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進度慢下來后,我的心就揪起來了。這里肯定有事情要發生了,是不是有人要進房間了?我緊張地盯著畫面。
進度條一點一點往前,房門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我拿著手機的指尖已經泛出了汗。突然之間,側躺著的阮西嶺就直挺挺的坐起來了。雖然視頻沒有聲音,但我還是被嚇到了。說起來那三年牢獄之災還是有點用,至少我此刻沒有丟下手機尖叫。畫面中阮西嶺坐在那里,并不明亮的燈光下,她的影子碩大。只是幾秒鐘,我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一般人做噩夢,會顫抖,會本能地抓住被子,或者驚恐地往被窩鉆。可阮西嶺不動,一動也不動,陰影下,她就像一尊雕塑那般立著,那坐姿實在太過詭異,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姿勢。
阮西嶺大約坐了一分鐘左右,然后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視頻在這里就結束了。
我那口提著的氣總算吐了出來,從柳又平剪輯的視頻來看,最大的疑問就在于阮西嶺睡著喝的那杯牛奶了。如果是這樣,我還真是有點驚訝了,原來現在裝神弄鬼行業都發達到這種地步了,一杯牛奶就能把邪給人種下來了。這么說來,跳大神不是有大量人員即將面臨失業?
“是那杯牛奶有問題嗎?”我把手機遞還給了柳又平。
“不是。”他帶著一點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看了這么久,得出的結論就是那杯牛奶有問題?”
不是牛奶有問題?我將剛才的視頻在腦海中倒帶,來回幾遍,吵架,喝牛奶,躺下,并沒有別的地方更惹人注意啊?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柳又平起了身走到我身邊坐下,然后他重新點了開了剛才的視頻,把進度拉到阮西嶺喝完牛奶躺下那里。他把手機放到我面前,示意我再看一遍。
阮西嶺喝牛奶,拉開被子的一角……柳又平的手伸過來,他點了暫停。暫停后他將視頻放大,畫面本來就不是太清晰,他這一放大,越發的模糊。
“這里。”柳又平指著米白的線色枕套,“這個黑色的東西,你看到了嗎?”
我仔細辯論了一下,枕頭上確實有個黑色的東西,看形狀有點象蜘蛛,也或者是其他蟲子。但這是放大的效果,畫面縮回正常水平,誰能注意到枕頭上的這個黑點?柳又平要是不特意指出來,我還以為是枕頭上的繡花呢。
柳又平將畫面縮放回正常畫面,再將進度條拉到了阮西嶺直挺挺坐起來那里。
“你看。”他指著枕頭。
枕頭上的那個黑色的東西沒有了。
“那是什么?”我問。
“這東西在東南亞一帶很盛行,行內人叫黑珍珠,黑珍珠里又分三個級別,阮西嶺枕頭上這種是最紙級的。最低級的意思就是,它會尋著人的體溫鉆進人的體內,然后釋放出很多分支,這些分支會擾亂中樞神經。所以,你看阮西嶺時瘋時好,就是這玩意造成的。”柳又平靠到沙發上側頭看我,“演藝圈那邊比較喜歡用這個東西,一般用最高級的那種。最高級進入體內后,特別喜歡吸食人體內血液里的衰老因子,以此達到青春常駐的目的。我們這些人都很忌諱的,因為這種萬事都相生相克。這種玩意兒必須一年一換,甚至不到一年就得換,超過時間,反噬起來十分痛苦,能讓人在很短的時間殘殺自己以解脫痛苦。”
我聽柳又平詳細解說完黑珍珠,手腳已經完全冰涼。我以為監獄的黑暗足夠可怕,現在發現,殺人于無形更加可怕。
“逼小茹上吊,給阮西嶺下黑珍珠,只為了打壓我嗎?何必下這樣的黑手呢?隨便搞點事情,現在的我也是吃不消啊。”我喃喃低語,而且,劉度是劉高的兒子。明面上,劉高是向云天的靠山。劉度這么做,豈不是拆他老子的臺?
