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回到山水居,周毅把蕭瀟的揹包拿下車,遞給傭人後,難免滿臉疲憊,老闆是工作狂,身爲(wèi)助理,周毅的工作量和身體負(fù)荷量可想而知姣。
如今,傅寒聲累,周毅又怎會不累?
已到晚餐時間,蕭瀟留周毅用完晚餐再回去,周毅搓了把臉,強撐精神,“太太,比起一頓晚餐,我更希望這時候能夠爬上一張牀。”
聽了這話,蕭瀟不便留人,原本打算喚高彥開車載周毅回去,但被周毅拒絕了,應(yīng)是嫌麻煩。人在疲憊狀態(tài)下,意識會跟言行思想不同步,直到周毅把車開出很遠,他才忽然剎車,等等——
剛纔蕭瀟讓高彥開車送他回去,可是關(guān)心他,擔(dān)心他疲勞駕駛會出事?
如果是,只能說這位小太太開始通人性了。
這天黃昏,周毅眼中開始通人性的蕭瀟,她上樓回到主臥室,傅寒聲還在浴室洗澡,曾瑜正在臥室裡鋪牀。
不久之前,曾瑜並不知傅寒聲今日歸國,所以牀上用品仍然按照蕭瀟喜好擺設(shè),顏色太過素淨(jìng),而傅寒聲……牀上用品,不管是傅宅,還是山水居;姑且不論是婚前,還是婚後,他都偏好重色,跟他的性格有關(guān)。
蕭瀟正欲上前幫忙,牀頭內(nèi)線響了,曾瑜在換被罩,挪不出手,蕭瀟走過去接電話,是傭人在樓下打來的,說是傅寒聲的行李剛剛抵達山水居,問蕭瀟是否現(xiàn)在送上來。
傅寒聲的行李擺在了臥室裡,沒人敢動,就連曾瑜也不敢?guī)退帐啊?
首先說說曾瑜這個人吧,她是山水居管家,負(fù)責(zé)傅寒聲衣食住行多年,瞭解傅寒聲願意向旁人展示的所有喜好秈。
婚前雙休日,傅寒聲通常都會在午飯後離開山水居,他會在上午時間段呆在書房裡處理公事,曾瑜通常會利用這段時間整理家務(wù),她也曾對其他傭人說過:“無論任何時候,千萬不要讓傅先生看到你在整理家務(wù),所以整理家務(wù)時,要麼他在書房忙,這時候你的速度一定要快;要麼他去公司後,你可以慢條斯理的整理,總之不能被他看到。”
傭人們沒有問爲(wèi)什麼,只因傅寒聲的生活習(xí)慣歷來都是如此,哪有那麼多的爲(wèi)什麼。
別看山水居傭人不少,但傅寒聲卻極重生活隱私,他無法容忍下屬擅闖他的私人領(lǐng)域,就像他的私人物品,每一次出差,向來都是他自己整理的,就連曾瑜也不能破例。
他是傅寒聲,他是山水居的主人,出身於商界元老家族,這個家族和唐氏一樣,雖然歷經(jīng)風(fēng)雨,卻依然穩(wěn)如磐石。到了2007年,傅家是首富,成員凋零,而唐家是商界貴族,依然人丁興旺……
既然人丁興旺,唐家便要把家族規(guī)矩繼續(xù)傳承下去,所以有些家訓(xùn),無人敢擅自改動,比如說:唐奎仁的話就是聖旨,他將蕭靖軒從唐家女婿欄中除名,蕭靖軒就永遠也不能入葬唐家墓園;再比如說:唐家主人只能是長子或是長女。
所以按照唐家家訓(xùn),蕭瀟從一出生就擁有唐氏集團繼承權(quán),一旦唐瑛退休下臺,那麼唐氏下一任繼承人就會是她,至於家族成員,縱使覺得新任家主資質(zhì)平庸,也不能取而代之。若是看不慣,大可離開唐氏集團單幹,但百年來,還沒有人甘心脫離唐門自立門戶。
但這種平衡早在唐奎仁那一代被打破了,唐奎仁不是長子,他在唐家排行老三,是唐二爺?shù)挠H弟弟,內(nèi)定繼承人老大自小就被家人給寵壞了,做起事情來無法無天,名聲極差,老太爺權(quán)衡利弊了很多年,終究還是頂著壓力綜合評估三個兒子,最後在遺囑繼承人那一欄把三兒子寫在了上面。
所以到了蕭瀟這一代,家訓(xùn)已變,最終花落誰家還很難說。她如今,如今……唉,又跟脫離唐家,自立門戶有什麼區(qū)別?
再來說說蕭瀟吧!
