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縣驛館別院,秦軒依舊一襲長袍,伸手一撩下擺,便直接端坐在正中胡椅。“宏林,不是讓你前去孟家調查么?孟家之事你已經調查清楚?還是孟家父子有何異動?”
邢宏林微微頷首,便徐徐稟報道:“大人,我在孟家已經有所發現,而且還事關重大!這才急急忙忙趕回來向你稟報!”
“哦?快些說說,你都發現了什么?”聽到邢宏林的話,秦軒不禁動容道。
“是!”邢宏林再一頷首,接著說道:“昨夜大約在亥時三刻前后,我從孟家西北角一處圍墻翻墻而入。進入孟家,應該是后花園,并無人發現。在酒宴之時,我觀孟家老頭行事頗為老謀深算,所以便講此人當成第一探索目標。”說道此處,不茍言笑的邢宏林嘴角一彎,輕笑道:“呵,卻沒想到,孟家老頭老當益壯啊!什么也沒查出來。”
聞聽此言,秦軒眼珠一轉,便浮想出孟家老頭昨夜所行之事,也不禁呵呵笑了起來。片刻,伸手示意道:“那……接下來呢?”
看見秦軒示意自己接著說,邢宏林輕咳一聲,開口道:“我可沒有閑工夫去看孟家老頭和那個小妮子的纏綿,直接悄悄來到孟欣的屋頂。”邢宏林越說越嚴肅,方才的那一抹微笑也漸漸收攏起來。“這一次,我算是找對人了,在孟欣屋頂之時,我不但看見了孟欣,還看見了孟明。”
聽到此處,秦軒的臉色也便的有些嚴肅,嘴里輕聲嘀咕道:“孟家兄弟可是有什么密謀?”
“不錯,我趕到之時,孟家兄弟應該是已經商量好了。我只從二人的交談中,聽出今日二人會有什么安排,具體是何,我也不清楚。”嘖了一下嘴。邢宏林接著說道:“為了探明此二人有何安排,我沒有辦法,只好從屋頂悄悄下來……”
“恩?難不成你直接出現,威逼利誘查出孟家二兄弟的安排?”秦軒一個冷不丁,直接開口問道。
聽到秦軒的問話。邢宏林直接一擺手。開口解釋道:“不!大人,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我要是那么做。不是直接將你給暴露了么?”
秦軒這才放下心來,剛才邢宏林說到從屋頂下來,著實把秦軒嚇了一跳。倒不是秦軒膽小怕事,而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秦軒是不愿意和芒碭郡王直接發生沖突的。而且若是邢宏林直接出現,那就解釋不清楚了。堂堂一個欽差,與一介百姓斤斤計較,甚至派自己的親衛前去。若是芒碭郡王出面,那也是人家占著理。怎么說都是錯了。“那你接著說說,你是如何做的?”
邢宏林點了點頭,便開口道:“我從屋頂下來,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不過為了探明孟家二兄弟的計劃,我也是沒有辦法。悄悄潛進孟欣的房間,趁孟明和孟欣喝醉之后,便直接跳上房梁,在梁上稍微歇息了一會。大概到了今日辰時初刻,孟欣讓一個下人出了府門。當時我還以為那下人是去干什么。沒想到那廝直接跑去芒縣賭坊。”
“恩?會不會是孟家兄弟發現你的行蹤,或者故意來那么一出。若是有人暗中監視,就算是調虎離山,若是沒人監視,也是有備無患!”秦軒想事也不是初到唐朝那么簡單了,聽完邢宏林的話,便直接想到這一點,開口詢問道。
邢宏林輕笑一聲,呵呵笑道:“實不相瞞,大人,我當時也這么認為的,卻不了,是你我太高看孟家兄弟了。在賭坊門口,正當我準備會孟家之事,那下人領著一個小痞子徐徐出來。頓時引起了我的注意,緊接著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那賭徒先后在芒縣轉了半天,從芒縣城南一處找到一個正在吃狗肉的痞子,還在酒館找到一個絡腮胡大漢。”
聽到此處,秦軒笑道:“好家伙,這吃喝嫖賭,可就差一個嫖了!”
