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劉家勢傾
“不行!”劉通的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一般,死活不肯答應(yīng)。他昂起頭,說道:“我自從父親手中接過劉家軍霸業(yè)之后,便立誓要將父親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維持下去。又豈能做出這等事情?劉義,此事我絕對不會答應(yīng)?!?
“大哥,你好糊涂啊。”到了這個地步,劉義也顧不得之前自己被劉通重傷過的事情了,而是痛心疾首地勸道:“父親當(dāng)年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這番基業(yè),不也是為了我們劉家能夠在這片土地上立足下去嗎?如果為了這些虛名,卻是要連累得我們劉家家破人亡,那父親與大哥你這些年來的辛苦,又有什么意義?”
劉通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無話可說,只能是繼續(xù)沉默。而劉義則是接著說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我們劉家人還在,只要這些忠于我們劉家的臣子還在,只要那些肯為我們劉家效忠的軍隊還在,我們劉家將來就必定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大哥,切不能為了一時之氣而自誤啊。”
劉義的連番勸說,已經(jīng)讓劉通原本堅定的心開始動搖了,這一切,劉義也是看在眼里。本來劉義還想要趁熱打鐵,劉通卻是搶在他開口之前,伸出手,止住了劉義的話頭。
劉通長長嘆了口氣,滿臉復(fù)雜地對劉義說道:“劉義。我錯怪你了。你的確是我們劉家的好兒郎。不過,這件事我卻不能現(xiàn)在就給你答復(fù),且讓我在考慮考慮?!?
說完,劉通也不給劉義說話的機(jī)會,直接便轉(zhuǎn)頭走出了牢房。而劉義看著劉通的背影,也沒有再多說什么,這件事如此重要,當(dāng)初自己也是考慮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劉通又豈會例外?想到這里,劉義也是跟著長嘆了口氣。但愿,為了劉家,劉通能夠做出一個正確的判斷吧。
信豐城的城守府內(nèi),短短幾天時間,這座城守府就已經(jīng)易主了。在城守府的大門口,站著兩排神情冷漠的黑衣士兵,正是宋軍之主宋帝趙榛身邊的親兵,他們出現(xiàn)在這里,就意味著宋帝趙榛本人就在這城守府內(nèi)。
在城守府的后院廂房內(nèi),宋帝趙榛看著那躺在床榻上的吉倩倩,撫摸著她的俊俏而蒼白的臉龐,微笑著說道:“倩倩啊倩倩,你也算是陰溝里翻船了?!?
吉倩倩臉色蒼白,正是重傷未愈的模樣,對于宋帝趙榛那不符合身份的舉動,吉倩倩也是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嘟囔道:“陛下!難道你就這么閑了嗎?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里,為何不趕快發(fā)兵去攻打南安軍城,將那劉通給除了,整個南安軍可就歸我大宋所有了?!?
宋帝趙榛和吉倩倩平時放松慣了,加上現(xiàn)在廂房內(nèi)就只有宋帝趙榛、傅選和吉倩倩三人,宋帝趙榛也用不著擺出一副皇帝的架勢。
趙榛一屁股坐在了吉倩倩的床榻邊,笑著說道:“不急!不急!南安軍已經(jīng)是近在眼前了,我們又何必太過著急呢?正所謂欲速則不達(dá),倩倩莫忘了,東面還有一個夏誠在那里虎視眈眈呢。這次夏誠欲偷襲江陵的計劃失敗了,更是賠上了楊林的性命,我就不相信,夏誠會忍得住?!?
“那可不一定哦?”在旁邊的傅選則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瞇起眼睛笑道:“夏誠此人,乃是一代梟雄,能忍人所不能忍。眼下的局勢,夏誠絕對不敢出兵援助劉通,那樣只會讓他的名聲大跌,支持他的那些世家們失望。而且陛下現(xiàn)在所率領(lǐng)的大軍可不比得上次王虎將軍的先鋒軍,夏誠如果想暗中使壞,那也只會是自取其辱?!?
