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硬不吃
“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們誰給我的解藥,你們就等著給姜芙兒那個賤人收尸吧。”
宋秋華一字一頓,說得咬牙切齒。
滅門之痛,失去清白之身,修為盡失……
這所有的一切,全是拜那個叫姜芙兒的女人所賜,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她怎么可能放過罪大惡極之人?
“宋姑娘,畢竟那是人命一條。”
白小如想到,楚云落已經收了診金,倘若姜芙兒就這樣死了,姜府的人會不會找楚云落要歸還診金?
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啊,一千兩黃金。
白小如只用想的,都覺得會被閃到眼。
所以,她現在非常溫柔的勸著宋秋華,心里覺得她挺可憐,但同時也覺得她很可恨,她是不幸的,所以,她又將這種不幸轉移到了青竹城主的身上。
想到那個鮮竹一般青蔥的城主,白小如便覺得心里堵得慌。
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心兒砰砰直跳,第一次體會到了那種少女懷春的美好向往。
“她是一條命,可我宋府丟的,是整整二十八條人命。”
宋秋華眼神清冷,
“我現在要解藥沒有,要命有一條,你們想要就拿去。”
末了,干脆將心一橫,閉上眼睛。
這樣的人,是最可怕的對手。
因為她已經無畏懼死亡了,不將自己的命當一回事。
她拿她的性命來跟你們開玩笑,你們有幾個人能像她一樣,不將自己的命當一回事?
面對這種不要命的人,宇文景真正的知道了何為頭疼。
同時,心里又隱隱的希望姜芙兒可以渡過這道難關,他想要聽她親口說說她的解釋,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情?
楚云落抿了抿唇,這次的事情倒是真的難辦了,宋秋華現在的態度就是,只認一條道,那就是要看著姜芙兒死,除此之外,她沒有追求。
楚小昱轉動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我真不理解,一個這么罪大惡極的人,為什么還會有這么多人要幫她撿回她的小命。”宋秋華有羞恨的開口了。
“宋小姐,站在你的立場,她確實可恨之極,可是站在我的立場,我只不過拿了銀子,要替她醫好此毒的大夫罷了,所以,你不能強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對她抱著仇恨的眼光,我們看她的態度不同,不過是因為我們的立場不同罷了,其實要報仇,有一千萬種方式,你選擇拿自己去交換毒藥,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楚云落與白小如所想的一樣,拿了人家一千兩黃金,至少也要努力一把,幫姜芙兒把解藥找到。
否則她這出師不利,診金收回,今后就少了一條生財之道了。
“我逃出宋府便遇到了那個惡魔,除了用自己做為交換,我已經什么也不剩下了,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一種方式可以替我復仇,我除了坦然接受,我還可以怎么樣?”
宋秋華抬眸,望向天際。
天色,已經開始一點一點要暗下來了。
這也意味著,姜芙兒的命,眼看就要走到盡頭了。
她的心愿也總算可以實現,能無牽無掛的離開人世了。
楚云落身形輕移,瞬間便站到了宋秋華的跟前,低頭,耳語道:“你只需要配合我,引出那個與你做交易的人,我便助你永遠擺脫此人的糾纏,讓你獲得真正的自由。”
“死亡便是真正的自由。”宋秋華看她一眼:“你別白費氣力了,我不會傻到將那個人引到這里來,我只要姜芙兒死。”
“她一死,你覺得你所有的怨恨就可以消散了嗎?她死了,你頂多只能算是殺了一個人,”楚云落慢斯條理的解釋道:“你問問你自己,事情走到這一步,你真正得到了什么?你本來應該過你自己的生活,寧靜安逸不被打擾,你不應該讓仇恨將你的雙眼都給蒙上了灰塵,以至于大好年華,卻活得如此辛苦。”
“你不用給我洗腦,我不會聽的,殺了她,替我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條鮮活的生命報仇,這就是我活著的唯一意義,我沒有資格去計較這樣的生活所帶給我的痛楚,我更沒有權利去叫囂上天對我的不公。”宋秋華眼神堅定,根本不為所動。
楚云落這下是真的覺得沒戲了。
面對這樣一個人,她心里只有一種信念,其它任何道理都是說不通的。
楚小昱見楚云落的眼里,都涌出了無奈,知道這次的事情,真是非常嚴峻了,偷看了一眼獨孤絕,他似乎心神不寧的,也沒有過多去注意此刻的情形,似乎正在想自己的事情想得出神。
“絕叔叔,你說現在可怎么辦啊?”楚小昱走過去,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是不是害怕你娘的一千萬兩黃金會被退回去啊?”獨孤絕好笑的看了這個小不點一眼,“假如真是這樣,大不了我送一千兩黃金給你娘。”
“不行,娘是不會接受的。”楚小昱搖頭:“但是請她出診,收費得來的黃金,那不一樣,這是我們勞動所得,我們應該拿的。”
“嗯。”獨孤絕滿意的點頭,非常贊賞兒子的表現,是非分明,也懂得,不勞而獲,始終是不太好的。
楚云落這個人,原則性很強,這一點看來非常精準的傳給了兒子。
“那看來還是要想辦法讓你娘不被人退了這個診金才是啊。”獨孤絕托著下巴,唇角浮現出一抹異常好看的弧度,似乎對于這件事情,有一種早就掌握在其中的感覺。
“宋秋華!別浪費我們的耐心,你真的不怕死嗎?”
