:“我被穆乃遺抓了……什么地方?”她扭頭往逃過來的路看了一眼,皺下眉頭低念:“好像……好像看到逸親王府了,在逸親王府隔壁。”
百里奕韞“嘿”地一笑,忙轉(zhuǎn)向百里騅,揚起一個得瑟的討賞笑容。
百里騅深沉拍了拍他的肩膀,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冷弧,微笑道:“你的能力,我清楚,無需再證明什么。但是,我若不能給你皇嫂親自出一口氣,這就是我的能力問題。”
百里奕韞凝重點點頭說:“皇兄,這回我絕不插手。”
“隨我回府,給我頒一道圣旨。”百里騅冷冷道了句。
百里奕韞忽感不寒而栗,暴風雨來臨了,那群家伙竟敢打皇嫂的主意,簡直是活得不耐煩。
百里騅把木晨兒攔腰抱起,溫聲笑道:“晨兒,讓你受驚了,咱們回家。”
木晨兒摟著他的脖子試探問道:“百里騅,你要做什么?”
百里騅沖她微微一笑道:“你肯定餓了,陪你好好吃飯。”
“嗯。”木晨兒應了聲,把頭靠在他肩上。
看來那群人把他給惹毛了,罷了,自作孽不可活,管他們的。
頒一道圣旨?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好期待。
第二天,木晨兒接到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說:冊封四皇子養(yǎng)的小王八十分崇拜的無恥瑄州百里騅妃木晨兒為皇后,七日后舉行隆重冊封大典,特大赦天下。曉逸穆二親王之事,群王祝賀,免百姓三年之徭役賦稅。感念百王之慶賀,盡收兵將之事,免其困乏,其子孫優(yōu)異者,可欽點入朝為官,平凡者,亦可享其爵祿,一生無憂。欽此。
木晨兒把圣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還是看不出點什么玄機來。
他昨日是很憤怒的,就下了這么一道圣旨,說已經(jīng)出了一口惡氣了。
可是,她就是看不明白,這圣旨上邊除了第一句話跟她有那么一丁點關系,后面的都是百王的事情,而且都是禮待厚遇之事,到底哪一個字眼藏著他的憤怒呢?
于是,她便帶著圣旨到西廂找百里奕韞去了。這小鬼是百里騅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肯定能看出點玄機來。
百里奕韞把圣旨看了一遍后,扶著一下巴,一臉欽佩說道:“皇兄果然是天下最惡毒之人。”
木晨兒白了他一眼,再仔細看了一眼圣旨,撅起眉頭納悶低念:“難道藏了什么字眼,是我看不見的?橫著看還是豎著看?”
百里奕韞瞇起眼,帶有些許崇拜,神色詭秘竊笑說道:“皇嫂你真
的沒看出來嗎?皇兄他雖然句句話寬宏大量,實質(zhì)卻是惡毒之極,讓百王痛心疾首,為自己遇上這么一枚狠毒的君皇而悔到腸子都青了,恨不得馬上回到娘胎去!”
木晨兒不爽地拍了他的腦袋一下,盯著他說:“別給我賣關子了,趕緊把個中玄機一五一十說出來。”
百里奕韞努了努嘴,指著圣旨上的字眼說:“看了,第一句話:冊封四皇子養(yǎng)的小王八十分崇拜的無恥瑄州百里騅妃木晨兒為皇后,七日后舉行隆重冊封大典,特大赦天下。”
“嗯,冊封我為皇后,這是理所當然的,哪里惡毒呢?”木晨兒納悶問道。
百里奕韞理所當然說道:“皇嫂成為皇后之后,那些覬覦你美色的人,就只有觀看的份了,求而不得,這還不惡毒嗎?”
木晨兒嘚瑟笑笑。
“但這不是重點,”百里奕韞旋即勾起一抹賊賊的笑弧,“重點是皇兄在‘大赦天下’這里加了一個句號。”
“句號?”木晨兒納悶地皺了皺眉頭。
“嗯。”百里奕韞點點頭,再指著字眼說,“看下邊一句話‘曉逸穆二親王之事,群王祝賀,免百姓三年之徭役賦稅。’,聯(lián)系上邊,內(nèi)里藏著幾個惡毒的意思。”
木晨兒迷惑打量了一下,其實,她最看不懂的就是,這里為什么多了一句“曉逸穆二親王之事”呢?