“想知道啊?”柳又平的手搭過來,他將我攬進他懷里。
我一個激靈,將他的手狠狠一丟,我站了起來,繞到茶幾那一邊。我心里很害怕,到了這里,基本上就是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他要是要對我做點什么?我拼死了反抗,也是沒有用的。
“你怕我睡你嗎?”他冷笑道,“你放心,幾年前,我說過我不會強迫你。現在我還是這話,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會強迫你和我睡。但你今晚別想走,你給我呆在這里。”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劉度為什么要害阮西嶺?又是誰逼小茹上吊的?”我將話題繞回了阮西嶺的問題上。
柳又平拿過桌上的水壺起了身,裝了一壺水后,他又從抽屜里拿了包茶出來。
“坐下,我們慢慢聊。”他淡淡的語氣。
我站著不動,柳又平也不管我,低下頭,他拿著手機刷看起來。
“你把我的手機給我,小悅會找我。”我忍氣吞聲道。
“你三歲嗎?”他頭也不抬,“況且,你唯一的親人是你親媽,其他人頂多也就是你的朋友,你一個成年人有什么必要對你的朋友報備行蹤。當然,我知道你想給韋御風發條信息什么的?但我就是想讓韋御風擔心擔心,你要是不服氣,你可以跟我打一架。”
我打不過他,又氣又恨,又無可奈何。呆站了一會兒,只能倚著沙發垂頭喪氣的坐了下來。
“你今天晚上不會完全沒有收獲,我打算好好給你講個故事。”他翹起二郎腿,搭著眼皮看我。
我不說話,盯著滋滋作響的水壺發呆。
“韋御風有沒有和你說,你媽和他親爹的原配夫人是親姐妹這事兒?”他問。
“說了。”我語氣有些生硬,看來,柳又平確實徹查了我的事情。
“行,那我們的故事就從這里講起。我來幫你彌補一下你缺失的關于外婆家族的這一頁。”他來了精神,語氣也輕快起來。
我心里也是好奇的,韋御風給我講給到我媽和他父親原配夫人是親姐妹,但別的卻沒有多提,他說他也不太清楚。我尋思著,他可能不那么想告訴我。
“你想不想知道你媽和你爸是怎么認識的?”柳又平問完后又自己答,“你大概不能相信,你爸從年輕的時候在A城的悅來酒店非常有名。”
“什么意思?”我只覺得頭嗡一聲,柳又平在說什么?
“非常有名的意思就是,富婆都很愛點他。”柳又平的語氣淡然又冷靜,“殷采采,你應該接受一個事實。你的父親,他的骨子就流淌著不一樣的血液。他天生就有取悅女人的本能,這種本能讓他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
“而你媽。”柳又平抬頭看我,“她是梁以正的女兒,梁家是書香門第,你外公外婆都是X大的教授,你媽畢業于知名XX理工學校。你的親大姨,梁夢照,畢業于X大歷史系。你的親舅舅梁庭方畢業于上海X大。你的叔叔嬸嬸,最差也畢業于XX大學,那是國內top10的學校。梁家到現在,在A城的影響也不容小覷。殷采采,這么說起來,你是名門之后啊。”
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知道我媽來自什么樣的家庭,第一次知道梁家為何被稱作書香門第。
“你媽的悲劇在于,她認識了你爸,這是一個俗套得簡直老掉牙的故事。但這個故事不俗套的地方在于,你媽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一般人遇到浪子或者情種,會想改變他,認為自己是浪子最后停靠的港灣,但一般的女人都是癡心妄想,浪子怎么可能為任何女人停留呢。你媽的過人之處在于,她把你爸從悅來贖出來了。并且,為了你爸和家族斷絕關系。帶著他遠走高飛,去了你爸的故鄉Y城,在那里落地生根。我很佩服你媽,她真的太厲害了。如果那些人沒找到你媽,你爸肯定就會和你媽平靜的過完這一輩子。直到他們死,你和你弟弟都不會知道,你爸是個什么樣的人?說真的,我很想問問你媽,到底是怎么做到讓你爸臣服于她的?我姐就不行,雖然她有錢有權,但你爸也只是取悅她,并不愛她。”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是慘白的,這些我從來不知道的真相,現在經由柳又平的嘴里說出來。我心里是很難接受,我一直以為,我媽破產,我爸吃不了苦才離家出走。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爸的身體流淌的血液根本就是由自私,享欲幾個字組成的。那個我曾經在我心里溫柔體貼的父親,蕩然無存。
“那些人,是誰?”我輕聲問。
“你舅舅死了,你知道嗎?”他不答反問。
“韋御風說過。”我道。
“那你知道你舅舅為什么會死嗎?”他再問。
“說是我外公過于專橫,我大舅舅抑郁而死。”我道。
柳又平笑了一下:“不是這樣的,你大舅舅是間接被你媽害死的。”
“你說什么?”我猛地站起來,“我媽為什么要害死我舅舅?”
“我說間接害死。”他擺了擺手,“你別那么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