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屁股踢多了的話,他也一樣會投降地。 好在崩潰之前,對方停下來了,便聽那蒼老地聲音笑道:“江御史是吧,遺憾地是,你現在已經不再是官員了,京中已經將你的出身革掉,你現在應該叫江白丁才對。”
江楚寒心頭一緊,腦袋嗡嗡響,冷汗就下來了。他覺著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雖然也有可能是誑他的,但如果是真的,那么所有的心血都將付諸東流,這輩子的理想抱負算是全毀了。
就聽那老者繼續冷笑道:“不瞞你說,洪承疇謀反的案子已經結了,查無實據,幾個江南的武將也紛紛表示只是你栽贓陷害,就算是弄死你,上面也絕對不會皺一皺眉頭的!”
江楚寒頓時整個腦間嗡了一聲,身子不禁顫抖起來,干咽口唾沫,嘶聲道:“你是什么人?既然我都被定為犧牲品了,干嘛還和我講這些?”
“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那人神秘的笑笑道:“你不要問我是誰,只要知道你是萬劫不復還是有一線生機,全在老夫的一念之間了。”
江楚寒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又聽那人問道:“洪承疇是你殺的吧?”
“是的。”
“你為什么要殺他?”
“他是反賊。”江楚寒搖頭道:“對于反賊,為何不殺?!”
“那你為何要幫著錦衣衛。”那人沉聲問道。
“我沒有幫著任何一方。”江楚寒依舊搖頭道:“我只是恪守著為人為臣的本分。”
那老者忍不住失笑道:“真是荒天下之大謬!你奉旨下江南,卻罔顧君父,黨同伐異,妄圖掩蓋真相,這也叫為人臣子的本分?”
“兒子本不本分,只有父親說了算!”江楚寒不卑不亢道:“臣子本不本分,只有圣上說了算。”
“你……”老者被得一愣一愣,氣道:“口氣真不小,就憑一個小小的五品閑官,也想見皇上?做夢去吧!”
“見不見我,由皇上說了算,別人都說了不算。”經過了最初的驚慌,江楚寒已經冷靜下來。對方如此藏頭露尾,定然是顧忌重重,那就算氣焰如何囂張,也不可能持久,自己必須要守口如瓶,不漏破綻、不給機會,如此堅持下去就會有轉機。
所以無論老者問什么,他都一個論調‘我是忠于皇上的’,至于其余的,概不解答。
老者耐著性子問了半天,一無所獲,脾氣便上來了,冷聲道:“送你一句:‘煮熟的鴨子雖然嘴硬,卻逃不過被撕碎吃掉的命運’,既然你不愿合作,那就在這等死吧!”
江楚寒無所謂的笑笑道:“煮熟的鴨子有可能也是會飛走喲……”
老頭徹底明白了,是沒法跟這小子斗嘴的,便不再說話,氣急敗壞的對邊上人吩咐道:”咱們走!”然后就聽到腳步聲,開門聲,恭送聲,屋里便安靜下來。
雖然沒了動靜,但江楚寒心里的恐懼愈發濃重了,他不知道要面對什么樣的命運,身子一陣陣的打冷顫。
為了轉移注意,他掙扎著坐起來,決定先想想到底是什么人在玩自己?
首先能把自己帶到這兒的人,只有吳孟明或吳孟明的手下。先說吳孟明,雖然覺著這位大特務頭子,沒必要如此脫褲子放屁,但江楚寒對上情內幕并不知曉,說不定人家想借機陰害溫首輔呢,就像當年整黑材料告蘇毅一樣,這都是說不準的。
如果假設吳孟明本身不存在動機,那就是受人之托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擅自做主……門口那校尉不是說吳孟明出公差去涿州了么?
至于受誰之托,江楚寒就沒法說了,誰讓自己樹大招風,又被打上了駱養性一黨的烙印!在京里大人們的眼中,自己無疑是駱養性一黨的一柄利器,所以那些視駱養性如仇寇的大人們便有了這個動機,想取楊嗣昌而代之的人也大有人在;還可能是別的什么勢力……江楚寒不禁暗罵一聲:本以為江南的水就夠渾了,現在跟京城一比,那叫一個清澈見底啊!
不過無論如何,能有這個面子,搬得動錦衣衛的人不多,有必要拿自己問話的人更少,想來想去,江楚寒覺著兩個人的可能性比較大,溫體仁或者張彝憲。從以往歷史看,溫體仁和張彝憲是存在合作關系的,而且兩者之間,顯然是東廠提督的張彝憲比百官之首的溫體仁更震撼其他官員一些。
至于江楚寒想象中別的大人物,諸如楊嗣昌、駱養性之類,可能性應該不大。因為對駱養性來說,雖然駱養性與張彝憲正在爭皇寵,駱養性需要自己……開玩笑呢,吳孟明不僅是錦衣衛的二號頭子,還是皇宮的侍衛頭子,更是京城兵馬統領,又憑什么與張彝憲等一黨往來?
