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寶傘下,再沒了白氏的絲毫痕跡。
那七重寶傘似也知道自己完成了使命!
寶傘散開,化為點點靈光,忽而照拂在了盛紅衣和白蓮的上空,靈光撒下,它們敏捷的鉆入到了盛紅衣和白蓮的每一個毛孔之中。
盛紅衣一愣,只覺得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歡迎靈光入內,進入毛孔之中,更是勢如破竹的在盛紅衣的體內流竄起來。
原本已是干涸枯竭的靈脈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沛起來。
只是,這一回,和之前已是不同。
盛紅衣再次抬起左手,掌心黑蓮重現。
此時的黑蓮,比之之前華光滿滿的模樣顯得更加的璀璨。
黑色的底色上,其中有點點彩色和黑色交雜的如星子般的靈光在不間斷的流淌游曳。
最特別的是將露未露的花心之處,有一點金光點綴其上。
盛紅衣微微湊近細看,但見金光上佛靈旺盛。
而且,光暈之中,朦朧間似已是有一點凝實之處。
看起來像蓮子的形狀。
這是……佛蓮子么?
回歸了?!
盛紅衣詫異無比,怎么會這般?
身邊,傳來一聲輕笑,是白蓮。
白蓮捏了捏盛紅衣的手,卻很高興:
“咱們姐妹心意相通,原先我還在為你似沒有什么佛靈天賦而擔憂,如今證明,你也是有佛緣的。你能讓佛傘現出,其實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她們姐妹自小心意相通,于修煉上無論天賦還是進度都并駕齊驅。
突然,在血脈覺醒之時,如同走向了兩個岔路,互不了解,白蓮覺得很不習慣。
白蓮右手的白色蓮花也是顯現,不同于黑蓮,白蓮花心之處,是一簇紅色,那是紅蓮業火。
“母親終究是放不下我們!”
七重寶傘剩余的佛力,全都回落在了白蓮和黑蓮身上。
而這些佛力加身,讓黑白蓮的靈力更進了一層。
緣何如此,白蓮心中有數。
佛傘本就是佛門寶傘,只要能夠凝成,便自發生出神力。
她們送出去的是自己的本命靈力,可是收獲的卻是神力,肉體凡胎,被神力滌蕩了一番,自是不同了。
白蓮具體不知黑蓮如今是什么感受,但見她的黑蓮之中佛蓮子已有萌芽之勢,便知道她受益匪淺。
而她自身,更是對佛法有了更深層次的體悟,若不是時間和環境都不允許,她是想閉個關好生精進一番的。
更為驚喜的是她那覺醒的神通,紅蓮業火,已是與她的元神完美融合。
要知道,覺醒神通有好壞之分,而剛覺醒之時都很微弱。
此后,需得不停的溫養它們,才能促使它們變的強大。
而當神通變成了真正的本命神通,便代表它們融入到了元神之中。
以后,便能同元神共生長。
元神強,它們也會愈發強大,反之亦然。
之所以,七重寶傘的神力能夠反哺回她們身上,又是因為白氏。
母親雖然不認識她們了,可骨子里的善良亦或者那點便是不再認識卻仍然殘留的眷戀還是讓她本能的將那些神力留下了。
其實這寶傘是為她而凝,只要她稍稍動念,這七重寶傘的神力便不會留下,更不會留下這么多,而是會被母親的魂魄吸收殆盡。
如若那般,母親的魂魄會更加的強大,或許都不用再入輪回。
魂魄強大,又自帶佛光照拂,十有八九會走上鬼修之路,還不必受那許多底層鬼修往上攀爬之時受的苦楚,甚至會一帆風順,自此與天地同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沒有這么做,留下了這大半的神力,便走了。
白蓮一聲嘆息,將對白氏的執念強行放下了。
因果已斷,莫要懷念,懷念便是滋生新的業障和因果。
白氏這輩子太苦了,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有佛傘護佑,便是不當鬼修,重入輪回,她全新的人生合該什么都是新的!
“母親?”
盛紅衣略一思索,她同白蓮心意相通,只需白蓮點撥只言片語,她便不問自明了。
原是這樣嗎?
神力加身,所以讓她的身體被“改造”,也具備了佛之天賦?!