傅選對夏誠的評價很高,而宋帝趙榛也并沒有認(rèn)為傅選太過高估夏誠的能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傅選的說法。可轉(zhuǎn)過頭望向吉倩倩的時候,宋帝趙榛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倩倩??!你也跟著我學(xué)了不少東西了,怎么還不知長進(jìn)啊!這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情,以后還是要少做啊!”宋帝趙榛說完這話便又是哈哈大笑了起來,而傅選聽了也是捋著胡須,一同大笑。
吉倩倩則是一臉的郁悶,這次他想要讓花中龍吃點苦頭,慫恿他去攻打上猶,結(jié)果反倒差點害得自己丟了性命。這么丟臉的事情,吉倩倩當(dāng)然是不會說的了??杉毁徊徽f,卻瞞不過智謀不弱于吉倩倩的傅選。傅選本來就對吉倩倩突然想出這種極為危險的計策感到很不解,剛剛對吉倩倩一番詢問,從吉倩倩那支支吾吾的回答中,卻是把吉倩倩的真正想法給猜出來了。
宋帝趙榛調(diào)笑了一番之后,便來談?wù)铝?。宋帝趙榛正色對傅選和吉倩倩說道:“如今南安軍城已近在眼前,不過越是如此,我們就應(yīng)該越來越小心才是。雖然我們這次接連拿下了南安軍數(shù)城,但劉家軍的兵力卻是沒有收到多大的損失,現(xiàn)在他們都齊聚于南安軍內(nèi),足足有三萬多人。此城經(jīng)過彭友、劉通二人之手,早已經(jīng)有不下于江陵的堅固城防,我們想要攻下此城,可不容易?。 ?
宋帝趙榛這番話說完,便轉(zhuǎn)而看著傅選和吉倩倩兩人,雖然剛剛那番話說得嚴(yán)重,可宋帝趙榛的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為難的樣子。反觀傅選和吉倩倩,兩人也都是一樣,傅選瞇著眼睛,嘴角微翹,不停地捋著胡須,而吉倩倩則是撇著嘴,一臉不屑地把腦袋橫向另一邊。顯然,對于他們兩人來說,剛剛宋帝趙榛所說的那些困難都不值得一提。
而宋帝趙榛也仿佛早就知道傅選和吉倩倩會有如此反應(yīng),并沒有意外之色,而是笑著繼續(xù)說道:“不錯,無論是南安軍內(nèi)的那三萬多守軍,還是南安軍城的堅固城防,其實這些都不能算是太大的困難。不過還有一點,卻是我們不能不防的。在南安軍旁邊,還有一個梅州,那個趙廣,現(xiàn)在可就駐防在那里。趙廣此人智謀超群,而且對劉通是忠心耿耿,我們要攻打南安軍城,趙廣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宋帝趙榛一提起趙廣,果然,傅選和吉倩倩兩人的臉色又是換了一副模樣。特別是吉倩倩,這次他差點送命,可以說是因為吉倩倩自己作繭自縛,但追根究底,卻是一開始吉倩倩就陷入了趙廣所設(shè)定的伏擊內(nèi)。事后吉倩倩也是反思過,趙廣所制定的這道防線,咋一看,龍泉城的確是唯一的漏洞,可現(xiàn)在一推敲,這個漏洞明擺著是趙廣故意留下來的。目的就為了讓宋軍的先鋒軍上當(dāng)。
原本吉倩倩已經(jīng)是自認(rèn)為自己很看重趙廣了,可沒想到結(jié)果還是太過小覷了此人。此人的智謀絕對不下于自己。所以在宋帝趙榛提起趙廣的名字之后,吉倩倩的心也是提了起來,有心想要向宋帝趙榛請命去攻打南安軍城,可一想到自己的身體,宋帝趙榛是鐵定不會同意的,只能是作罷。
傅選瞇起眼睛說道:“趙廣此人極善用兵,對付一個劉通,倒是容易,可若是再加上一個趙廣,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屬下以為,大人可派一軍前往梅州,拖住趙廣,然后傾全力拿下南安軍城。只要能夠抓住劉通,趙廣雖有智謀,也無用武之地了。”
“嗯?!彼蔚圳w榛點頭表示同意,不過又問道:“如要派人去拖住趙廣的話,應(yīng)當(dāng)遣何人前往呢?”
