龏漣的周圍,明顯是有禁制在,便是還沒有特別靠近,盛紅衣也清晰的感知到了。
禁制也分許多種,盛紅衣雖然不算特別明白,但對符陣之術已經涉足極深,對禁制也算得上有些許的了解。
如龏漣所用這種,便能隔絕氣息。
如將空間切斷成了兩面,看似互不干擾。
可既能相隔,卻又不妨礙龏漣進階之時吸納天地之氣,感悟天道。
別看說起來似乎很容易,實則卻暗合空間之術。
如此禁制,可不是什么大路貨色。
應該是相當珍貴了。
盛紅衣看一眼這禁制便能推測出兩件事。
其一,素心果然是心善之人,她是真的認真在照顧龏漣。
想必,便是龏漣自己找地方覺醒血脈,都未必能得到這般周全的護佑。
他算得上運氣極好了,在自己最無助之時,遇上了能幫他的人。
而其二,便是龏漣的這位九叔,素心是九叔的孩子,那么這禁制的傳承必然延續自它,這可真是厲害之人。
盛紅衣自己就不是個普通人,興許真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對于那些個有才學的厲害角色,天然存在好感。
只可惜……
盛紅衣在心里嘆了口氣,這人沒了。
若是他在,龏漣興許還多一份有力的助力,未來的路許是能好走一些。
她頓在原地,沒再上前。
看著龏漣的方向,沒有多加打擾。
眼中,卻有一種決然的了然和清醒。
她同龏漣真正分別的時候也快到了。
確切的說,其實他們已經算是分別了。
龏漣進階,而她終究要步上獨行之路。
她心里有種無言的篤定,她應該是看不到異人王大殺四方的風采了。
其實,她就從來沒見過不是么?
就這么離開,其實她是不舍的,可卻也知道,冥冥之中,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不過,臨走之前,她還是想多為龏漣做些事兒。
“我看他的情況穩定,我就不打擾他了,謝謝你對龏漣是照顧,素心姐!”
奇怪的很,叫白蓮姐姐,她叫不出口,叫素心姐姐,她倒是自在許多。
很隨意的,就脫口而出了。
盛紅衣自己都有些詫異,不過轉念一想,便有些明白。
她生于荒原大陸,自幼時,盛玉妃就是她的長姐。
她小時候,跟在姐姐后面,姐姐長姐姐短的早就習慣了。
可白蓮不同呀,靜客一直同她一般大,兩人剛開始沒有記憶,更算不得一起長大。
這大概就是區別了,但是在情感方面,盛紅衣的情感都是真摯的。
對白蓮,盛紅衣更多的是擔心又心疼。
對素心,大多是憐惜也關心。
盛紅衣欠了欠身,真誠同素心道謝。
素心連忙拉住她:
“客氣了,黑蓮妹妹。”
既然龏漣找到了,那盛紅衣也不急了。
她想起了素心的囑托。
只不過是黃麒南……
也罷,黃麒南死都死了,她跟個死人沒啥計較的。
“素心姐,你不是說要去探一探黃麒南么?”
“我這就去,龏漣這邊,便請你守著了!”