盛紅衣有些沉吟,她倒不是懷疑這件事,說起來,此乃天大機緣。
比之白蓮對白氏的感情,盛紅衣到底隔著一世。
便是她隱約能感覺到,此次來到異人域,真正的黑蓮并未完全離開,而是同她盛紅衣重合了,所以她才會有黑蓮的情感。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她應該是神魂來了,落在了黑蓮的身體之中,可能是盛紅衣的神魂同黑蓮的神魂兩世重迭在了一處。
因為此,她對白氏,雖然依舊逃不脫悲傷難受,卻不脫理智。
“娘生性溫順,不喜爭斗,一直想要一個圓滿的家庭,母慈子孝,父敬母愛,其樂融融?!?
“轉世重新做人,她一定能得償所愿。”
真的去做一個鬼修,白氏大約也不會樂意。
盛紅衣腦海中閃過白婉真的臉,若當真白婉真是白氏的現世。
倒也是過得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算是如愿了吧。
白蓮笑著,未說話,大約是覺得黑蓮說的很對。
姐妹二人就那么站著,一時間也沒有動彈,似乎都心緒起伏的有些厲害。
白蓮這會子是思念之情難抑,便是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去想母親了,可自此她就是個沒娘之人了,以后再也見不到母親的音容笑貌,喪母之痛如何能輕易愈合。
盛紅衣則是有些浮想聯翩,她一直沒有忘記黑蓮白蓮的前世。
那時候,白氏是如何死的?
她們又是被如何發現的?
在曾經的夢中沒有具體的說明過。
但,她隱約又篤定的覺得,異人域的一切正在改變。
目前她能看出的是兩個明顯的破綻點。
其一,曾經的黑白蓮可以說死的太慘烈了,為何會走到那種地步,自是被逼到了絕境。
可是,以黑白蓮如今的處境看,分明還沒有到絕境吧?
明明白氏留給她們逃跑路徑圖了。
今日見到了白蓮,覺得她性子和靜客差不多,溫和堅定但機敏理智。
黑蓮么,可能沖動些,但盛紅衣自己就是黑蓮,想把她逼入絕境?哼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前世,黑白蓮為何沒在白氏去世之后逃跑?
難道是被發現了?
盛紅衣還記得,夢里黑蓮馱著白蓮跑過之處,分明與白氏留給她們的逃跑路徑南轅北轍,看起來更像是雜亂無章的倉皇。
若是這個破綻點還不夠,還有一個,便足夠讓盛紅衣懷疑起目前的這一切和夢里發生過的一切已經不同了。
她看了一眼已是回來的天地銖。
就是天地銖。
黑蓮至死都沒有拿出天地銖。
這可是她與生俱來的武器啊,被逼到死路一條,寧可神魂俱滅,都沒拿出來?
這代表根本拿不出來吧?
那一世的黑蓮怕是并不知道天地銖這個東西。
但話又說回來,為什么異人域發生的事情在改變呢?
她剛來,明明還沒做什么呢。
所以,目前看來,這局最大的變數就是在天地銖上。
盛紅衣的目光落在了白氏身上。
雖然人已經不在了,可她在床上顯得安詳的很。
天地銖是白氏拿回來的,所以,變數其實是在白氏身上。
所以,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過,饒是盛紅衣心中幾乎篤定這一點,卻又疑惑于白氏如何知道的?都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
然,白氏已逝,這件事的真相也被永遠深埋,無人解開。
“小妹,咱們將娘安置了吧?!?
白蓮提議道。
盛紅衣卻問:
“安置在何處?我建議就不留在這里了,娘也不會愿意去白猞族中。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白氏對這地界簡直討厭透了。
在黑蓮看來,真是哪里都不適合。
白蓮果然也是這么認為的:
“咱們將娘火化了吧,然后你我各自留著一些。”
“娘這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們,最后時刻,心心念念的還是我們,那我們就帶著她吧!”
盛紅衣覺得這種解決法甚好:
“甚好!”
于妖族而言,將尸體火化什么的,倒也沒什么避忌。
尤其,這異人域是連同族都能生啖的可怕地界。
火化,永遠的留在她的女兒身邊,儼然已是最好的結局。
白蓮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大布囊:
“趁著夜色,咱們現在就走吧!”
