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xué)前一日,周毅親自跑了趟郊區(qū),他是來接蕭瀟回山水居的,傅寒聲沒來,他在八月最後一天裡,拋下公事,蝸居廚房,只爲(wèi)做頓飯給他的小妻子吃。
她還不曾吃過他做的飯。
這天中午,阿慈原本在花園草坪裡慵懶的打著盹,聽到汽車聲,先是狂叫兩聲,緊接著便興奮的朝座駕衝了過來。
蕭瀟隔窗望去,剛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
“太太,我護(hù)著您,阿慈不敢過來?!敝芤阏驹谲囬T旁,蕭瀟怕狗,他是知道的,果真是噩夢難消。
這時,阿慈已經(jīng)跑了過來,繞著周毅雙腿直打轉(zhuǎn),蕭瀟說什麼也不肯下車。
“把阿慈牽走。”
陽光下,傅寒聲大步走了過來,他今日穿著家居裝,身材修長,但眉眼間卻時有霸氣,不是善茬,也並非好惹之人。
好在陽光溫潤,與他一路同行時,在他身上剪下了一段流光魅影,削減了冷漠和疏離,多了幾分隨和可親。
他扶著車身,重新打開了後車門,彎腰看著蕭瀟,然後伸手牽她:“來,下車?!?
這手,她是要握的,山水居不同郊區(qū)別墅,這裡人多嘴雜,何必招人私下議論,看笑話?
牽手進(jìn)屋,餐桌上早已擺好了飯菜,曾瑜正在佈置碗筷,傅寒聲牽著蕭瀟走近時,蕭瀟掃了一眼,菜色倒是挺精細(xì)愎。
傅寒聲催蕭瀟去洗手,等蕭瀟從盥洗室回來,傅寒聲已經(jīng)盛了一碗湯放在蕭瀟面前:“芋頭排骨湯,瀟瀟嚐嚐?”
蕭瀟拿著勺子,看著那湯,遲遲沒有嘗一口的打算,曾瑜在一旁看了,忍不住道:“太太,先生煲湯費(fèi)了不少功夫,您嚐嚐,湯味很鮮。”
蕭瀟覺得人活著怎麼就這麼難呢?明明心裡有火,偏偏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她拿著勺子開始喝湯,感冒還沒完全好,湯味鮮不鮮,她實在是嘗不出來,喝了小半碗湯,傅寒聲又夾菜放在她的碗裡,兩人在餐桌上幾乎沒有任何交流,一頓飯下來,傅寒聲多是給蕭瀟夾菜,看著她吃,他自己反倒是沒吃上幾口。
吃完飯,蕭瀟離席上樓,傅寒聲讓曾瑜跟著一起上去,“等太太睡著了,你再下來?!?
傅寒聲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wèi)蕭瀟在郊區(qū)這幾日,午飯後通常會午休,不睡到下午三點左右是不會醒的。
山水居,婚房。
在這間婚房裡,蕭瀟除了擁有自己的書房,其他一切都將和傅寒聲共享。午休之前,她去更衣室換衣服,不過一個星期而已,她的衣櫃裡竟又添置了不少裙裝,亮色系居多,款式時尚,但保守。
她覺得她有必要跟傅寒聲好好談?wù)劻恕?
蕭瀟拿了一套家居裝,回頭看著曾瑜:“請先生上來,我有話跟他說?!?
曾瑜下樓叫傅寒聲時,他正端著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阿慈在草坪上嬉戲,聽說蕭瀟找他,他是有些意外的。
進(jìn)了臥室,蕭瀟已經(jīng)換好衣服,盤腿坐在牀上,平靜的看著他,一雙美眸彷彿籠了一層豔霞。
傅寒聲忍下笑意,看出來了,談話之前,他是不是也應(yīng)該盤腿坐著,否則氣氛怕是不夠莊重。
他沒有盤腿而坐,三十多歲的人了,實在是做不來這種事,他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被蕭瀟拒絕了:“我不渴?!?
傅寒聲把水杯放到一旁,爲(wèi)了方便談話,棄坐沙發(fā),而是坐在了牀上,迎上蕭瀟的眸,嘴角帶著笑:“有話,你說?!?
“我明天就要開學(xué)了?!?
蕭瀟語氣偏漠然,不過並不影響傅寒聲嘴角的那抹笑,他點頭,是有這麼一回事。
“爲(wèi)了避免學(xué)生側(cè)目猜疑,高彥和張海生不能繼續(xù)跟著我。”每天身後跟著兩個門神,不僅她不自在,身邊的人也會不自在。
傅寒聲想了想說:“瀟瀟,我有責(zé)任護(hù)你安全?!?
“如果我堅持呢?”蕭瀟較真了。
傅寒聲有心緩和氣氛,半開玩笑道:“高彥長相偏年輕,要不,我讓他扮成學(xué)生暗中保護(hù)你?”