蕭瀟不知傅寒聲某些生活習(xí)慣,比方說不喜歡有人動他的私人物品。她見那些行李箱就那麼大喇喇的放在臥室裡,曾瑜又在忙,於是就把行李箱一隻只的推到了傅寒聲的更衣室裡。其中有一隻箱子在運送過程中,鎖環(huán)可能是磕壞了,蕭瀟剛把它推到更衣室,便聽鎖環(huán)處“啪嗒”一聲響,倒地的同時,裡面的衣物竟已紛紛掉落在了地毯上。
蕭瀟看著滿地的衣服,忍不住想嘆氣了。
……
臥室裡,曾瑜整理好牀鋪,又把兩隻枕頭分別拍鬆放在牀頭,再把絲被四角對齊,那般平整,只差沒有放著當(dāng)樣品了。
她做事一向精細(xì)。
主臥室空間很大,不管是浴室、陽臺、更衣間、還是臥室,它們可以獨立成間,同時也可以互通往來。曾瑜完工後,去更衣室找蕭瀟,見蕭瀟正坐在更衣間的沙發(fā)上幫傅寒聲整理衣服,曾瑜愣了一下,習(xí)慣使然,連忙上前阻止蕭瀟:“太太,先生平時不允許別人……”
“不允許什麼?”一道低沉的聲音在門口突兀響起,也成功打斷了曾瑜的話。
曾瑜嚇了一跳,她以爲(wèi)傅寒聲還在浴室裡,現(xiàn)下看來,她整理牀鋪的時候,傅寒聲就已經(jīng)洗完澡,先她一步站在了另一側(cè)更衣室
門口,所以她纔會沒有馬上看到他。
蕭瀟這時也聞聲望去。
那是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穿著一身黑色睡衣,襯得五官冷峻清晰,整個人籠罩在暖暖的燈光裡,門框好像是一幅巨大的相框,而他早已在不經(jīng)意間定格其中。
曾瑜看出來了,傅寒聲並沒有生氣,心情應(yīng)該還湊合,因爲(wèi)他問她話時,一雙眼眸漆黑濃郁,但眼底卻流溢出了愉悅笑意。
是啊,不允許什麼?蕭瀟也把目光望向了曾瑜,那樣的眸光是探尋,也是好奇。
剎那間被兩雙眼睛緊盯著,曾瑜那個糾結(jié)啊,糾結(jié)自己該說實話,還是不該說。或許她應(yīng)該小聲問一問傅寒聲,他希望她怎麼說。
她這才意識到,她本不該阻止蕭瀟,傅寒聲之前不喜歡有人收拾他的衣物,是因爲(wèi)尚未結(jié)婚,蕭瀟若是旁人便也算了,但她如今是傅太太,這兩人可是夫妻,夫妻之間疊個衣服又算得什麼呢?
曾瑜這麼一想,看清了現(xiàn)實,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好在傅寒聲也沒有爲(wèi)難她,擺了擺手,曾瑜暗自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沒有從曾瑜那裡得到答案,蕭瀟也不在意,那隻箱子裡裝的都是傅寒聲平時在室內(nèi)慣穿的休閒服,她疊衣服很快,手勢也是極爲(wèi)熟稔,曾瑜離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快把那箱衣服整理完了。
傅寒聲坐在她身邊看了一會兒,眼底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深,終於蕭瀟疊完衣服,起身放衣服的時候,被他接過:“我來。”
傅寒聲更衣室也好,她的更衣室也罷,佈局是一樣的,至少有十幾扇櫃門,大大小小四十多個小抽屜,每個物品都分類精細(xì),單說衣服分類就很複雜,四季衣服分開,顏色分開,種類分開……若是傭人剛走進來,怕是會精神錯亂。
所以這時候,傅寒聲纔會起身放衣服,沒幾個月摸索熟練,蕭瀟是找不到櫃門的。
蕭瀟抱著衣服跟在他身後,幫他打下手,余光中看到那隻大箱子,像是小學(xué)生一樣,跟傅寒聲報備道:“箱子壞了。”
“嗯。”他笑,這不是重點,這時候他倒寧願所有箱子都有問題。
除了裝休閒服的箱子,另外還有三隻行李箱,蕭瀟微微皺眉。上次去澳洲,她的衣服都是他一早幫她收拾的,少說也有兩大箱,很多衣服當(dāng)時沒怎麼穿,又原封不動的帶了過來,這次……算了,有來有往。
蕭瀟打開其中一隻箱子,裡面是滿滿的襯衫,她對傅寒聲說:“你去睡吧,我來整理。”
聽周毅說了,他接連兩天沒怎麼好好睡覺,又喝了酒,這會看似精神,估計也是強撐著,而他打發(fā)走了曾瑜,一個人指不定要收拾到什麼時候?
傅寒聲低頭笑了一下,見她找衣架掛襯衫,便指了指衣櫃方向,又見她把他的襯衫一件件掛在衣櫃裡,他眼眸軟了,心也軟了,這一刻他妻子終於有了煙火味道,他和她像是……像是日常夫妻,滿滿的居家味。
蕭瀟掛完襯衫,轉(zhuǎn)身見他還在更衣室裡,擲話道:“怎麼還不睡呀?”
睡呀,睡呀。
傅寒聲轉(zhuǎn)身不看了,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