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乍現(xiàn),足以震懾看到天劫的所有人。
眾人浮想聯(lián)翩,大約實在太過震驚,萬千話語頓然堵塞在眾人喉間,一時靜默,沉寂無聲。
若說,以前的天象,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只是傳言,那么親眼所見,顯然更有信服力。
秀水峰上,大家的反應(yīng)平靜。
黑蓮,他們都曾親眼見過。
凌躍甚至有些后知后覺的想起,剛剛那陽雷突然而至,玄塵門的護(hù)山大陣似乎連晃動都不曾,這算是擋住了還是沒擋住啊?
他心中有些急,哪怕身體之中,那源源不斷的生氣還在蓬勃,逐漸失控,他也有點顧不上了。
他低頭摸出他一直捏于袖中的總陣牌。
陣牌上,陣紋清晰穩(wěn)定,極品靈石依舊在相應(yīng)的位置提供著靈氣,看起來無有異常。
不僅是他的陣牌,護(hù)山大陣的開啟,在各處都需要安排人手布置靈石,操控陣旗。
這會子,陽雷已落,他并未得到護(hù)山大陣被損毀的消息!
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中沒來由冒出一個念頭:這一場天劫的發(fā)展,興許自一開始就不由人掌控。
可當(dāng)他產(chǎn)生這個念頭,他又覺得愕然。
無論是什么樣的大陣,符箓,各種寶貝,都擋不住它們?!
是要盛師妹自己獨自用自己的肉身去扛嗎?
為什么?!
那般,師妹真的能挺過去嗎?
凌躍的一舉一動,松崖看在眼中。
陣牌的毫無動靜,他自然也看到了。
凌躍的猜測和不解,在松崖這里,卻變得理所當(dāng)然起來。
一個比遠(yuǎn)古之時的冥仙飛升還要高規(guī)格的化神天劫。
松崖雖然參不透她究竟是誰,但她的前世必然已是仙神之流的存在,還不是一般的仙神。
她的天劫,如何是荒原大陸這些個陣法,能擋住的?
畢竟,層次不同。
若是通俗點做比,凡人用的刀槍劍戟,對凡人來說,堅固無比。
可是對修仙界域來說,哪怕只是煉氣修士,在他們眼中,那些東西比廢物都不如,隨便一個人徒手便能輕易折戟……
玄塵門之中,大多數(shù)人對這一朵黑蓮的出現(xiàn),雖然詫異,可因為見過,所以,接受的還算平靜。
比起黑蓮再次出現(xiàn),他們更加關(guān)心的是,為何又出現(xiàn)了黑蓮?
從未有哪一個天劫,是一直沒有看到人,只看見一朵黑蓮的!
有的人,對盛紅衣久聞已久,這一次知道盛紅衣渡劫,興頭頭的趕過來,至今連一道虛無縹緲的人影都沒看見。
只有黑蓮。
“莫不是,這位盛……道友,是半妖血脈!”
終于在一陣沉悶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輕輕問道。
半妖血脈。返祖現(xiàn)象,倒是不能說沒有。
否則如何解釋這一朵黑蓮?
這位盛紅衣,提起她,其實,大家伙兒也不知作何評價,甚至除了道友二字,都不知該如何稱呼她才算合適。
稱呼她為前輩?
聽說,她是極為罕見的天之驕子。
縱觀她的生平經(jīng)歷,也屬實如此。
醒來不足一年,居然就開始渡劫了。
然而她未遭重傷之前,修為雖已達(dá)元嬰,但一個不足百歲的元嬰,雖然罕見,但也不足以讓他們這些個在荒原界有名聲有地位的老不死們,叫她一聲前輩。
尤其,絕大部分人,無論是年紀(jì)和修為都高于她。
可,稱呼小輩,或者仙子、名諱更不合適。
今日這一劫,究竟是個什么水準(zhǔn),便是見多識廣的名士大佬,都揣摩不透。
而今,這才第二劫,就是如此的出乎想象,不少人看的津津有味之時,疑問也是一個接一個。
然,在修為盡失的一百年后,又在不足一年的光陰之中,迎來天劫,甭管是什么,她都不是等閑之輩。
這般的人,哪個小輩敢同她站在一處,以平輩論處?