難道……有內奸?天地會?
這個想法,忽然在江楚寒的腦海間炸了起來,這個想法只是剛一涌上江楚寒的腦海里的時候,便不由的讓江楚寒的腦間猛地一震!
想來想去,無外乎溫體仁和張彝憲,還有天地會外宗三位未露面的長老一個,那到底是誰呢?
就在江楚寒想深究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煙味,還混合著極其辛辣刺鼻的味道,緊緊吸了一口,便把他嗆得咳嗽連連,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不會要燒死我滅口吧?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趕緊趴在地上,緊緊貼著地面,使勁歪著頭,鼻子緊貼在棉祅的領子上,并使勁往上面吐口水,他前世是一個特種兵,當然知道火災中大多數死難者,都是吸入煙塵中的有毒顆粒窒息而死的,便用這法子,盡量少吸入些煙塵,多活一刻算一刻吧。
煙味越來越濃重,江楚寒感覺呼吸也愈發困難起來,雖做了盡可能的防護但整個呼吸道仿佛被注入開水一般,痛的他眼淚直流,身體不斷的扭曲。
這時,就聽外面有人大聲問道:“小子,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到底招不招?”
江楚寒雖然頭昏眼花,卻還沒有傻,他知道自己是皇帝要見的人,沒人敢讓自己人間蒸發,所以想要不被嗆死,最好的辦法不是回答,而是一聲不吭,一定會嚇壞他們的……他便咬緊牙關,心里反復想著邱少云,堅持著不咳嗽,不說話!
果然,外面人慌了,那老者看著從窗縫和門縫里涌出的滾滾濃煙,十分擔心地道:“可別把他弄死了,到時候咱們都不好交差。”
另一個穿著青色飛魚服的絡腮胡子點點頭道:“是啊,停下吧。”隔壁便停止生火。又有人上前將門打開,登時涌出滾滾濃煙,外面的院子里咳嗽聲一片,好半天煙氣才散干凈。
那絡腮胡子一揮手:“出來。”
兩個黑漢子便進去,將綿軟無力的江楚寒從屋子里拖出來扔到了地上。
“潑醒他。”絡腮胡子下令道。
“頭兒,他沒昏過去。”黑漢子報道。
“哦?”絡腮胡眉頭頓時皺了一皺,上前彎腰撇過江楚寒頭上的棉襖,果然見他在大口大口的喘氣。不由咋舌道:“真能捱啊,看來下次得多悶一刻鐘。”
“小子,你還不招么?”那老者冷聲:“下次關進去可不一定有命再出來了。”
江楚寒劇烈咳嗽,卻一聲不吭,他已經打定主意,從現在開始,一個字都不說,好留著勁兒撐一會兒,等撐不住了再說。
老者又問了幾遍,還是的不到回應,怒道:“再拖回去,老夫就不信他還能挺住!”
那絡腮胡子卻有些顧忌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再熏會出人命的。”
“那怎么辦?”老頭也不堅持了,壓音道:“怎么弄?”
“瞧我的吧。”絡腮胡子擦擦鼻子,粗著嗓門道:江大人,跟你同來京城的還有一輛大車,車上是你的夫人吧,嘖嘖,千里相隨,情比金堅啊,真是太感人了……不過如果她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會怎樣?”
“你敢!你敢動跟我進京任何人的一根汗毛,我保證你們會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江楚寒突然如同老牛一般暴怒了起來,猛地彈起來險些把那人頂個趔趄。
雖然他的臉被蒙著,但單看他白森森的牙齒,就足以讓那絡腮胡膽寒了,不由有些強撐道:“怕了吧?晚了,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
“哈哈哈……”江楚寒突然放聲大笑道:“我好怕呀!”便閉上嘴,不再理他,因為聽了這句色厲內荏的話,他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在誑自己的。然后又想到邱楓陽光和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們經驗豐富,戰力高強,是絕對可以信賴的,除非是出動軍隊抓捕,不然沒人能奈何的了他們的。
單看這份藏頭露尾的架勢,就知道他們沒這個膽子,想明白這一點后,江楚寒知道對方越是威脅,就越說明心虛,便愈加坦然起來。
老者徹底明白了,對方是個絕頂聰明之人,已經看穿自己的底線,便阻止絡腮胡繼續誆騙,而是換一副溫和的口氣道:“江兄弟,其實我們之間的誤會,應該到此為止,我們開誠布公的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