百里奕韞見她迷惑,竊喜了一下,雙手繞在身后,一邊邁步一邊說:“‘曉逸穆二親王之事’的深層含義就是,逸親王設計謀害雷帝,企圖顛覆江山;穆親王劫持你,意欲謀朝篡位。”
他扭頭看向木晨兒,豎起一根手指說:“剛才第一個句號前,說了大赦天下,就是說,他們是罪證確鑿,但皇恩浩蕩,赦免了他們的罪責。也就是斷絕了他們狡辯的余地,順便宣揚了一下皇兄自己的恩德,把之前的謠言,一掃而空。”
“嗯。”木晨兒恍然大悟點點頭,這是百里騅的作風,一舉三得,果然厲害。
“當然,”百里奕韞緊接著說,“這句話的含義在第一個句號之前已經(jīng)表達出來了,它之所以放在這里,是為了后面兩句話——群王祝賀,免百姓三年之徭役賦稅。”
“這有什么的?”木晨兒迷惑問道。
百里奕韞單手托腮,勾起一抹陰險的笑弧說道:“三句話連起來的意思就是,群王已經(jīng)清楚他倆的惡事了,百王為一體,他們?yōu)樗麄z的事情感到羞恥,亦為感謝陛下寬宏大量,籍皇上與皇后的大喜日子,特請求陛下免百姓三年的徭役賦稅。”
木晨兒似懂非懂點點頭。
百里奕韞咧起嘴角,狡黠地沖她一笑問道:“皇嫂你知道吧,不管貶沒貶的王爺都是靠各自封地的稅收吃飯的,免三年徭役賦稅,就等于讓他們餓三年。”
“好惡毒。”木晨兒鄭重點點頭。
仿佛突然聽見在某處的百里騅陰損的笑聲——敢動的晨兒,出手者,圍觀者,一律不能幸免!
的確陰險。
其一,利用群王之名坐實了鐘逸軒和穆乃遺的罪名。
其二,將軍抽車,直接斷糧斷食。
其三,那是他倆的過錯,而禍及早已被折騰得體無完膚的貶王們,恐怕未來的一千多個日子里,鐘逸軒和穆乃遺都會在百王的詛咒聲中度過。
當然,木晨兒忽感背后涼嗖嗖的,這次是借冊封自己為皇后之命斷他們糧食,恐怕,被天天詛咒的還有自己,以后逛街,一定要多帶幾個保鏢。
“接著呢?”木晨兒興致勃勃問道,感覺下邊那幾行皇恩浩蕩的話藏著比上邊更加狠毒的意味。
百里奕韞一本正經(jīng)說:“‘感念百王之慶賀,盡收兵將之事,免其困乏’的意識就是,沒收群王的軍隊以及一切實權,讓他們該滾哪去滾哪去安享晚年。”
“各路王爺應該哭聲一片了吧?”木晨兒輕扯嘴角笑笑,忽感冷汗潸潸,總感覺,被冊封為皇后之后,天天活在別人的怨念之中,太可怕了。
“哭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百里奕韞轉(zhuǎn)過頭來,無比崇拜說道,“皇兄最絕的是倒數(shù)第二句話。”
木晨兒忙低頭看了看,倒數(shù)第二句話是:其子孫優(yōu)異者,可欽點入朝為官,平凡者,亦可享其爵祿,一生無憂。
選賢舉能,無德無能也供養(yǎng)你一生,這不是很好嘛?
百里奕韞繼續(xù)嚴肅邁步說道:“按照我朝規(guī)矩,被貶的王爺,一為庶民,二,只享祿位且不含其子孫,現(xiàn)在皇兄擺明了說百王之子孫,這是給被貶的王爺重振一個大好機會。”
木晨兒低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說:“現(xiàn)在是被貶的王爺遠遠多于沒被貶的王爺,為了子孫后代之福,被貶的王爺絕對不會非議百里騅這道圣旨。所以,盡管有人不愿意交出兵權或放棄實權,但是,百王之規(guī)矩,以多壓少,最后他們只能乖乖執(zhí)行,否則以謀逆處。”
陰險!太陰險了!
百里騅這道圣旨,環(huán)環(huán)相扣,句句隱藏令人無法還擊的玄機,還把他的恩德一路洋洋灑灑。
看到這道圣旨,首先被
免三年徭役賦稅的百姓絕對舉手舉腳贊同,他們才不管什么王爺之爭,管他們誰對誰錯,誰是誰非,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群王,一旦這道圣旨順利得到各方同意,那么,從此“藩王”二字,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稱號。
驅(qū)情敵,得美人,去謠言,澄清白,揪政敵,收兵權,削藩王,炫其德,一道圣旨,把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全辦到了。
他,到底有多憤怒呀?
“而且……”百里奕韞停頓了一下,越發(fā)陰險笑道,“那里說,可欽點入朝為官。可,亦可不可;欽點,那是陛下的意思,看陛下顏色。子孫優(yōu)異者,優(yōu)不優(yōu)異,皇帝說了算。爵祿多少,也是皇帝說了算。”
某處的百里騅瞇起眼,勾起一抹陰損的笑弧:“跟我玩陰的,來吧。”
木晨兒肯定地點點頭——百里騅果然是最腹黑之人!