外界紛擾,絕大多數(shù)是好奇,對于有些人,已經(jīng)是坐立難安。
容相看著那一朵黑蓮,原本半垂的眼,在這一刻陡然折射出強(qiáng)烈的殺意。
就是這個,上回天象,就是這個黑蓮,害了他,以至于他自那一下得機(jī)緣不成,反倒是日日驚魂,神魂動蕩。
看到黑蓮,他的內(nèi)心深處,一個聲音又冒出來,那聲音淺淺淡淡,不緊不慢,可蠱惑意味明顯:
“殺了她,只要殺了她,你就能得到平靜,自此,依然是玄塵門高居云端的化神長老……”
“趕緊趁著現(xiàn)在,殺了她,在她最虛弱的時候,沒了這一次機(jī)會,等她大勢已成,你以為她會放過同她有仇的你嗎……”
“其實,不用她動手吧,你以后只要看到她,大約神魂還會驚悸崩解,到時候你的家族,還有齊朗怎么辦……”
“你這個廢物,這等天賜良機(jī)都抓不住,活該被弄死……”
容相猛然握緊雙拳,無人看見,他的瞳孔深處的血色。
自盛紅衣那一次的天象過后,他當(dāng)晚回去,便魂魄驚悸。
自那時,那聲音便自他身體里冒出。
他教了他一段心法,說是對他的驚魂之癥有奇效。
他起先不信,可日日驚魂了七日后,他已被折磨的不行,而且,他驚恐的發(fā)現(xiàn),他的修為居然不穩(wěn),有潰敗下跌之勢。
怎么可能?
他不會連自己沒有受傷都沒有察覺,怎么會遭到如此結(jié)果。
這一回,那聲音又出現(xiàn)了,只說是盛紅衣的天象致使了他如此情況。
那聲音并未勸說什么,它似乎只是語氣平緩的陳述事實。
容相自不可能輕易相信。
這般又過了七日,容相終于受不了了。
他的修為正在在不明所以的持續(xù)往下落。
他終于忍不住用了那聲音給他的心法,令他吃驚的是,心法用了,居然當(dāng)真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其實,這些日子,他也不是沒有參研這份心法,自認(rèn)以他的眼光,不是什么東西都能蒙騙他的。
然,他認(rèn)真研究了許久,也找不出那心法的不對之處來。
其中的一切,都暗合修煉之道,甚至有些地方,他閱后,有一種拍案叫絕的恍悟。
他心中一面覺得需要抵觸它,一面對那心法早就爛熟于心。
于是,當(dāng)?shù)谑娜账K于受不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用了心法。
在他心中,他已是走投無路,唯獨那心法是他救命的良方。
而事實證明,自用了那心法,無論是他的魂魄驚悸還是修為下跌,都逐漸恢復(fù)尋常了。
他的修為穩(wěn)步恢復(fù)到了尋常光景那一天,那聲音又出現(xiàn)了。
他沒做什么,只是同他講了一個關(guān)于盛紅衣和他的前世糾葛。
他沒有仔細(xì)聽,左不過就是兩人仇怨深重。
而這一世,據(jù)說盛紅衣的記憶已經(jīng)蘇醒,她想起了他這個仇人,并不想放過他。
只不過,因為他修為高深,她暫且動不了他,所以拿他身邊的人先下手出氣。
這點,容相不置可否,不過隨著時間久遠(yuǎn),他越發(fā)的相信了。
那聲音還自曝了自己的身份,他自稱魔神隧圣,同盛紅衣是世世代代的仇怨。
這一點,又同盛紅衣去魔域的一些行徑,吻合了。
容相身為化神修士,又是玄塵門高高在上的長老,自有自己的渠道打聽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盛紅衣成了他的心頭之患,他不可能不打聽她。
他自詡這世上無人可以輕易騙過他。
至于這所謂魔神,也無法隨意欺騙他。
他秘密又巨細(xì)靡遺的多方打聽了盛紅衣的一切,果然讓他知曉了不少事情。
他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似乎玄塵門和季家都出手抹去了。
然,發(fā)生過的事情,必有痕跡。
尤其,當(dāng)年的盛紅衣一點都不低調(diào),她做下太多的事情,幾乎把魔域攪動的天翻地覆。
那時候,又出了一個神諭事件,至今仍然在魔域流傳的圣蓮傳說他容相也一清二楚。
種種線索,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實則息息相關(guān)。
親眼見過那天象,又感受過其中那讓他深受其害的邪惡力量,容相已是篤定盛紅衣就是黑蓮。
至于說隧圣,他之所以來找他,容相自認(rèn)自己已經(jīng)摸清楚他的目的了。
有仇是真,還有就是那魔域即將滅于黑蓮手的神諭吧?