邢宏林嘴角一彎。“不錯,經過打聽,我也算是知道了帶上孟欣,這四人在芒縣可是有偌大的威名啊!”
“恩?這四人有聯系?”
“不錯,這四人乃是拜把子兄弟。在芒縣這么個小地方,也算是頭一號人物了。由于四人的習性被人尊稱為‘吃喝嫖賭’四君子!”
“哈哈——這四君子,倒有些生趣!”
二人正說話見,李慶瑞也慢慢走了進來,看見邢宏林和秦軒都在哈哈大笑,不禁有些好奇,開口問道:“公子,宏林,你二人在笑什么,說來聽聽,也讓我高興一番嘛!”
“慶瑞啊,等會再和你說!宏林,你接著說!”秦軒此時可是對吃喝嫖賭四君子感興趣,那里有時間給李慶瑞解釋。
“是,大人!”邢宏林點了點頭,便接著說道:“孟欣沒有出現,我在一旁悄悄潛伏的時候,聽到那下人和吃喝賭三人說什么,讓去芒碭郡王府。聯想到孟家長女便是芒碭郡王的寵妾,我當時便認為這孟家兄弟是想搬救兵。”
“這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就如你所說,此事不是孟家老頭的主意,也只有孟家那兩個草包兄弟,才會在這個時候派人前去芒碭郡王府求助!”秦軒嘴角一彎,直接脫口而道。
聽到秦軒的話,邢宏林一籌莫展,摸著后腦勺,出言問道:“恩?大人,這是為何?”
“為何?”秦軒還沒說話,李慶瑞便直接開口解釋道:“此時,什么事也沒發生,孟家自己得罪了公子,還前去芒碭郡王處求助,若是芒碭郡王有點理智,便不會搭理孟家,再往后真發生點什么,芒碭郡王說不定便不會出現了!”
“恩?”邢宏林蹙起眉頭,暗自想了半天,也是想通了。
李慶瑞的解釋沒有錯,此時,秦軒先是被孟家串通地方官員,就是吳縣尉,被無故逮捕入獄,甚至還私自動了刑。這可是孟家的不對,而秦軒又沒有借此而發怒。顯然已經賣了芒碭郡王一個人情。而孟家兄弟的人品芒碭郡王又十分了解,前去求助的人又不是孟欣本人,芒碭郡王即便再愚笨,也能看出來,此事肯定是孟欣的不對。說不定此事。孟欣又被孟家老頭禁足了。
秦軒和李慶瑞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依照秦軒的想法,此事芒碭郡王前來。自己也能稍微放松一下,繼而辦個宴會,到時候,將李慶瑞和劉家認親一事一說,相信芒碭郡王一定會賣個情面,孟家也會就此而打消針對劉家的婚事。
而李慶瑞因為在劉家和劉青云攀談多時,對孟家、劉家、芒碭郡王的事情,更加了解,故而分析到。芒碭郡王之前已經數次前來芒縣相助孟家,或者說相助孟家兄弟,每一次都是孟家不占理,這也讓芒碭郡王十分不悅。
之前更是因為孟欣和一個過路官員因為一個青樓女子而爭風吃醋發生爭端之事,讓芒碭郡王徹底發怒,臨走之時。便將吳縣尉叫到面前,估計是囑咐過什么,從那以后,芒碭郡王好幾次都沒有前來芒縣相助孟家。
邢宏林想明白了,只是和秦軒想到一個層次了。點著頭,開口道:“我就說么,我追去碭縣之事,便看見吃喝賭三人垂頭喪氣,耷拉著臉出來。我還道是被芒碭郡王收拾了,看來是芒碭郡王準備袖手旁觀。”說到此處,邢宏林突然想到什么,急道:“不對啊,在吃喝賭三人離開芒碭郡王府之后,我還發現芒碭郡王府出來一輛馬車,想必便是前來芒縣,說不定便是相助孟家之人!”
