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雷厲風行地處理了胖衙役之事,令整個大堂一干人員,無不倒吸一口涼氣,看向秦軒的眼神,都有些忌憚。衙役站得更加挺拔,主簿也更加嚴肅。
秦軒見此,不免有些得意,心中暗道:怪不得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才放了一把火,便有這樣的效果,果然是真理啊!
一臉嚴肅的秦軒,徐徐起身,環視眾人,輕咳一聲,沉聲而道:“都給本官聽清楚!從今日起,縣衙門口的鳴冤鼓,聲不得過九!若是九聲之后,仍未將鳴鼓之人帶到堂上。哼,那就休怪本官不與你們講情面!”
秦軒面色赤紅,神態慷慨激昂,語氣格外鏗鏘。一字一句傳進眾人耳中,嗡嗡作響,無不為之生出一絲膽寒。只片刻,大堂之上,傳來一聲洪亮高昂的聲音。“是——”
聽到這般回應,秦軒心中十分欣慰,微微點了點頭。突然,想起途中,劉青山之言,上任之后,不可一味敲打下屬,必要之時,最好適當安撫,譬如畫個大餅之類……
只見秦軒眼珠一轉,嘴角微微一彎,溫和而道:“當然,若是諸位差事辦得好,本官必然會記在心中!待來日,興許這些便是你等高升之據!”
一干衙役聞聲,臉色稍稍變得和緩,先前的膽寒和緊張,也變成了一股熱切,對未來的熱切……
秦軒見效果不錯,輕咳一聲,伸手指著堂下孫老漢,輕聲而道:“孫老伯之家,所在何處,你等誰人知曉?”
秦軒說完,便環顧眾人,余光瞥見一名年輕的衙役,欲動未動,有些動容,又有些遲疑。略微一想,便輕聲而道:“第一次在本官面前表現,諸位都無動于衷嗎?”
那位年輕的衙役聽到秦軒之言,咬了一下嘴唇,出列,拱手而道:“啟稟大人,卑職知道!”
秦軒面露一絲笑意,隨和而語:“恩,到底還是有人知道!你如何稱呼?”
年輕衙役頷首回道:“卑職吳金貴!”
秦軒微微點頭,脫口而道:“好,吳衙役,本官會記住你的!你即刻前去,將孫老伯兒子、兒媳,給本官帶到堂上!”
許是聽到秦軒那句“會記住你的”吳金貴一改之前有些猶豫的表情,雙手抱拳,剛勁有力地回道:“卑職遵命!”
看著吳金貴大步流星地走出衙門大堂,腰間一把腰刀,微微而幌。秦軒心中生出一絲底氣,轉頭,看著主簿,笑問道:“主簿如何稱呼?”
主簿,年約五旬,泛黃的額頭,已經生出幾絲皺紋。面對秦軒,抬手施禮道:“下官楊林邱!”一說話,臉頰之處也變得有些褶皺。
秦軒聞言,爽朗地笑了幾聲,道:“楊主簿,能給本官介紹一下余杭縣衙么?”
楊林邱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原縣令牛大人升遷之時,將縣丞和縣尉帶走,如今縣衙,只余下官一人,帶著幾十號吏卒衙役維持局面!”
秦軒不覺微微皺眉,心道:可真夠牛的,竟然把人都給我帶走了,幸虧還有這么一個主簿,要不然,我成光桿司令了!轉而又想:不過,這樣也好,正好可以將劉老他們想辦法安插進來。想到此處,秦軒嘆氣道:“哎,本官新上任,還望楊主簿多多協助,至于縣丞和縣尉,來日本官再定!”
相聊半刻,秦軒對余杭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不多時,吳金貴便帶著一男一女,徐徐而進。
吳金貴走進堂中,抱拳道:“啟稟大人,人已帶到!”
秦軒微微點了下頭,伸手示意道:“吳衙役入列吧!”
一男一女看到一旁跪著的孫老漢,明顯有些吃驚,當然也有些怯意。躡手躡腳走到大堂中央,便跪地呼道:“見過大人!”
秦軒一一打量二人,見男的身材壯實,面容憨厚,心中不覺嘀咕道:看這人,明顯是一個老實疙瘩,竟然能做出趕走老父之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轉頭看向那婦人,滿臉胭脂粉末,舉止也有些令人作嘔。秦軒不禁皺起了眉頭,沉聲而道:“報上名來!”
男的顫巍巍地開口道:“小的孫友德!”
婦人輕聲回道:“民婦孫張氏!”
秦軒冷哼一聲,質問道:“孫友德?依本官看,你應該叫孫無德!老夫年邁,不思贍養,竟然將其趕出家門,豈不聞百善孝為先么?似你這般畜生,還不如死了算了!”