如此,身為魔神,他如何能不緊張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便是他是魔神又如何呢,終究對于荒原大陸鞭長莫及。
容相不無得瑟的想。
他自認(rèn),若想消滅盛紅衣,魔神還得依靠他呢。
此后,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隧圣的“恩惠”。
魔神不愧是魔神,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困擾他多年的修煉問題,逐漸的,讓他多年沒有寸進(jìn)的修為有了穩(wěn)步提升。
于這一點上,容相是感激又沒有想到的。
他沒想到魔神能真心實意的指點他。
無人可知,一個人的數(shù)百年都不見動彈分毫、令人絕望的修為重新提升,那種幾近起死回生的激動是如何的強(qiáng)烈?!
便是容相如何的自詡看透隧圣的目的,他也不由自主的動容。
自此,兩人關(guān)系越發(fā)的親近。
后來,隧圣還將自己的后人隧釬引薦給了他。
目的自然是為了隨時監(jiān)看到盛紅衣的動向。
他同隧釬,這一次也見面了,可惜,這些日子,盛紅衣并沒有什么動向,安靜的很。
好在,在隧釬走這一日,居然天劫來了。
容相站得很高,那天劫的異常自然也影響到了他。
陰雷之下,容相靠著隧圣給他的心法,平安躲過了。
而陰雷之后,便是陽雷,等同于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這種極致的跳躍,可比兩者同時出現(xiàn)的加成效果還要強(qiáng)上太多了。
莫說盛紅衣,他這站在遠(yuǎn)處旁觀天象之人都已經(jīng)吃不消了,尤其,第二劫,他全身靈氣奔沸,似要沖破他的經(jīng)脈丹田……
他想故技重施,默念心法,發(fā)現(xiàn)已是沒了陰雷之時的功效。
“心法,怎么沒用了?”
他雖然已是被隧圣的聲音說動,還是得問個究竟。
“這有什么奇怪的,第一劫已經(jīng)是罕見的遠(yuǎn)古陰雷,第二劫自是比第一劫還厲害些,心法的效用到底有限。”
“若是她的每一道劫雷都是這等強(qiáng)度,便不是這一次心法失效,那也是下一次。”
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陰鷙,足可見聲音的主人也是很不甘的。
無相卻是想的更多了。
劫雷,已經(jīng)厲害成這樣,要是讓她成了,他大概真就沒有活路了。
外人不知,他這個已是化神修士之人,難道還不知內(nèi)情么?
修士修煉,煉氣、筑基、金丹期,同階實力相差或許還不是很大,可一旦過來元嬰期,尤其步入化神期,便會發(fā)現(xiàn),這實力懸殊便是天壤之別。
同階相殘之事太多了。
尤其,他當(dāng)年能夠邁入化神,占了運(yùn)氣好的成分,實際上他自己知道自己個兒。
在化神之中,資質(zhì)平平,已是墊底的存在。
當(dāng)年的化神雷劫,他過的勉強(qiáng),九道神雷,便是最后一道,也只是五行神雷之一。
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同盛紅衣這第一道天劫之間的距離,便是天壤之別。
縱使再心高氣傲,多年的磨礪也讓他看清了現(xiàn)實,他這等資質(zhì),若是沒有隧圣幫忙,可以說,他是再沒有突破的可能了。
而盛紅衣不一樣,化神的九道天劫若是讓她過了,他還能好么?
嫉妒、憤怒、憂心徹底擊潰了他的理智。
憑什么。
盛紅衣天之驕子,這輩子得到的太多太多了。
出生世家,自小從未吃過苦,品性更是不行,不僅對奴才苛刻,最后還變本加厲,置自己的堂姐為死地。
盛凌波再不好,可她最后死了,死的同盛紅衣息息相關(guān)是事實。
而且,名聲盡毀,連帶著他同齊朗跟著丟人,尤其是齊朗。
以前容相不覺得,甚至還后悔過自己怎么瞎了眼收了盛凌波這樣的徒弟。
如今,新仇舊恨,全都加諸在盛紅衣身上。
若不是她的相逼,他們不會走到這一步。
她得到太多了,還不滿足。
蒼天不公,既然天道不公,那就讓他來替天行道吧。
“成交。趁著這一次天劫,我自會動手,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隧圣的聲音似頓了頓:
“你說說看。”
“將我的修為快速提升到煉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