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1日,蕭瀟走進C大金融系,她讀研費用借了傅寒聲兩萬元,當時她對傅寒聲說:“借你多少錢,我會還?!?
同年12月8日,這天是週六,撇開晨間繾綣,蕭瀟在上午時間段敲響了傅寒聲的書房門,她拿出五萬現金一言不發的放在了傅寒聲的面前。
傅寒聲意味不明的看著她窒。
蕭瀟解釋:“這裡有五萬,兩萬是我當初借你的學費,其餘三萬是我在山水居的日常開銷,我知道三萬或許不夠……”
“等等?!备岛曋浦沽怂脑?,他把手中正用來辦公的金筆扔在了桌上,心裡有氣,面上卻是越發笑了,問蕭瀟:“什麼叫山水居日常開銷?來,你跟我仔細講解一下,我沒聽懂你是什麼意思。”
蕭瀟站在辦公桌前,擡眸看著傅寒聲時,倒像是正在挨訓的學生一般,他眼眸深沉,她略顯無奈:“我覺得還是分清楚比較好。”
“怎麼分清楚?”傅寒聲靜靜的看著她,放鬆身體,隨意的靠著椅背,忽然笑了一下,他問蕭瀟:“你希望我回到家裡,每天都跟你AA制?”
“我不想欠你?!笔挒t聽出他的情緒有問題,於是緩和語氣道:“欠任何一個人?!?
似是補充戛。
傅寒聲目光鎖在蕭瀟的臉上,不願放過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他也是那個任何人之一?
傅寒聲擱在桌案上的手指微不可見的蜷縮了一下,靜默半晌,他終於再次擡起眸子,直直的望著妻子:“瀟瀟,你跟你丈夫分得這麼清楚,是不是太見外了?”
不是見外,是很見外,就沒見過她這麼見外的。
“我跟我母親也分得很清楚?!彼谀暇┠屈N苦,那麼難,那麼絕望,不也是自己一個人撐了下來嗎?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有些事情,倘若她自己能夠安善解決,爲什麼要矯情的依靠旁人?
不是每個妻子都習慣依靠丈夫而活,他或許是大丈夫,但她絕對不是小女人,婚姻也講究平等,她能自己養活自己,就必須在大事情上有所見外。
傅寒聲一直勉力維持的笑臉一下子僵了。
得,這都搬出唐瑛來了,他知道自己有情緒了,乾脆轉動辦公椅的同時,也轉過身,他默默的看著窗外,今天天氣不太好,連帶他的情緒也是越來越差。
山水居進入12月,依然草木蔥翠,伴隨著一陣陣寒風拂過,草木也開始了最無助的飄搖,室內隔音效果很好,若是站在庭院內,勢必會聽到一陣“嘩啦啦”的嗚咽聲,定是像足了最凝滯的嘆息。
傅寒聲有情緒,蕭瀟知道,但她有她的堅持,除了在唐家花過外公的錢之外,蕭瀟只花過蕭靖軒和蕭暮雨的錢,甚至連唐瑛的錢也沒花過,她跟傅寒聲夫妻關係走到現階段,早已是失控的局面,沒必要再亂上加亂。
此時,傅寒聲想的是,原來這就是區別:蕭暮雨給她交學費,她視爲理所當然;一旦到了他這裡,所有的合理全都變成了不合理,她的身體雖然順從他,但在親疏觀念裡,他終究還是被她視成了外人。
他本該生氣的,但又心知這氣來得有些衝動,幾月夫妻生活,任他掏心掏肺,又怎抵得過將近二十年青梅竹馬?這道理,他懂,但心氣順不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從不談“愛”這個字,因爲太過虛無縹緲,他是一個商人,多是把握現實以內的東西,只有先近身側,才能談精神層面的東西,否則一切都是繆談。
他吁了一口氣,也壓下了那些不該暴露而出的隱晦,他試著說服自己,他妻子自力更生,這是好事,比起那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女子,不知強了多少倍,他該欣慰,該欣慰……
他這麼想著,嘴角又哪能不重獲笑容,就算不想笑,也要做給妻子看,這氣他一人受也就罷了,沒必要再把怒氣盡數發給她。
他擡起眼睛,淡淡的看著蕭瀟:“你來?!彼斐隽耸?,這是示好,同時也說明,他已平復情緒,打算跟她和善對話。
蕭瀟抿脣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的眸子不過兩秒,又緩緩離開,繞過辦公桌,走到了他的面前。
傅寒聲坐著沒動,他抓住她的手,手勁起先很輕,但卻一寸寸加重,過了半天,他說:“聽話,這錢你自己收著,你給我,佔地方不說,私底下也花不出去,這不是讓我爲難嗎?”
