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夢境流轉,光怪陸離。
季琳夢見沙場上旗幟飛揚,人人吶喊,身著戰(zhàn)甲,揮舞著長矛銀箭,舉著厚盾。
她看不清那些人,只有震耳的喊聲叫聲充斥在耳邊,還有四濺的鮮血,模糊了眼簾。
身旁,許多人倒下,又有許多人沖上前來,各種混亂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季琳心驚膽戰(zhàn)。
她站在人群中央四處張望,他們都似是看不見她一般,與她擦身而過。
終于,一張熟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她遠遠的看見他,騎著高頭大馬隨著人群快速過來,他似乎是看見了她,對她笑了一下,臉上帶著血跡,銀色的盔甲已經斑駁不堪,或深或淺的暗色痕跡印在上面,像是干涸的血漬。
“南宮楓堯!”她朝他大喊,卻發(fā)現自己根本發(fā)不出聲間。
她急著沖向他,卻發(fā)現面前似有屏障擋住一般,根本無法前進。
“南宮楓堯!”她看著他,急得大聲驚呼起來,手扒在屏障上,眼看著他舉劍又落下,突然馬身一傾,他就這樣從馬背上跌落下來,落在那人群堆里,然后有人對著他落下的位置,舉起劍一次次高高扎了下來,刺進他的心臟。
“哇……”季琳哭了起來,忽然一陣風飛過,旗幟飛揚,面前的一切如沙般消逝,來到另一個畫面。
南宮楓堯身披銀色戰(zhàn)甲坐在高高的馬背上,遠遠看著季琳所在的方向。
他騎著馬,慢慢朝她過來,直到停在她的面前。
他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上前一步,更加拉近彼此的距離。
季琳驚喜的看著他,張了張口,卻仍然發(fā)不出聲,她急得眼淚直掉,南宮楓堯卻只是微笑著看著她,并不說話。
她不停的哭啊哭,南宮楓堯心疼的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屏障不知何時消失了,季琳感受著他手心的觸感。
他的手掌很溫暖,動作很輕柔,卻讓季琳的眼淚愈發(fā)洶涌。
無法交流的夢境,只有這一個動作傾訴著一切。
季琳哭得不能自已,直到南宮楓堯的身影再次隨著一陣風漸漸消失……
……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季琳睜開眼,直勾勾的盯著頭頂的幔帳頂。
眼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滑了出來,心上的疼痛提醒著她昨夜的夢。
或許是因為那個夢的關系,這天的一路上,季琳都有些悶悶不樂。
她總是有意或者無意的會想到那個夢境,也不知道南宮楓堯怎么樣了。
即便無關其它,只是朋友,她也會深深的為他擔心。
雖然,也只能是僅此而已。
“可是昨日休息得不好?”君懷笑看了一眼側臥在對面榻上的季琳,隨口問她。
習慣了她話癆的樣子,這么安靜的模樣,難免讓人生疑。
季琳搖搖頭,沒說話。
君懷笑見狀,也不再多問,于是看了看她,又閉上眼,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不過他不說話了,季琳反而又不樂意了。
姐都這么苦悶了,你丫要表達關心也誠心點啊,問一句就歇了,啥意思嘛。
郁悶!
于是過了一會兒,見他仍然無動于衷,季琳終于忍不住主動開了口:“君哥哥,你說……南宮楓堯他,會贏嗎?”
有些吞吐的話,卻是帶著對另一個男人的擔心,季琳覺得多有不妥,說時,她更是小心地瞟了一眼君懷笑。
“擔心王爺?”君懷笑睜開眼,對上她的目光,緩聲問道。
季琳咬咬唇,點了點頭:“昨晚我夢到他了。”并沒有什么交代的必要,但她還是老實說道。
“琳妹不曾聽過么,夢都是反的。”君懷笑又道。
季琳不置可否,然而心又怎么放得下來。
她默了幾秒,才又開口:“君哥哥,話是這么說,但我還是……”
“還是擔心?”君懷笑接過她未說完的話,季琳點點頭。
“過來。”見她一臉愁容的樣子,君懷笑朝她伸出手,說了兩個字,季琳不解,但還是從榻上坐了起來,將手放到他的手心里面。
君懷笑手掌一收,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帶到自己身前。
季琳順勢在他身上坐了下來。
她今天一直不曾主動到他身上蹭來蹭去的,君懷笑反倒有些不習慣了,他還是喜歡她粘他的樣子。
真是寂寞久了啊,君懷笑暗暗失笑。
“琳妹不必擔心,昨日為兄已得知消息,王爺一路大勝,也許這場戰(zhàn)事很快就會結束了。”他溫聲安慰她,季琳卻依舊蹙著眉頭,半信半疑。
“你怎么知道?”季琳問,疑惑的目光落在君懷笑臉上,只是沒等他說話,她又似忽然想到什么,驚訝道:“是你手下的人……”
君懷笑點點頭,季琳蹙眉:“我以為你已經解散你的組織了。”不過轉念,她又釋然。
一個殺手組織,哪里是說解散就能解散的,再說更不可能為了陪她出來旅游,就把這么大一個組織解散了呀。
君懷笑不置可否,只是繼續(xù)道:“所以你且安心便是,要知道王爺十幾歲便曾率兵親征,從無敗績,這也是東祈一直安定至今的原因之一。”
“真的?”不是懷疑君懷笑的話,只是本能的反問。
在得到君懷笑肯定的眼神后,季琳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
隨后,一連幾天的行程,終于將季琳對于旅行的期待心情消磨去了一半,實在是一路上除了山就是林除了林就是山,沒有她熟悉的什么名勝古跡,這個時代也不流行這些,實在是枯燥無味。
至于君懷笑,的確是這次旅途上,對她而言最好的陪伴和安慰。
可是即便如此,天天對著這么一塊能看不能吃的*,比讓她吃屎還難受好嗎?