便是燒,也不在這里燒。
盛紅衣聽懂白蓮的意思了,這就是不通知族里了。
不過:
“族里會不會鬧事?!?
看白蓮的意思,現在并不打算徹底離開異人域。
的確,這會子并不是什么好時機。
白氏剛走,便是她們能搶個時間差將她順利火化,那族里勢必也會發現這件事的。
旁支的命再賤,死個人什么的,那肯定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們能一氣呵成,先將白氏火化,然后一走了之,徹底離開異人域。
但,無論盛紅衣和白蓮都知道不可能。
白氏給的那些逃跑路徑,還需仔細勘察一番。
還有龏漣和無相。
黑蓮是不可能不同龏漣說一聲就走的。
至于無相,盛紅衣看了白蓮一眼,自她來到這里,也就這會子她才看到白蓮,之前白蓮一直在陪著無相。
如此來看,此時的無相已同白蓮建立了深厚的情意,以白蓮之性,自不可能一聲不吭的拋下他就走。
說到情意,盛紅衣其實并不喜歡將情意硬要區分出類別。
那太單一還很武斷片面。
龏漣與黑蓮,是知己更比親人更像親人。
而白蓮和無相,黑蓮沒見過他們的相處,但按照龏漣所說,無相為白蓮而來,而白蓮也樂意同他在一起。
這一切來說,究竟是愛情、親情還是友情?
這根本不重要。
萬千生靈在這世界上,終究不會是孤獨一個,孑然一身。
便是佛祖,再未成佛之前,都有情緣因果。
白蓮莫名的回看了黑蓮一眼,只覺得她那一眼有點異樣。
她本來想問點什么,不過黑蓮除了那一眼,便轉開了眼,去整理白氏的儀容了,所以那點子異樣的感覺她便忽略了去。
“族里鬧騰?管他們作何,從來他們也沒有管過我們?!?
白蓮的表情此時變的很冷漠。
“小妹,先暫且忍耐著,等我們把一切安排好,咱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轉過臉,看向盛紅衣的時候,她的臉上又恢復了溫情。
盛紅衣點頭應是,摸清了白蓮的態度。
對雙頭蓮族,白蓮同黑蓮的態度一致,一切都在忍耐,等待逃出生天的那一天。
話畢,盛紅衣一把扛起白氏:
“那咱們走吧!”
說罷,撤了隔音符,收回了神識,率先往外走去。
剛剛她們弄出那些動靜,族中并沒有什么異樣。
白蓮跟在后面,面含寵溺的搖了搖頭,今日的黑蓮,讓她覺得有些異樣。
總覺得她比之前更加的勇敢了,甚至眉眼交錯之時,她面部含霜的表情讓她有一絲突兀的陌生。
這會子,她想自己是傷心過度產生錯覺了。
這分明就是她小妹啊,那個在家會體貼她和娘,啥臟活累活都搶著干的小妹。
便是扛著娘,她也是怕她累著呢。
在她眼中,她這個當姐姐的,最是柔弱了。
姐妹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還在夜間,人煙稀少,盛紅衣有意避開來人,倒是順利。
只是,快到門口了,盛紅衣眼中閃過不悅:
“遇到個攔路的,姐?你解決?”
黑蓮說話之時,白蓮也發現來人了。
是她那個有著血緣關系的叔叔,蓮六。
白蓮一馬當先,盛紅衣帶著白氏先一步隱沒。
蓮六也看到了白蓮,遠遠便訓斥出聲:
“這么晚了到處亂跑什么?”
“族里對你們寬泛,你們就這么不守規矩?”
白蓮沒怒,對于這種端著個長輩的架子就對她們姐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她早不看在眼里了。
不過是個只會在弱者身上找存在感的失敗者而已。
可惜的是,她們也不是曾經弱小的自己了。
“六叔,你身上這味道……我前幾日看到你好像和一個黑衣人在一起,我好像在哪里見過那人,我想想……哦……是……”
還未說完,蓮六已是急急的打斷,他目光游移,不耐煩的一揮手:
“好了好了,什么黑衣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困了,你沒事早點回屋睡覺去吧?!?
說罷,便落荒而去,好像身后有鬼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