“……”蕭瀟無語,她這是去上學(xué),還是演偵探片呢?
傅寒聲接著道:“要不張海生?不行……小張做事一板一眼,當(dāng)不得瀟瀟同學(xué),但若是扮個助教倒也能說得過去?!?
“……”蕭瀟因爲(wèi)他口中的那聲“小張”撇開臉,不理他,這人又在尋她開心了。
這就是傅寒聲,壞得時候恨不得咬死他,但開起玩笑來,偏偏又讓人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生氣了?”傅寒聲先是笑了笑,這才正兒八經(jīng)的點了點頭:“好,好,我答應(yīng)你,不讓人跟著你,但你要時不時的給我打通電話,或是發(fā)條短信,至少要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蕭瀟看著他:“你控制慾一定要這麼強(qiáng)嗎?”
“分人。”
蕭瀟不能生氣,也實在是沒必要生氣,他讓高彥和張海生跟著她,並不是爲(wèi)了監(jiān)視她,而是爲(wèi)了保護(hù)她,這一點,
tang她還是知道的。所以這氣,實在是生不起來,打電話就打電話吧!
蕭瀟沉吟片刻,緩聲道:“來往學(xué)校,我自己坐公交車,不需要司機(jī)接送?!?
“公交車上有色~狼?!币娝橆a旁有髮絲垂落,傅寒聲伸手幫她把髮絲別到了耳後。
蕭瀟沒有阻止,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句話也不過腦,衝口而出。
“有你色嗎?”
傅寒聲失笑。
蕭瀟這話是有怨氣的,但眼見傅寒聲笑了,忽然意識到話語太直白,很不合時宜,她抿著嘴,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傅寒聲笑道:“這樣吧,我讓司機(jī)開面包車送你上學(xué)?!?
麪包車?
蕭瀟嘴角微揚(yáng):“我獨(dú)來獨(dú)往慣了?!?
“要不,我專門給瀟瀟買輛公交車?”傅寒聲如此取悅一個女人實屬罕見,但他偏偏是喜歡的,無非是盼著她能對他笑一笑。
“……”蕭瀟又開始有心力交瘁的感覺了,這人怎麼就這麼壞呢?她不接他的話茬,淡淡的說:“你給我添置的名牌衣服,我不能穿?!?
“你喜歡什麼,改天我讓華臻陪你去買?!笔挒t態(tài)度有所緩和,他聽出來了,前一秒他還在想,不管她說什麼,答應(yīng)就好,但……
“入學(xué)學(xué)費(fèi)就當(dāng)我借你的,但我在學(xué)校裡的三餐住宿,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
“住宿?”傅寒聲嘴角笑容消失了,難得皺了眉。
蕭瀟給出解釋:“研究生學(xué)業(yè)吃緊,住宿方便我學(xué)習(xí)?!?
傅寒聲胸口憋著一口氣,接連點頭。明白了,學(xué)業(yè)吃緊不過是幌子,她之所以選擇住宿,原因卻是再簡單不過了,充其量不過是逃離他身邊。
這天午後,傅寒聲沒少陪笑臉,但此刻,情緒真的壓不住了,他能說什麼?她這麼厭棄他,難道他還能綁著她?
沒等傅寒聲臉色黑下去,蕭瀟又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她說:“我雙休會回山水居?!?
這話起不了多大的療傷效果,傅寒聲肝都疼了,肝火太旺,以至於上面冒出了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小火苗,他是很想發(fā)火的,但不能,他不僅不能發(fā)火給蕭瀟看,還要異常平靜,臉上再適時的帶著笑意,他點頭,他妥協(xié),他溫聲軟語道:“過過集體生活也好。”
蕭瀟看了他一眼,這人今日轉(zhuǎn)了性子?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傅寒聲不能在牀上坐著了,他起身把剛纔倒給蕭瀟的那杯水給喝了,喝了一半,立在牀邊問她:“你剛纔說借錢是怎麼一回事?”
“我借你多少錢,以後我慢慢還你……”連同暮雨那一份。
傅寒聲笑了,不不,絕對不是諷刺,也不是自嘲,他不能對他的小妻子生氣,笑笑總可以吧?
“傻丫頭,你說你有必要跟我分得那麼清楚嗎?我和你是什麼關(guān)係?我們是夫妻,別說我?guī)湍憬粚W(xué)費(fèi),就算我養(yǎng)著你,也是理所當(dāng)然,你說這話,太傷人了?!?
蕭瀟語氣生硬:“跟你是不是我丈夫無關(guān),我在南京上大學(xué),也是自己養(yǎng)活自己,你讓我伸手跟男人要錢,我做不到。”
——蕭暮雨給你錢,你要嗎?
這句話,傅寒聲不說,他不能聽,也不能提“蕭暮雨”這個名字,所以什麼也不說了。
“好,照你說的辦?!弊钺幔沁@麼回覆蕭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