吉倩倩立刻便回答道:“要對付趙廣,恐怕一人難以成功。應(yīng)遣一將為主帥,再輔之以謀臣,兩者合作,方能拖住趙廣。這一將嘛,大人帳下能者極多,只是這輔佐的謀臣,屬下受傷無法為大人效勞,而選又要留在大人身邊,剩下眾人當(dāng)中,恐怕也只有劉和能夠勝任了。”
“劉和嗎?”宋帝趙榛低頭思索了片刻,劉和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以劉和的智謀不會比趙廣差,只不過劉和此人好走偏鋒,喜歡冒險。倒不是說這個性情不好,只不過對手是趙廣,還是要小心為妙。宋帝趙榛已經(jīng)決定讓劉和成行了,不過事前還是要好好囑咐一下,免得劉和到時候會馬失前蹄,那就不妙了。
暫時算是解決了趙廣的問題,緊接著,宋帝趙榛又再提起了關(guān)于南安軍防的事情。這次宋帝趙榛大舉東進(jìn),所帶出來的兵馬雖說不是宋軍南方軍團(tuán)和南方各地軍隊所有的實力,但也經(jīng)不得損耗。況且之后還要對付夏誠和高安,所以在攻打南安軍這一戰(zhàn)中,宋帝趙榛不希望損失太多的兵馬。
對于宋帝趙榛的要求,傅選和吉倩倩也都是同意的,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傅選起身從桌子上取出了一張地圖,直接便鋪在了旁邊的榻上,對宋帝趙榛說道:“陛下!要攻取南安軍城不難,關(guān)鍵,就在此處?!?
宋帝趙榛轉(zhuǎn)頭往地圖上一看,傅選手指所指的位置,卻是距離南安軍不遠(yuǎn),地圖上標(biāo)明了三個字——上猶。
“所以說,要守住南安軍,最關(guān)鍵的位置,就在連同南北卡住宋軍主力的上猶?!痹诿分莩锑l(xiāng)城內(nèi),趙廣緊皺著眉頭,對坐下眾將說道:“如今上猶已經(jīng)落入敵人的手中,這對于大人駐守南安軍城可是極為不利。所以當(dāng)前最重要的,便要將上猶給重新給奪回來。”
“此事易耳?!弊谮w廣右手邊的劉家軍大將南宮熊立刻便抱拳喝道:“大人!就讓某家領(lǐng)本部兵馬奇襲敵人,去將上猶奪回來吧。”
聽得南宮熊的請戰(zhàn),趙廣點了點頭,轉(zhuǎn)而又搖了搖頭,說道:“南宮將軍勇猛過人,這重奪上猶本就一場苦戰(zhàn),非南宮將軍不能當(dāng)此重任。不過南宮將軍也莫要小看此戰(zhàn),我料定那宋帝趙榛身邊的謀臣不會看不透此點,故而宋軍一定會派重兵把守此地。要重奪上猶,恐怕沒有那么容易。這樣吧,南宮將軍,我撥給你五千兵馬。定要將那上猶給奪回來?!?
原本趙廣的手上有一萬兵馬,先前為了湊齊宋大山的伏軍,趙廣也是從梅州調(diào)撥了五千人給宋大山,所以手上也只剩下八千余人了。現(xiàn)在一口氣撥給南宮熊五千人馬,足見趙廣攻打上猶的決心。
南宮熊也知道此戰(zhàn)的重要,當(dāng)即也不推脫,對趙廣抱拳喝道:“大人放心,末將必不辱命?!?
趙廣點了點頭,也是長嘆了口氣,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如今劉家軍已經(jīng)是大廈將傾,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延遲劉家軍被滅的時間罷了。就算是南宮熊能夠?qū)⑸溪q給奪回來,等到宋軍再度攻打上猶的時候,就憑南宮熊的那點兵馬,根本不可能擋得住宋軍的大軍。到時候,只怕連南宮熊也要犧牲在上猶了。
擺了擺手,示意在座的眾人退了下去,趙廣開始揉著自己的兩鬢,也算是能舒緩一下繃緊的神經(jīng)吧,大勢已去,就算是趙廣傾盡全力,恐怕也無法挽回這個局面。不過趙廣受兩代劉家軍家主的知遇之恩,又豈能輕言放棄,所以就算是知道自己這是在做無用功,也只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大人可是感覺力不從心?”忽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卻是把趙廣給嚇了一跳,抬起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在議事宮殿內(nèi),竟然還留下了一人沒有離開。此人趙廣自然是認(rèn)得,卻是在劉家軍帳下,僅次于趙廣的智者白何行。白何行笑了笑,也是一臉無奈地說道:“也難怪了,現(xiàn)在宋軍勢大,我們劉家軍根本無力與之對抗。戰(zhàn)敗,已經(jīng)是在所難免的了。沒想到??!那趙燕竟然是信王趙榛,現(xiàn)在竟然還登基為帝了!”