聞聽此言,秦軒微微蹙起眉頭,暗自思考半天,才開口道:“好了,此事我知道了,容后再說。慶瑞,你辦得事可曾辦好?”
李慶瑞微微一笑,開口道:“公子,你是不知道,這一次,咱們可算是歪打正著,沒想到,那劉青云真是劉老的兄弟!”
“什么?”聞聽此言,秦軒一個激靈,急道。
“不錯,公子,我當時也是這么認為的。不過,你可曾記得劉老右肩的傷疤。”李慶瑞眉頭輕輕一挑,笑問道。
“記得啊!”秦軒不假思索,脫口而道。“難不成,那劉青云也知道?”
“不但知道,而且還想我說了右肩那處傷疤是如何而來……”李慶瑞徐徐而道,將劉青云所說三十年前的故事,悉數而道。
“劉老也是的,這么大的事,也不說和咱們說一聲!和我說不著,可你慶瑞眼瞅著就是劉家的女婿了,不說可有點過不去了!”待秦軒聽明白之后,感慨道。
聽到秦軒拿自己說笑,李慶瑞臉色一沉,開口道:“公子!”
秦軒嘿嘿一笑,擺手道:“莫生氣,接下來的事,可就好辦了!”秦軒微微一頓,接著說:“慶瑞,你現在好歹也是欽差親衛,而且也是千牛衛領官,遇到準岳父失散三十年的兄弟,是不是應該擺宴邀請芒縣名流?”
“擺宴?”李慶瑞不由得失聲道。
“不錯,你這一擺宴,可就相當于告訴芒縣所有人,劉家上邊有人,而且來頭不小,要是誰再該向劉家使睡眠手腳可就是與你作對。這么一來,孟家若是知難而退,那此事也算揭過去了,我也不是那么小肚雞腸的人,若是孟家依舊執迷不悟,到時候咱們再好好籌劃一下,讓孟家在芒縣立不了足!”秦軒越說越激動,讓李慶瑞和邢宏林都有些陌生。
其實這不過是秦軒的成長,經過唐朝這么長一段時間的鍛煉,秦軒也不再是那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了。而一直處在上流的秦軒,也逐漸有了上位者的姿態和威嚴。
接下來,秦軒三人又詳細分析了芒縣的達官貴人,并著人廣發邀請貼,當然主宴之人乃是李慶瑞,而秦軒也只算是李慶瑞所邀請的一名。
黃昏時分,秦軒等人正準備前往,李慶瑞舉辦酒宴的飄香樓。卻不料,一輛華麗的馬車直接停在驛館門口,從馬車上徐徐而下,一名年約五旬的老頭。看老頭華麗的穿著,肯定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驛館此時已經被千牛衛控制,老頭抬起頭,左右看了看,便向門口的千牛衛開口道:“勞煩通傳一聲,孔吉林前來拜會!”
秦軒一直以成為一個為民做主的清官為目標。這一路行來,也著實做了不少好事。千牛衛更是被秦軒這一舉動而感染,凡是前來求見秦軒的,也不刁難,全部通傳到秦軒面前。至于見不見。那是秦軒的事。
聽完孔吉林的話,一名千牛衛便拱手而道:“老丈稍后片刻!”說完,便直接轉身向驛館內走去。
看著千牛衛的背影。孔吉林有些驚訝,心中暗道:“恩?這是為何,我這還沒說明身份,這千牛衛便直接進去通傳,難不成我的行蹤暴露了?”想及于此,孔吉林直接向另一名千牛衛開口問道:“小老兒還未說什么事,為何那位官軍便直接進去通傳了?”
千牛衛聞聽此言,也有些得意,開口道:“老丈有所不知。我們秦大人此次代天巡視,曾下令不管是何人前來求見,一律進去通傳,這也是秦大人為了了解民情!”