說罷,她便扭身準備離開。
倒是素心聽了盛紅衣的話一愣,看向龏漣的目光奇異,她終是放下了內心深處的那一絲不確定。
原來他就是龏漣啊。
這個名字,她爹提過很多次,應該是她爹在族里最關心的孩子了。
盛紅衣沒注意到這些,沒多停留,便先一步離開了。
而錯過素心同龏漣之間的互相認識事小,她就這么明晃晃的錯過了同妖蓮子的相認。
黑蓮的魂燈之中,那一縷活魂其實就是妖蓮子。
妖蓮子本就帶有靈性,遇到真主出現,莫說什么神獸血脈,它應該同魔蓮子一般,會被自己真正的主子的氣息召喚而來。
然,事情有時候就是陰差陽錯到了極致。
無論是前世的黑蓮,還是現在的盛紅衣,亦或者白蓮,并不知道魂燈之中,其實是蓮子替代了活魂。
黑蓮的魂燈之中,是妖蓮子,而白蓮的魂燈之中,是佛蓮子。
若非如此,便是黑白蓮乃是所謂圣蓮轉世,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剛出生被取了活魂之時,還能活下來。
這也是那暗藏敵人的算計。
畢竟,從頭到尾,“他”都是要置黑白蓮于死地的。
選擇雙頭蓮族作為神使也是“他”早就推算出,圣蓮會托生成蓮妖。
而魂燈制法,雙頭蓮族自然也是得自“他”的授意。
如此,其實早在一開始,“他”就將圣蓮的活路全都堵死了去。
可惜的是,圣蓮也不是善茬,她們既然選擇來到這里,那必然有所準備。
這不,如今看來,圣蓮顯然便預判了敵人的預判。
神不知鬼不覺的來了一招替代大法。
不僅是保住了本體神魂,還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
用蓮子替代活魂,藏入魂燈,以保主魂安全,平安長大。
而,蓮花生出蓮子,蓮子又是蓮花的種子,換句話說它們都是蓮花的分身。
假以時日,若是主魂遭了什么重創,回天乏術,在分身上復活,卻未嘗是一件不可能的難事。
而異人域那些個神使或者與圣蓮的“敵人”息息相關的人,興許找瘋了的蓮子,誰能想到會藏在魂燈之中。
這算是反將一軍,利用敵人之手,還保護了自己。
這般的“燈下黑”,大約“他”知道,也會氣的吐血吧。
然,博弈就是如此,局勢瞬息萬變,誰是贏家,不到最后一刻,誰知道呢?
可惜的是,這些事兒,圣蓮自然知道,乃是它一手安排。
但轉世之身的黑白蓮早就沒了記憶,也還未到達那般能通曉這樣的事情的境界。
因此,白蓮不知,盛紅衣也不知。
盛紅衣更不知,她之所以能夠在佛域重新復活,雖然是信仰之力救了她,可若是沒有蓮子在,她如何也沒有辦法重新活過來的。
畢竟,沒有種子,哪兒還能長出新的花呢。
而白蓮亦然。
盛紅衣雖然不知這些個,倒也知曉,對于魂飛魄散的白蓮,興許魂燈之中的活魂是挽救白蓮的唯一希望。
因此,她死死護著白蓮的魂燈,等待著她的救贖。
盛紅衣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妖蓮子的存在,而她的魂燈已碎,在她看來,她的活魂早就沒了蹤跡。
她倒是一路上在尋找龏漣之時,順道也在感應自己的活魂所在,可一切徒勞。
今日之事蕪雜,盛紅衣本就因白蓮的死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原本敏銳的過分的腦子,有些渾噩。
她哪里會知道,眾妖尋找的什么異寶便是她的妖蓮子呢。
便是聽起人說起異寶之類的,前者是麒麟妖在說,她覺得那是麒麟妖忽悠她。
后者,素心也提了一句龏漣似身懷寶物,從而血脈覺醒。
可,朋友的東西,她更不會覬覦。
再說了,退一萬步說,在盛紅衣的心中,壓根就不存在妖蓮子。
她見過魔蓮子、道蓮子、佛蓮子,唯獨妖蓮子,她不知它長什么樣子,甚至都不清楚亦或者說不確定它的存在。
她自己什么都不知,不知來源根底,不知源頭,自然不會往這樣的事情上去想。
素心是個心善的,她雖然覺得那物對她有好處,最多也就是想著護法的時候,跟著龏漣沾點兒光。
據為己有,她是從未想過,更沒有動心思看一看那異寶長什么樣子!
因此,她也給不了盛紅衣任何的提示。
而同妖蓮子近身接觸的龏漣是最有機會知道是何物的,可惜它此事此刻,根本對外沒有意識存在。
又因為這禁制的存在,也隔絕了盛紅衣和妖蓮子之間的感應。
一切,都是順暢的,其中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可卻就是這樣,讓盛紅衣和妖蓮子再次明晃晃的錯過了彼此。
就和前世的異人域中一樣!