而且更郁悶的是,吃不到就算了,最近幾天晚上,總是到點就困,害得她都不能多點時間對君懷笑實施“皮肉之苦”。
反正她是這么想的,一次他能拒絕,二次他能忍受,可事不過三,她不信他三次四次五次五十次,還能不敗在她的強攻之下?
但現在這情況,實在是跟預想的不一樣啊,好好的怎么說困就困了。
費解!
可是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個原因來。
大概是真困了,季琳想。
而幾天連續(xù)趕路下來,大家都有些乏累。
這天,天氣陰陰沉沉,不多久,便下起雨來。
好在隨后遇到一處破屋,幾人心慌忙將馬車趕至檐下,就地停下歇腳。
原本是想等雨停了繼續(xù)行路的,結果這雨下了半天,也不見有停歇之勢。于是幾人只得繼續(xù)窩在破屋內。
季琳喜歡雨,倒不覺得這雨多煩人,更何況這雨季時分,差不多十天了才下了這么一場,對她來說還有不爽。
趁著午時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她一個人起身來到屋外檐下,看著檐頂嘩嘩向下墜落的雨簾。
雨很大,打在青瓦上發(fā)出“啪啪”的聲響,夾雜著外面刷過樹葉的“嘩嘩”聲。
季琳覺得無比悅耳。
伸手接住檐下的雨滴,一股涼意沁入手心,傳遞到身體里面。
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春雨便是這般,雖不至寒冷刺骨,卻仍是清清冷冷,帶著涼意。
只是就在這時,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薄披,一股淡淡的暖意包裹住全身。
回頭,只見君懷笑真一臉溫柔的看著她。
兩人相視而笑,君懷笑溫聲道:“為何不好好休息,獨自一人在這里?”
“睡不著,就出來看看。”不似平時那般乍乍乎乎,季琳聲色平緩,帶著難得的恬靜。
“這雨怕是今日都停不下來了。”君懷笑抬頭看了一眼雨簾外的天空,緩聲道。
季琳順著他的視線過去,附和:“看樣子應該是的。”
別說停,這雨反而讓人覺得大有越來越大之勢。
“可惜不能像在祈京一樣,出去淋雨玩了。”說著,她又對著雨簾輕輕嘆了一聲。
想起君懷笑陪著她在雨簾里的樣子,她一個人瘋瘋癲癲的玩著,君懷笑則撐著雨傘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等著她隨時回到他的傘下,這才離開祈京不到半個月,她居然開始懷念那時的日子了。
如果現在還在祈京,是不是更好?
“將來還有的是機會。”君懷笑幫她拉了拉披肩,柔聲說道。
季琳扭頭看他,兩人的目光觸到一起,剎時間,似有無限的溫柔流淌在空氣中,融進彼此的氣息里面。
不自覺的,季琳輕輕將頭靠進他的懷里,君懷笑順勢攬住她的肩膀。
“外面涼,進去吧。”他柔聲道,季琳卻是搖了搖頭。
“我想再站會兒。”但是你也不能走,得陪我。
這話雖然沒說出來,可是季琳在他懷中一動不動的身體,已經將這個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君懷笑何嘗不懂,于是便這般陪著她,站在屋檐底下,聽著嘩嘩的雨聲。
“君哥哥,其實有時候我覺得,就這樣沒有目的的走下去,也挺好的。”片刻,季琳才發(fā)出一聲感慨。
君懷笑默了默,視線落在雨簾外的某個點上,輕聲應道:“是啊。”
季琳自然沒有感覺到他的情緒,只是勾了勾唇角,笑了起來:“君哥哥,如果有機會有話,你會不會愿意跟我一起浪跡天涯?”四海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