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
這個問題飛了一圈,到最后又回到了蕭瀟這里,不過問話人變了,不再是曾瑜,而是傅寒聲。
說這話時,傅寒聲正半蹲下身體,眸光與她平視,話語也是輕描淡寫。
蕭瀟視線還在書上:“我不挑食。”
“倒是很好養(yǎng)。”聲音很低,低得近乎溫柔夥。
蕭瀟終于抬眸看他,接觸到他深幽的目光,接連數(shù)日的郁氣不知不覺間竟已消散不見了,只因他話語間流露而出的那份柔和。
四目對視,傅寒聲捧住蕭瀟的臉,似有萬千話語幾欲而出,但他終究只是笑了笑:“米飯或是面食,瀟瀟選一個。頦”
傅寒聲縮小了選擇范圍,蕭瀟也就不能再說“隨便”之類的話了,想了想,她說:“面食。”
“好。”他的鼻梁很俊挺,這時貼在了蕭瀟的鼻子上,輕輕的摩挲了幾下,很癢,蕭瀟微微別開臉,他見了,低笑出聲,站起身道:“我去煮面。”
午餐是傅寒聲親自下廚做的,兩碗熱騰騰的面做好后,被他直接端進(jìn)了陽光房,蕭瀟近幾日胃口不太好,縱使有了食欲,也只是吃了一半。
“再吃幾口。”有時候,蕭瀟的食量頗像老太太喂養(yǎng)的家貓,小的厲害。
蕭瀟放下筷子,把碗推到一旁:“吃不下了。”
“浪費(fèi)。”傅寒聲抽了一張面紙給蕭瀟。
蕭瀟接過面紙時,一句話脫口而出:“浪費(fèi),你吃。”
這句話,可以理解成開玩笑,也可以理解成家常拌嘴,但蕭瀟卻止了擦嘴動作,定定的看著正在吃面的傅寒聲,蕭瀟眼眸微微閃爍,欲言又止。
他看到了,問她:“怎么?”
“你吃的面,是我的。”他們不都說,傅先生有潔癖嗎?
傅寒聲莞爾,眼底微芒暗斂,淡淡陳述:“你不吃了。”
“……我吃過了。”這才是重點(diǎn)。
傅寒聲低頭又吃了幾口面,然后抽出一張面紙擦了擦嘴,再然后微一傾身,干脆利落的吻了一下蕭瀟的唇角。
“不嫌棄。”傅先生是這么說的。
蕭瀟:“……”
這天中午,發(fā)生了一件小插曲。
吃完面,傅寒聲先是把蕭瀟抱回了臥室,眼見她睡下,這才回到陽光房,收拾碗筷下樓。
主臥室分上下兩層,有時候蕭瀟午睡的話,傅寒聲會帶著阿慈在下面活動,但從不讓它走進(jìn)臥房區(qū)域。這天,阿慈臥在主臥室內(nèi)設(shè)客廳里瞇眼假寐,曾瑜上來有事情找傅寒聲。傅寒聲下樓只有十分鐘,但這十分鐘卻可以發(fā)生很多事,比如說:阿慈。
蕭瀟是被一陣濃重的喘息聲吵醒的,睜開眼,待她看向聲源處,就見阿慈也不知道是什么走進(jìn)臥室的,它立在蕭瀟睡覺的床頭,眼珠發(fā)白,目光兇惡,全身的毛豎立著,蕭瀟嚇壞了,攥著被子,僵在那里也不敢動,只是下意識“傅寒聲——”的大叫。
蕭瀟叫了幾聲“傅寒聲”,她已經(jīng)忘了,只知道沒有關(guān)閉的臥室門被人忽然推開,傅寒聲的出現(xiàn)讓蕭瀟松了一口氣,她條件反射的想要往另一側(cè)的床邊挪,殊不知阿慈見她動了,龐大的身體正欲竄起來時,卻被傅寒聲按住了:“別動,別動——”
最后那聲“別動”,倒是嚴(yán)厲的很。狗,不,藏獒通人性,竟垂下了頭,蜷伏在了床側(cè)邊不動了,那模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制服了阿慈,傅寒聲再看妻子,別看她平時漠然無謂,可面對藏獒,那是一種融入骨血的害怕,她右腳還受著傷,就那么爬著想下床,他看了覺得好笑,又覺得心思柔軟,把蕭瀟摟在懷里,低聲安撫道:“別怕,它是在跟你打招呼。”
“你讓它出去,我不想看到它。”蕭瀟把字音咬得很重,她和藏獒相處一室,只有說不出的恐慌。
傅寒聲輕拍她的背:“我在這里,瀟瀟還會害怕嗎?”