秦軒在孔吉林心中的形象,無形中增高幾分。摸了摸鼻尖,孔吉林便笑道:“原來如此。秦大人真是為民做主的好官啊!”
沒過多久,進去通傳的千牛衛便徐徐而出,走到孔吉林面前,開口道:“這位老丈,秦大人再怎么說也是欽差大人。其他閑雜人等還是不要進去了,就老丈一人隨我進別院覲見欽差吧!”
千牛衛這也是為了秦軒的安全考慮,要是讓一群心懷不軌的歹人進了別院,那后果可有些難看。
孔吉林點了點頭,也覺得千牛衛之言,有些道理,他也能想到千牛衛這是在為秦軒的安全考慮。轉身囑咐道身后的馬夫。“你們在此等候片刻!”說完,便隨千牛衛走進別院。
別院廳堂,秦軒端坐在正中胡椅,目光如炬。孔吉林走進門,便跪地而道:“小人孔吉林拜見秦大人!”
秦軒伸手示意道:“老丈快快請起,若是有什么冤屈,可向本官細細道來,本官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秦軒其實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若是有人前來狀告孟家,到時候不說能公報私仇,那也能將孟家繩之以法,算是懲治孟家了。
孔吉林起身之后,微微抬頭看了看秦軒,心中暗自腹誹道:“真沒想到,此子年紀輕輕竟然能成為代天巡視的欽差,難道是秦叔寶的子侄?不對啊,沒有聽說過啊……”
片刻,孔吉林頷首而道:“秦大人,小的乃是芒碭郡王府管家!”
聞聽此言,秦軒眉頭微微一簇,隨即便恢復如常,緊接著秦軒微微一笑,便開口道:“原來是孔管家啊,方才本官有所失禮,還望勿怪!本官初來芒縣,原本應該前往芒碭郡王府拜會一下芒碭郡王,卻不料孔管家倒來了,呵呵!此番孔管家回道郡王府,一定要代本官向芒碭郡王陪個不是!”
看見秦軒從容不迫的樣子,孔吉林已經不把秦軒當成因為祖上而成為代天巡視的欽差了。畢竟這般不怒自威,說話滴水不漏之人,單憑這份本領,便能成為一個有模有樣的官員。“秦大人真是說笑了,芒碭郡王也知道秦大人此次乃是有皇命在身,自然不會因此而生秦大人的氣的!”
二人寒暄半天,孔吉林見秦軒也不再詢問自己前來所為何事,一直和自己天南地北的胡侃,不禁在心中又一陣感慨:“真沒想到啊,此子竟然這般有城府,若不是我今日前來并沒有什么事,可就有些麻煩了!”
而秦軒也在心中暗自嘀咕:“這死老頭,你到底要來干什么,這么半天了,倒也能沉住氣!”
最后還是,孔吉林先忍耐不住,開口道:“今日小的前來,乃是因為孟家之事!”說到此處,孔吉林故意微微一頓,側目看了秦軒一眼,看見秦軒依舊面色如常,不由得有些遺憾,接著說道:“孟家兄弟之前得罪秦大人之事,芒碭郡王也已經知曉。郡王此次讓小的前來,乃是讓小的向秦大人陪個不是,畢竟孟家乃是郡王的親戚!”
秦軒聽到此處,心中暗自嘀咕:“這芒碭郡王不按套路出牌啊,按理說應該不來插手的啊!”
孔吉林見秦軒依舊面帶微笑,卻沒有開口,不知道秦軒這到底是何意,接著又道:“秦大人,此事還望給郡王一份情面!”
回過神的秦軒一擺手,開口道:“剛才本官遲疑,乃是被芒碭郡王和孟家有舊而震驚,本官是沒想到這孟家還是芒碭郡王的親戚。”秦軒微微一頓,瞥見孔吉林臉色帶著一絲不悅,接著又道:“孔管家也不用擔心,即便沒有芒碭郡王,本官也不會和一介百姓斤斤計較。此事早已過去,本官也并未刁難孟家。而且再過幾日,本官就要離開芒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