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愛國聽了,微一皺眉頭,又道:“原來如此,只是不知你交游廣不廣,可有熟識的地痞,咱家有話要問他們。”
蒙大恬呃了聲,心想:“找地痞?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想讓地痞們去辦辦啊,這種事情倒是經常有,只不過宮里的宦官總管要找地痞,這倒是頭一回見著,他和外界接觸不多,應該用不著去解決掉誰吧”
大多數官僚要想干點什么見不得光的事,往往會去找地痞,辦完事后直接把地痞滅了口,在城外挖坑一埋,一了白了,也不會有誰去追究什么,反正死的是惡棍,好人誰會去告狀?至于地痞們,見著當官的,躲著走還來不及呢,誰吃飽了撐的去喊冤?所以用地痞去做見不得光的事,往往是官僚們的首選。
關于這點,從前隋時就開始了,而大規模使用地痞的人,正巧就是隋文帝。他召集了不少輕俠和惡少年,組成了驍果軍,暗殺反對他的大臣,最后更是指揮驍果軍,沖進皇宮,逼得皇帝退位。從那個時候起,官僚們便開始使用輕俠和惡少年,去辦見不得光的事了,只不過天下哪有那么多的輕俠,慢慢的只能使用地痞了
蒙大恬小聲問道:“史總管,您是不是想辦點兒什么事兒,是需要滅口的啊?”
史愛國咦了聲,心想:“他怎么知道?”趕緊搖了搖頭,道:“哪有,咱家哪有要滅別人口的事。再說了,要是真的需要滅口,那你豈不是也要危險?”
蒙大恬笑道:“史總管,你是不了解這里面的道道兒。您讓末將牽線搭橋,末將是絕對不會問原因的,末將懂得規矩,只是把人給您找來,有什么事兒,您和他們說去。末將什么都不知道,您犯不著滅末將的口啊,您說對不?”
史愛國大感驚訝,他還以為這種事挺值得保密的呢,沒想到竟然連規矩都有了他道:“這種事兒你常干?怎地竟象深通此道似的”
蒙大恬笑嘻嘻地道:“說白了就是拿錢買命唄。只要史總管您拿出得錢來,有的是人愿意為你提腦袋辦事。再說了,除非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否則一般情況是不需要滅口的,只要多給些錢,那些去辦事的人,誰也不可能說出去的,事就是他們辦的,不說出去沒事兒,說出去了豈不是要吃官司?”
史愛國更感吃驚,問道:“難不成你經常給人牽這種線?竟似輕車熟路一般”
蒙大恬連忙搖頭,道:“沒沒,末將向來遵紀守法,從來不干這種事的。但人在衛府,結交的人廣了些,有些道道兒,自然就略知一二了。”
史愛國沉默半晌,心中盤算,感覺這事就算要保密,也只能保得一時,不可能保多久的,但就算別人知道了,也不會說給太子聽的,頂多就是王平安知道了,而王平安又精又靈的一個人,哪可能因為一個死掉的武媚娘,再翻什么舊帳呢,武媚娘留著危險,說不定他也盼著這個女人死掉呢
心里一打好主意,史愛國便道:“那你就幫咱家找幾個人吧,要超狠的那種,還有要沒親沒故的,明白吧?”
“明白,明白,末將都懂的”蒙大恬笑道。這種小事,他以前當低級軍官時,經常辦的,沒啥了不起的。凡事第一次干,還有點害怕,可干幾次了,只要一熟悉了,那就啥也不怕了,反正都是當官的要去辦事,就算出了事兒,自也兜得住,何況也不可能出啥事。
史愛國交待好事后,返回了東宮,誰也沒和誰說,一如平常似的伺候李治,等待著王平安的回信。
長孫無忌的府中,書房。
桌上放著一封信,長孫無忌坐在桌后,好久好久都沒有動一動,閉著眼睛,他在想著心事。
那封信正是王平安寫給他的,由安山大送進長安,遞到長孫無忌的案頭,安山大就在書房外面等著。
忽然,長孫無忌一聲冷笑,睜開眼睛,啪啪拍了拍手,道:“外面的信使,進來說話。”
安山大聽到呼聲,立即輕輕推開門,低著頭進來,隨即關上房門,上前兩步,跪在地上給長孫無忌磕頭。
長孫無忌沒有叫他起來,沉著臉問道:“你是李恪的親兵隊長?為何王平安的信,是由你送來的?”
安山大答道:“回相爺的話,派末將進京送信,是因為吳王認為末將是他的心腹,這事重大,又不能派高句麗人來,所以只能是末將來了。”
長孫無忌哦了聲,心想:“聽這個話的意思,這信使并非和李恪一條心啊”虛抬手臂,道:“起來說話。這封信是王平安寫的,他是在哪里寫的,可是當著吳王面寫的?由你來送信,王平安知道嗎?”