聽語氣,是一副好先生的語氣,蕭瀟言語間也柔和了許多,問他:“怎麼花不出去?”
“這錢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吧?你讓我用什麼心思來花這些錢?”
他聲音十分輕柔,卻喜怒不明,蕭瀟只覺得那雙眸子因爲太過漆黑,反倒有一種不可捉摸的侵蝕力。所謂侵蝕,也是不能深入挑釁的隱晦。
從頭到尾,他都沒問過她這錢是從哪來的,其實何需問,先前周毅派人暗中跟著她,那段時間她頻繁出入交易廳,他又怎會不知。
蕭瀟掃了一眼那五萬塊錢,這
tang些錢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頓飯錢,他若不放在眼裡,也是難免的,但……
她把手抽出來,拿出三萬塊錢放在一旁,對傅寒聲道:“這三萬日常開銷暫且不談,先來說說我的學費吧!當初我借了你兩萬,說好要還的,我不能食言?!彼f著,拿著兩萬塊錢走到他面前,然後遞給他:“這兩萬塊錢你先收著?!?
傅寒聲的眸色微沉,他不看那錢,只上揚了話鋒:“那叫借?那是我給你的,身爲丈夫,我給我太太交學費怎麼了?”
見妻子低頭不作聲,他又開始想是不是自己的語氣太重了?他可沒有對她發火的意思,微微皺著眉,聲調儘量轉向平和,他甚至笑了笑:“若是被下人知道了,你讓他們私底下怎麼議論我?苛刻,還是小氣?”
言罷,語調間竟隱隱有了嘆息意。
蕭瀟拿著錢,心裡亦是很爲難。從出生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跟人借錢,外公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教導她,做人要講誠信,信譽度是第一。她當初借傅寒聲的錢,曾對他說過,自己賺錢後會還錢給他。這話是她講的,自是要遵守,可他不收,也不要,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蕭瀟爲難道:“這錢你不收,我心裡不踏實?!?
傅寒聲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這聲“嗯”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知道,他轉動椅子回到辦公桌前,拾起金筆,翻開文件,在先前審閱完的文件後利落的簽下他的名字,隨後把文件夾丟在了一旁,拿起新一份文件審閱時,他終於開了口,語氣可謂是平淡至極:“這錢,我若是收了,你不怕你先生寢食難安,早生白髮?”
聽出來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收這錢的,蕭瀟對於夫妻相處之道極爲陌生,更加不知道日常夫妻有沒有借錢,還錢一說。再看傅寒聲不理她,該批閱文件就批閱文件,該接電話就接電話,完全視桌上那五萬塊錢如無物,她故意把錢往他面前推了推,他乾脆背過身接著通電話。
也不知道聽電話的是博達哪個下屬,總之有些倒黴,那火氣傅寒聲不能對妻子撒,總能對下屬撒撒火氣吧?公司安排下去的工作,相關負責人竟接連出紕漏,追究問題,一個比一個會找藉口,推脫責任,放眼公事和家事,就沒一個省心的。
最不省心的,是家裡這位,想氣死他是吧?
再說那下屬也沒聽力勁,還在爲自己的失責戰戰兢兢的編織著新藉口,藉口冠冕堂皇,辭藻言真意切,傅寒聲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他聽,是因爲蕭瀟在這裡,不便發火,也不便火氣太旺,免得她覺得他是在遷怒她,但傅寒聲面對下屬的滔滔不絕,實在是沒忍住,對手機那端的人厲聲道:“你除了會說書,還會幹什麼?”
下屬啞口無言,頓時沒了話音。
這邊,傅寒聲怒火尚未平息,就聽書房門口處傳來一道輕微的關門聲,他皺眉回身,書房裡已沒有蕭瀟的身影,再看一眼辦公桌……
眉總算是舒展開了,五萬塊錢被那個小壞蛋給拿走了。算她識相,若是繼續賴在這裡給他添堵,他直接把她就地給辦了。
太壞,實在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