盛紅衣走后,素心倒是久久看了看她的背影,她時而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什么。
盛紅衣這邊,很快便找到了黃麒南。
或者說,是黃麒南留下的軀體吧。
那是一根很大的素白的蘭枝。
地上,還留下了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物歸原主。”
這必然是黃麒南所寫。
此物所在之地,正如素心說起的地方,果然草木精怪對自己的本體感應很是靈敏。
那蘭枝上確實充斥著屬于素心的氣息。
盛紅衣將它撿起來,神識貼著那蘭枝輕掃。
她能察覺到,起初就是素心的氣息,可仔細觀摩,她卻發現端倪。
黃麒南的氣息也沒有徹底消散,雖然很淡了。
不過,那淡淡的一縷,卻很牢固,似緊緊的嵌在蘭枝里。
要想把它徹底弄干凈,那就得傷害蘭枝,自蘭枝之中一點一點把它們挖出來?!
盛紅衣目光一冷,盯著蘭枝看,實際上是盯著那一縷黃麒南的氣息,嘲諷意味很足:
“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盛紅衣實在是被氣到了。
這世上就是有無恥之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終究素心亦或者后世的盛玉妃就是可憐人。
被這麒麟妖給纏上了。
黃麒南的本質一直沒變,自私自利,在它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它自己。
異人域如此,荒原大陸也是如此。
所以,荒原大陸的麒南是那般的,如今想來,卻也正常。
人家從骨子里,靈魂深處,就是這樣的人。
真是,素心那些個難過白瞎了。
聽素心的話中說,黃麒南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冒死替她將敵人,便是那一群鼠妖給引走了。
雖說,它前面欺騙了她,可到了臨死之時,黃麒南保護了素心,這件事足以讓素心對它的怨徹底消失了。
善良如她,心里能想到的都是曾經在一起的快樂,對它更是有了極好的評價。
可是,素心看不清這人究竟什么尿性,盛紅衣卻看清楚了。
替素心引走鼠妖,盛紅衣不否認其中有真心的成分,可也不失算計得失。
它必然是知道自己應該是活不成了。
它還很清楚,后面還有追兵,那些個追兵是為了吞噬它而來。
引走鼠妖,一方面,可以救素心,另一方面,它也存了死去之心,所以,它選擇的也是自爆。
讓麒麟一族毫無所得,是它對麒麟一族最大的報復。
而實際上,在自爆之前,它早就將一點微弱的神魂藏在蘭枝里。
它算準了素心善良,定會回來找它。
而蘭枝作為本體一枝,最終,自然會回歸素心本體。
如此,它那一縷微弱的神魂便能依附著素心活下來了。
哪怕慢慢滋養生長,只要神魂不徹底隕滅,它就有轉世的希望。
盛紅衣的目光冷若冰刃,幾乎化為實質,恨不能將那蘭枝里面的神魂狠狠挖出來。
那神魂早就已經忘記了一切,可求生的渴望讓它瑟瑟發抖,外面這是什么……太可怕了!
盛紅衣如何不氣,還真是被它賭贏了?!
難怪她第一眼看麒南就各種不順眼呢。
原來根子在這里呢。
這個死不要臉的,轉個世,臉皮厚的程度愈加的令人發指。
真是討厭。
最終,盛紅衣忍了忍,忍無可忍卻也沒碰蘭枝。
傷害那神魂,就得傷害蘭枝。
她做不來這種事兒。
罷了,她腦子里把盛焱的可愛之處過了一百遍,念叨了一回,看在盛焱的份上,且就忍這一次。
她干脆來個眼不見為凈,將蘭枝胡亂塞進儲物袋之中。
收好了蘭枝,處理好了殘留的一些痕跡。
盛紅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里。
她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一趟黑灘城。
她也沒想到,這么快重新回到了這里。
可是,事情的發展有時候不為人所能料定。
無憂在打瞌睡,能同它說上話的都不在,這里最近還全都是它討厭又惹不起的陌生面孔。
它想,除了睡覺,它也不能干點其他的事情了。
它在夢中,還在想著這事兒呢。
要說,它也沒法子打得過這些家伙,不如先保護好自己。
它昏沉之間突然想到了大王。
還別說,自大王那兒得到了機緣,它修為不僅進益了很多,就連腦子好像也變聰明了。
它有些得意的睜開眼,卻是就看見盛紅衣出現在它面前。
“大……大大王,您怎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