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再也沒有見到過自己陌生的父親,直到在中考的臨近的那段時間,父親過來要求母親簽下離婚協議書。在這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母親開始沉迷于麻將牌中,她用賭博將自己的思想麻痹了。一個女人,為了她愛的男人苦苦等候了十多年,可是到頭來男人卻從未愛過自己,甚至連同情她都不愿意。這對她的打擊是一般人難以承受的。這讓小若更加堅決地認為愛情和婚姻的可怕,是她這輩子也不可能承受的。
自從男人回來過以后,女人開始不再很努力地照顧這個殘缺的家庭,于是小若學會了怎么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不用任何人操心。她有一張銀行卡,每個月里面會有四位數的一筆錢,她并不急著用這些錢,而是自己另外開了一個戶頭,將錢轉到自己的名下,這筆錢就屬于她們母女了。因為她知道,這張銀行卡父親總有一天會凍結的,她必須盡快的為自己和母親的將來考慮。
初三那年她和媽媽失去了父親的消息,在父親消失之前他凍結了那張銀行卡,值得慶幸的是,她已在三天前將里面所有的錢轉移到自己的戶頭下,那張卡上只留下幾百塊的零頭。男人以為這樣一來,女人就會簽離婚協議書了,簽了以后再給她們一大筆錢,這樣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關系了。可是女人告訴小若,你爸爸那里的錢遠遠不止他能給我們的這個數,一旦我們走了,就再也沒有辦法從他那里拿到一分一厘了。她似懂非懂地點頭,隱約的明白了,她們其實是可以得到更多的錢。蘇夏說,如果沒有愛情,得到他的金錢也是一種慰籍。
在學校里的小若是堅強的女子,更換了許多個男朋友,卻連一次牽手的機會也沒有給過。因為沒有感情,所以從不會傷心。初二下學期開始,她學會了抽煙。
班里有幾個和她關系不錯的男孩子抽煙,他們愿意這樣遷就她。她向他們要煙,在某個下午放學后,她看到他們蹲在教室的后門抽煙的時候走過去對他們說,有人沒有說話,有人遞給她一只煙,這是她這輩子抽的第一根煙,她記得是十五塊一包的三五牌香煙,純白的煙身,她側過頭點燃它,夾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然后蹲下來,深深吸了一口。嗆人的煙霧使她的整個胸腔都顫抖起來,她蹲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幾乎要將身體里所有的東西全部清理出來,難受的無法言語。有人要拿掉她的煙,被她拒絕掉。她好不容易平息了喘息,繼續猛烈地吸了一大口煙。班里還有幾個正在收拾書包的學生,小筱和陳陽一也在其中,但是沒有人過來阻止她的這種行為,因為他們知道,她決定要做的事情,是沒有人能夠改變的,誰也不可以改變她的思想。
她就這樣一口一口吸完了這只煙,接著又向他們要了一支,有人告訴她,三五的煙是生煙絲,抽多了怕她會受不了。她笑笑說,沒關系的,習慣了就好了。她蹲在角落里看著班里剩下的幾個人,陳陽一的背影,瘦弱的肩膀在顫抖,她知道,他現在一定很難過。小筱站在陳陽一旁邊說了些什么,陳陽一望著小筱沉默了許久,然后抓起書包走出教室,門被摔的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驚動了所有人的視線。有個兄弟說,嘿小若,陳陽一對你挺不錯的,比你交的那幾個男朋友都出色,你怎么就會不喜歡他呢?
呵呵。她淡淡地笑,說,不喜歡也是沒有理由的,我也不知道。好了,我先回家了,你們慢慢玩。她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向他們道別。
一路上小筱一直沉默,她知道小筱此刻的心里也不會好受多少。于是她主動說,小筱,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那個,你為什么要抽煙?小筱很不理解這是為什么。
以后你就明白了。她淡定的樣表情永遠都不會出現任何波瀾,連小筱都沒有看到過她的表情會因為什么而變的激動起來,小筱想,她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而這一切,等到小筱在高二的時候,終于理解了,為什么十四歲的林若亞會如此迷戀香煙的存在。
回到家中她開始感覺到身體的不適,胃開始難受,不停地翻滾涌動著,她在衛生間里干嘔著,什么也吐不出來,她慢慢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不想移動。客廳的電話在囂張地放肆著,她閉上眼睛不想去理會,她能夠猜到,這個電話是陳陽一打來的。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沒有和陳陽一說過話,每次陳陽一都會主動找一些話題來與她討論,或者是假裝這道題不會做來請教她。自從陳陽一在那個下午看到她抽煙后,情緒一直低落了很久。那天小筱和他說,喜歡一個人,就不要去計較她做過什么。陳陽一一直想了很久,這個女孩子為什么沒有小筱那樣簡單的笑容,為什么連笑的時候都好像很疲憊的樣子,他有太多的為什么卻不敢去問她答案,甚至連直視她眼睛的勇氣都沒有。她在他心里永遠都是圣潔的,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是他永遠也無法到達的彼岸。他甚至連和她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只有在心里慢慢埋藏感情。但是一方面,他又是非常渴望能夠和她在一起的,他想照顧她,想讓她開心,想看她笑,但是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走進她的世界,而他,也只能在她的身邊徘徊。終于有一天,他想好了要告訴她,他很在乎她,他想照顧她,于是他向小筱打聽她什么時候有空,小筱告訴她,每個周末的下午她習慣在肯德基喝不加冰的紅茶,寫一些字和看書。
那天她約小筱去肯德基的時候,小筱找借口推脫了。她找了個角落坐下,今天前臺新來的服務員給她的紅茶加了冰塊,她也懶的讓服務員給她換了,什么東西對她來說都是可以將就的,哪怕是一些形成已久的習慣。她愿意去習慣別人的生活方式,這樣生活會變的比較簡單,很少會有人能夠習慣和容忍她的態度,因為她總是讓人難以接受。今天她什么也沒有帶來,不想寫什么也不想看書,聽著這里的音樂只想要安靜一下。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她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十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恐慌這個世界,開始了解到自己始終是一個人。她忽然對自己說,我是不被原諒的。也許從一開始,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巨大的不可原諒的錯誤。
她想閉上眼睛,那些安詳的輕音樂讓她開始不適應這種環境,她覺得自己似乎壓抑了很久,很多東西都被她壓抑在心里,她想釋放自己的靈魂,但是卻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她只不過是個孩子,但是卻在不應該的年齡承擔了不該她承擔的結果,這對她來說是習以為常的殘忍。她甚至開始認為,自己受過的傷和流過的血,都只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總會有個人受傷,總會有人流血,更何況,她是最適合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