孫友德聽到秦軒厲聲斥言,伏在地上,泣聲道:“小人知錯……”
一旁的婦人,眼珠一轉,徐徐抬起頭,狡辯道:“大人啊,還望明鑒,實乃父親走丟,我夫妻二人也是尋找多時!”
秦軒皺著眉頭,方欲發火,遲疑了一下,心道:不行,我不能戳穿這個婦人的話,畢竟我的目的是讓孫老漢回家,就算將他兒子兒媳痛扁一頓,也沒什么效果啊!想及于此,秦軒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二人將孫老伯領會家中,好生贍養!隨后我會前去看望,若是孫老伯在家中過得不愉快,或者受什么委屈,就別怪本官讓你二人不愉快了!”
秦軒方才說完,孫張氏便急忙點頭,應承道:“不會的,大人,我夫妻二人一定會好好照顧家父的!”
秦軒轉頭看著孫老漢,溫和而道:“孫老伯,那你便隨兒子兒媳回家吧!”
孫老漢遲疑了一下,抬頭看見秦軒含笑看著自己,雙目一閉,輕聲回道:“小老兒謝過大人!”
退堂之后,秦軒讓楊主簿帶著自己,四處轉了轉。縣衙大堂居中,一左一右分別有兩處分院,右院正堂乃是戶籍文案所放之處,也是主簿、縣丞、縣尉辦公之地,還有一排房屋便是衙役吏卒休息之地。
而秦軒所居住的后衙,便是自左院而進,連帶整個衙門后面一整片宅院。
逛了半天,眼看天色漸晚,夜幕將至,秦軒便讓楊林邱先行離開,隨后便徑直走向后衙,也就是自己的居所。
穿過左院的一處內門,映入秦軒眼簾的便是一座假山,奇形怪狀,底下還有一攤池水,清澈見底。秦軒看了半天,心中暗道:不愧是江南之地,真是愜意啊!
繞過假山,便是一排正房,雖說有些陳舊,不過構造卻十分精致。錢如玉帶著幾位女眷,正在忙著收拾、打掃。劉青山站在一旁,皺著眉頭,不住地踱來踱去,不時還能聽到他唉聲嘆氣。
秦軒見此,不免心生好奇,不解地上前詢問道:“劉老,為何顯得這般煩躁?”
劉青山聞言,回頭,看見秦軒,急忙上前,嘆氣道:“哎呀,我說秦大人啊,你怎得這般心急?老夫不是與你說得清清楚楚么,上任之前,一定要查驗舊賬,包括倉庫貨物!若是上一任縣令有些貪贓枉法之舉,或者短銀少物,那可如何是好?”
秦軒聽到劉青山之言,一拍額頭,心道:就是,怎么把這事忘了呢?一時沖動啊!思索半天,出言詢問道:“劉老,依你看,眼下該如何是好?”
劉青山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哎——縣衙之賬,老夫已經替你查看了一番,可是未與庫房相對,也不知是對是錯!”
秦軒皺著眉頭,略作思考,輕聲而道:“先帶在下前去,看看縣衙賬簿,再做決定!”
秦軒書房,錢如玉等人早早便打掃干凈。一方書桌,上面放著一摞折書。秦軒徑直走到書桌旁的胡椅,坐定,伸手拿起一本賬簿,便低頭查閱。
約過一盞茶的功夫,秦軒猛然將賬簿扔到書桌上,脫口而道:“這賬簿內所寫之事,也太過簡單,什么叫做‘收取桑農賦稅三千余石’?此處一個‘余’字,到底代表多少,誰能明白!”
劉青山聞言,微微皺眉,解釋道:“一直以來,便是這般做賬的啊!”
秦軒苦笑一聲,道:“一直以來?真是有趣,三千九百石,也叫三千余石。三千出頭,也叫三千余石,相差如此之大,也能叫做賬簿?”
書房瞬間一片安靜,劉青山仔細揣摩著秦軒之言,秦軒則靠在胡椅座背,閉目沉思。
突然,秦軒想到什么,猛然睜開雙眼,微微一笑,對著劉青山說道:“不過,這樣一來,若是賬簿出錯,便可做些手腳!”
劉青山聞言,急忙擺手,道:“不可,如此之舉,豈是大丈夫所為!”
秦軒略作思考,和顏悅色道:“劉老,此番乃是在下有些沖動,急急忙忙上任!若是賬簿出錯,豈不是要在下替上任縣令擔著?況且,在下只是想將賬簿與倉庫之物弄對,至于以后,在下必然不會再這般做手腳!”
劉青山半信半疑地看著秦軒,一言不發。
秦軒見此,眼珠一轉,又道:“劉老,在下明日便會詳查倉庫,精確記錄,往后定然不會貪贓枉法!”
劉青山余光瞥了一眼秦軒,良久,才無奈地說道:“好,若是賬簿與倉庫有出入,便做些手腳,日后秦大人一定要好生為官,造福一方百姓!”
秦軒微微一笑,語氣堅定地回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