對于白何行,趙廣雖然知道他的智謀超群,但趙廣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此人。倒不是說趙廣擔(dān)心白何行取代自己的地位,而是趙廣看得出來,白何行心中所包含的仇恨太深了。這種仇恨,對于一名智者來說,是最要不得的。因為仇恨會蒙蔽智者的雙眼,讓本應(yīng)該能夠看清楚的事情變得模糊不清,錯失本應(yīng)該抓住的良機(jī),甚至于做出錯誤的判斷。
之前白何行的幾次謀劃,在趙廣看來,之所以會失敗,并不是因為白何行的智謀不足,而是因為白何行對宋軍和趙榛的恨意,使得他沒有發(fā)現(xiàn)很多細(xì)節(jié)上的問題。所以自從南安軍城之戰(zhàn)之后,趙廣就干脆把白何行給帶到了身邊,免得他再出差錯。
聽得白何行這么一說,趙廣顯然有些驚訝,按照他對白何行性情的分析,現(xiàn)在的白何行應(yīng)該是恨不得親自上前線,指揮兵馬和宋軍作戰(zhàn)才是,怎么會對自己說出這番喪氣話?仿佛是看穿了趙廣的心思,白何行苦笑著說道:“大人或許覺得奇怪,其實小子又何嘗不想去為家人報仇,可白某雖然不才,但也不會做那種自取滅亡的行為。與其送死,倒不如保存有用之身,再圖謀劃?!?
白何行解釋清楚了,趙廣也不再疑惑什么了,而是同樣苦笑著說道:“白兄所言不差,我的確是對現(xiàn)在的局勢十分擔(dān)心。宋軍大舉進(jìn)犯,以我軍的實力,根本就無力抵抗。正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我有再多的謀劃,可實力上的巨大差距,根本無法依靠計謀來填補?。〔恢仔挚捎泻畏椒▉斫涛??”說著,趙廣的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白何行,他相信,白何行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做毫無用處的事情,既然他會特意留下來,那說明肯定是有什么要對自己說。
趙廣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白何行也沒有顯得尷尬,而是正色說道:“大人。要說對宋軍的恨意,恐怕這劉家軍之內(nèi),沒有一人能夠比得上小子。不過小子也知道,光憑劉家軍現(xiàn)在的實力,完全不可能為小子報仇。不僅如此,若是強行與宋軍硬拼,恐怕整個劉家軍,整個劉家都要步當(dāng)年白家的后塵了?!碧崞甬?dāng)年白家被滅門的慘劇,白何行也是忍不住咬牙切齒。
趙廣的臉上倒沒有什么,此事他早就想到了,不過他倒是有些期待接下來白何行的話,事到如今,難不成白何行還有辦法能夠保住劉家?
白何行也不再賣關(guān)子,直接從袖口取出了一方錦帛,遞給了趙廣,說道:“大人。這是五日前,劉義將軍托人送到小子手中的,希望小子能夠助他一臂之力。小子以為,他此計雖然有些窩囊,但的確能夠保住劉家的香火。請大人過目。”
趙廣心中一驚,卻沒想到此事竟然還牽扯上了劉義。當(dāng)即,趙廣立刻便接過了錦帛,仔細(xì)看了一遍錦帛上所書寫的字。趙廣那張白皙的臉龐立刻就變得一片鐵青,握住錦帛的手用力一握,頓時就將那方錦帛給揉成了一團(tuán)??蛇^了半晌,又是慢慢松開了,而趙廣的臉色也是漸漸露出了苦澀和無奈的神情。
看到劉義的信,趙廣的臉色變了幾次。最后,趙廣嘆道:“劉義此計的確是可行。只是,恐怕大人不會同意此計的?!睂τ趧⑼ǎw廣又豈會不了解,以劉通的性格來說,是絕對不會同意劉義的這個做法的。
白何行也是點頭說道:“大人猜得不錯,而且根據(jù)從南安軍城傳來的最新情報,幾天前,大人已經(jīng)將劉義將軍給關(guān)進(jìn)了大牢。至于理由,卻是因為之前他與朱豪將軍擅自從上猶撤兵,不過對于朱豪將軍,大人卻只是打了一頓軍棍,便沒有再多做責(zé)罰?!?
白何行并沒有說得太仔細(xì),不過只是劉義和朱豪兩人的不同懲罰尺度,就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了。劉義是劉通的親弟弟,如果劉通在懲罰尺度上偏向劉義的話,倒還說得過去,可現(xiàn)在偏偏是對朱豪的懲罰輕,對劉義的懲罰重,這其中的意味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趙廣陷入了沉默,顯然劉義的所作所為劉通已經(jīng)知道了,要不然,劉通不會做出這種判罰。猶豫了半晌,最后趙廣對白何行說道:“白兄,此事,你且先按照劉義將軍的計劃去辦。我這就準(zhǔn)備去南安軍城,親自問問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