蕭瀟沉默了。
剛才醒來,見到阿慈的第一眼,她直覺反應(yīng)就是叫傅寒聲的名字,不知從何時起,她已開始信賴這個男人了,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危險關(guān)頭,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他。
阿慈留在了臥室里,傅寒聲陪蕭瀟午睡,知她心有余悸,就摟著蕭瀟一起躺在床上,讓她枕在他的臂彎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老太太是不是生我氣了?”蕭瀟問傅寒聲,若是往常,多日不去傅宅,老太太電話早就打過來了,再說她右腳受傷,老太太沒有過問不說,甚至不曾來山水居看上一眼,透著不尋常,也難怪蕭瀟會這么想了。
“你這么可愛,誰舍得生你氣?”傅寒聲轉(zhuǎn)眸看著臂彎里的蕭瀟,同她說話的時候,薄唇附著她的耳,聲音帶著戲謔,卻也帶著難以言喻的誘惑力。
傅寒聲寬慰妻子:“身為長輩,心里不舒服很正常,雖說是在怪你走路不小心,但歸根究底無非是因?yàn)樾奶勰恪!?
蕭瀟說:“那我明天去看老太太。
tang”
他笑:“腳傷未愈,不要瞎添亂。老太太見你行走不便,少不了又是一番念叨,等你腳傷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不是大事,嗯。”
最后一個“嗯”字,尾音上揚(yáng),那是寵溺的語氣,似是正在誘哄她放寬心。
蕭瀟靠在他懷里不說話了。
有陽光照進(jìn)臥室里,那是日常夫妻間最親昵的睡眠姿勢,此時的蕭瀟忌憚床畔那只藏獒,躺在傅寒聲的懷抱里,溫順的像是一只小貓。
傅寒聲是有些想笑的,他笑是因?yàn)樯睿贿吺悄赣H,一邊是妻子,不能讓母親覺得妻子不懂事,但同時也不能讓妻子覺得母親心有成見,而他夾在中間,雖說不存在左右為難,但游刃有余的同時,難免會心存觸動:對了,人生原本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沒有家務(wù)事?lián)綌嚕€能稱得上是人生嗎?
他這么想著,倒是想起一事來,撫了撫蕭瀟的胳膊:“外公忌日快到了吧!”
蕭瀟愣了一下,他這聲“外公”說的很突然,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但很快就意識過來,他指的是唐家老爺子。是的,他和她既已結(jié)婚,她的外公,自然也是他的外公。
“還有六天。”蕭瀟想起唐家祠堂,想起外公那把古舊躺椅,想起外公每次吸煙,都會杜絕使用打火機(jī),像個老古董一樣,吸煙前,掏出火柴盒,“呲啦”一聲把火柴點(diǎn)燃,然后湊近點(diǎn)煙,吧嗒吧嗒的吸著……
蕭瀟想起外公吸煙,也就想起了她身旁的這位男人,外公吸煙吸了幾十年,傅寒聲怎么說也有十幾年,戒煙定是很難,這段時間,兩人幾乎天天都在一起,蕭瀟卻從未見他抽過煙,他是怎么堅守下來的?
她這么想著,耳邊傳來了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貫淡漠的腔調(diào):“外公忌日那天,你要和我一起參加慈善晚宴嗎?”
唐奎仁是C市赫赫有名的慈善家,自他去世后,每年忌日那天,唐家都會舉辦“唐奎仁慈善晚宴”,但凡在商界有頭有臉的人都會應(yīng)邀出席,今年也不例外。
“怎么一起參加?”跟傅寒聲一起參加慈善晚宴的話,隔日一大早,她怕是真的要上頭版頭條了。
“不同行。”
私心里,傅寒聲并不愿意蕭瀟曝光在大眾目光之下,也容不得別人對他太太評頭論足,至于上次曝光事件,純粹是私心作祟。
蕭瀟右腳崴傷,去醫(yī)院檢查是必然,他原本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為低調(diào)一些,但他沒有。之前派去C大保護(hù)蕭瀟的警衛(wèi),曾見證過蕭瀟舍友對蘇越的歡喜程度,那個年齡段的女孩子,夜間私話,怕是沒少撮合他太太和蘇越在一起吧?
若是她們知道蕭瀟身份,至少可以在蕭瀟面前謹(jǐn)言慎行,也能在某一程度上幫蕭瀟約束日常舉止,多提點(diǎn),多批評。
提點(diǎn)什么?批評什么呢?比如說:已婚妻少和單身男私下接觸。
這些話,他不能說,說了蕭瀟會惱,他的心火也必定不會弱,所以只能她的舍友說。現(xiàn)如今,與她接觸最深的,也就只有那三個女孩子了。
蕭瀟感嘆道:“我如果出席晚宴的話,唐家成員該集體變臉了。”
傅寒聲笑,“變臉好。”
沉默了幾秒,蕭瀟問傅寒聲,也是在問她自己:“我拿什么名義去呢?唐家長女?”說到這里,蕭瀟在他臂彎里搖了搖頭:“不去了,我也不愿出那個風(fēng)頭。”
兩人一陣沉默,再然后,傅寒聲摟緊她,很突兀的說:“那就以賓客之一的身份過去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