他終是宦海沉浮的人物,一句話便問到了兩個關鍵點。
安山大起身站好,心情激動,自己終于進入到權力核心了,竟然能和長孫大人面對面的說話,這可是以前連想都想不到的事啊,看來自己離著外放當將軍,又近了一步。
安山大恭恭敬敬地回道:“這封信是吳王口述,王公執筆寫成的,就在馬嶺縣的后衙里寫好的,在場的人除了吳王和王公,就只剩下高句麗人了,末將是在寫好信后,才被召進去的,但里面發生什么事,末將都是清楚的。”
長孫無忌哈地一聲,心想:“這個李恪,當真是夠糊涂了,連心腹手下和他不是一條心,他都不知道,竟然還派了這么個人來送信。這種頭腦,豈是成大事之人。”
安山大很是緊張,他又道:“末將是王公派到吳王身邊的人,王公又是受了太子之命,所以末將是太子的人,也是長孫大人您的人”
他這是在表忠心,能不能得到榮華富貴,就看長孫無忌承不承認他是自己人了。只要承認,一切好說,如果不承認……不可能不承認的吧
長孫無忌看著他,道:“何以取信于老夫,怎么證明你不是李恪派來,試探老夫的呢?”
安山大一怔,他倒是沒想過這點,還以為自己只要一說是王平安派在李恪身邊的,長孫無忌就能相信呢,沒想到還要證據。關于證據,他倒是沒有準備,王平安也沒提過這些啊
搖了搖頭,安山大很是沮喪,感覺這次白來了,他拿不出證據證明他是自己人,就算證明,也只能等以后再有機會了,而長孫無忌要是不信任他,那他怎么可能有前途,大唐朝十成里有九成的事情,都是由長孫無忌說了算啊
“末將……末將拿不出證據來,王公并沒有提過這點”安山大垂頭喪氣地道,滿臉盡是失望之色。
長孫無忌臉色一沉,道:“那就說明你的話不可信了好大的膽子,竟然來哄騙老夫”說著話,他砰地一拍桌子。
外面立即就有腳步聲傳來,聽聲音是府里的侍衛,但侍衛并沒有進來,腳步到了門口便停住,看情形是在待命,隨時進來抓人
安山大腿一軟,撲通一聲給長孫無忌跪下了,急道:“長孫相爺,末將絕對沒有欺瞞您老人家,只是來時萬沒有想到相爺您會不信任末將,所以……要不然您派人去問王公,一問便知,末將絕對沒有說謊。”
見他跪下,神情慌急,長孫無忌嘿嘿笑了兩聲,道:“起來吧,老夫知道你沒有撒謊。相反,如果你拿出一大堆的證據來,老夫才會起疑。如要欺瞞,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取信,哪可能什么準備都不做,再說王平安既然親筆寫了信,如來的不是你這個自己人,他定會再派人來說明,哪可能沒有密信送來呢”
安山大滿腦袋的冷汗,心想:“好么,你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兒就尿了褲子”他慢慢站起身來,擦了把腦袋上的冷汗,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
長孫無忌道:“你在李恪跟前已然做到了親兵隊長之職,那么李恪和高句麗來往的事,你應該都清楚吧?”他拿起信,又看了看。
安山大搖頭道:“回相爺的話,末將慚愧。吳王的事情,末將以前是都知道的,可近一段時間,吳王卻不要末將伺候了,只是和那些高句麗人待在一起,末將想見他一面都難,至于他和高句麗的人怎么來往的,末將竟然一概不知。”他說的這是實話,深怕長孫無忌不高興,說他太無能。
長孫無忌哼了聲,道:“你不知道?這便對了,這便證明李恪已經和高句麗勾結在一起,已成事實了”
他將信放下,又開始閉目養神。雖然這封信上,沒有寫李恪和高句麗人的關系,因為就是李恪口述的啊,他不可能自己說自己什么的。可長孫無忌是什么人,陰謀詭計他見得多了,何況現在李恪使用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挑明要對著干了
好半晌,長孫無忌才睜開眼睛,看著桌上的信,輕聲道:“這封信要是李恪寫的,老夫有一千種辦法讓他后悔,可惜啊,是王平安寫的。從此推斷,李恪的計劃已經做好了,而且給他做計劃的人,必定是那個高句麗的淵蓋蘇文,這個家伙專門和我大唐作對,當真是死不足惜”
安山大眨了眨眼睛,心想:“淵蓋蘇文?賣什么的,干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