木晨兒卷起圣旨,準備回去好好責備他一番,竟然利用她皇后之名行兇作惡。
她才剛進入房間,坐在桌子前的百里騅抬起手心來向著她。
木晨兒納悶低頭一看,才知道他的手里托著小王八,小王八身上還捆著一個像新郎官的紅花球,頭上還帶了一頂新郎官似的小帽子。
“好可愛喲!”木晨兒撲哧笑了出來,一下子忘了自己要干嘛了,忙擱下圣旨把小王八抱到自己手里。
百里騅看了看她歡喜的樣子,試探問道:“晨兒,我下這道圣旨,你會不會不高興呀?”
木晨兒眨了眨眼眸,扭頭看向她微微笑說:“我為什么不高興?你可是為我報仇,我高興著呢。”
百里騅微笑點頭,小王八果然有用。他拿過她手里的小王八,微笑道:“既然高興著,趕緊抄書吧。”
“……”木晨兒旋即陰下眼眸,冷冷盯向他——花前月下,你就不能浪漫一點嗎?
百里騅依然溫柔地笑著,把還沒抄完的書推到她跟前。
木晨兒納悶地皺起眉頭問:“為什么非抄書不可呢?”
“日后有用的,冊封大典之后,給你一個驚喜。”百里騅詭秘笑說。
木晨兒甚是氣悶,但被他這么溫柔的盯著,只好委屈自己繼續(xù)埋頭苦抄。以后進了皇宮,該不會常伴青燈,天天以抄書度日吧?天吶,誰來拯救這個皇后?
這時,韓林走來,敲了敲門說:“陛下,太后派蘇嬤嬤來了,說在皇后進宮前,教導她一些宮中的規(guī)矩。”
木晨兒一聽,馬上打了一個激靈,忙規(guī)規(guī)矩矩端坐,故作認真抄書,抿唇笑笑說:“我要抄書,沒空學規(guī)矩。”
“太后還說了些什么?”百里騅淡然笑問。
韓林皺了一下眉頭,苦澀笑說:“太后還說,陛下離宮多時,現(xiàn)在皇后冊封大典雖然倉促,但是,陛下還是應該回宮處理,在冊封大典開始之前,暫時不適宜跟準皇后見面。”
木晨兒忙把目光落在百里騅身上。
百里騅輕作點頭說:“嗯,一切便依太后所言。”
“百里騅……”木晨兒忙摁住他的手肘。
百里騅輕拍她的手背,溫笑道:“晨兒,雖然我一向討厭繁文縟節(jié),但是,冊封皇后是舉國同慶的大事,不可馬虎,該遵守的禮儀還是得遵守的。莫怕,我在皇宮為你鋪好路。”
木晨兒咬了咬牙,為了兩人的將來,只好忍了。
泰恒樓
若不凡輕輕咀嚼嘴里的飯,旋即浮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冷弧,輕聲低念:“百里騅果然是一個懂得吃飯之人。軟硬兼施,這便是他民心所向的重要原因。”
坐在他對面的穆乃遺沉默不語。
若不凡看了他一眼問:“現(xiàn)在百里騅把整個局面控制下來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殺了鐘逸軒。”穆乃遺淡淡道了句,抬頭看他說,“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什么意思?”若不凡冷聲問道。
穆乃遺沒有再說話,輕冷拂袖離去。
若不凡端起酒杯,若有意味自個低喃:“難不成,你也被她動搖呢?”
另一邊,木晨兒在池邊的亭子里聽著宮里派來的人說那些規(guī)矩,眼皮漸漸地拉了下來,腦袋不停地下點。
“皇嫂!”百里奕韞沿著曲橋跨步跑到亭子來,嬉笑道,“充王叔他們來了,約你到泰恒樓吃飯。”
“真的?”差點沒睡過去的木晨兒一抹睡意,忙揚起笑臉,興奮站起來。
“皇后……”蘇嬤嬤沉沉喊了聲,嚴肅說道,“你是陛下的女人,不能跟親王們走得太親近,不能單獨與他們在一起,更加不能貿(mào)然跟他們用膳。沒有特殊情況,與他們見面,須隔一簾子。”
“……”木晨兒驟然滿臉黑線,交友圈斷絕了,那日后還有什么趣味呢?
百里奕韞嘟了嘟嘴,小聲說:“小弟替你回絕他們。”
“哎……”木晨兒急切喊了聲。
百里奕韞幸災樂禍地竊笑了一下,聳聳肩跑了。
“小鬼!”木晨兒咬牙切齒喊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