宇文景的耐心終于被消耗光了,忍不住出聲喝斥道。
“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你們悉聽尊便。”宋秋華席地坐下,雙手撐著兩邊臉頰,一副無所畏懼的態度:“我反正是個廢柴,也不躲,也不逃,就坐在這兒,任你宣王殿下宰割。”
她這樣一說,宇文景反倒有些無法下手。
但是,這個宋秋華的態度,卻是實實在在的讓他覺得異常可氣。
側臉,看一眼楚云落,這個女人現在似乎都拿這個宋秋華沒有辦法,難道,一干人等就只能眼睜睜的在這兒看著,然后慢慢的等著姜芙兒失去最后一口呼吸嗎?
姜老爺的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楚小姐,難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他試著去問楚云落。
“應該是沒有了。”楚云落遲疑著,仍然老老實實的開口:“你也看到了,宋小姐對姜大小姐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滾那個給她毒藥人的下落,所以我們現在真是束手無策。”
正當眾人陷入一陣無可奈何之際,有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
穩穩的落在宋秋華的身側,伸手一攬她的纖腰,慵懶出聲:“你們這么多人圍著我的女人,她會害怕的。”
他一襲純白長衫,烏發如墨,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飄逸之極的仙氣。
這張臉,宛如清泉般,清澈透亮。
這雙眼睛,透著一種無雙的純粹。
楚云落頓時就有些無法理解了,長成這樣的男人,居然就是那個宋秋華嘴上的惡魔?
“毒圣?”
宇文景到底是見多識廣的,此人一出現,他便驚呼出聲。
他早該想到的,能讓眾人都束手無策的毒,這宇天國內,不是毒圣,還會是誰?
“原來有人認識我柳葉飛啊?”
毒圣沖宇文景極其溫和無害的一笑,
“你這么關注我?”
宇文景被他這樣直直盯著,尷尬不已:“毒圣大名,自然是聽過的,且有傳聞,毒圣長了一副慈悲為懷,人畜無害的臉龐,又喜白衣,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嗯,對,說的就是我,我確實就是長得善良,心也善良不已的毒圣。”柳葉飛聽得眉開眼笑,頻頻點頭。
而被他擁住的宋秋華卻在他一出現之際,就已經臉色蒼白,渾身直哆嗦。
“秋華,你看你都被這些人嚇成什么樣子了?”
他無限心疼的看向懷中人,語氣里,皆是無盡的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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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景明白,毒圣身上是一定有解藥的。
眼看天色已經越來越暗,這是最后的機會了,必須得抓住。
楚云落也清楚,于是,她很直接的沖毒圣開口:“解藥在你身上吧?”
“真是個直白的姑娘,”柳葉飛目光炯炯的定在楚云落的身上:“嗯,長得真好看,只是美得太凌厲了,還是秋華這樣的比較適合我。”
他開始對楚云落的樣貌進行著點評。
“那你是給解夜是不給呢?”楚云落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距離,這畢竟是毒圣,用毒之法,肯定比她還要高深,但又不能讓他輕易離開了,畢竟這是最后一個機會了,姜芙兒這會兒還躺在那兒,奄奄一息呢。
讓她活了,一千萬兩黃金就是她的了……
姜家,是宇天國內,財力最為雄厚的家族。
所以,宣王與姜家之間的這些牽聯,一定是利益促使,所以,即使姜芙兒有著不堪的過去,在沒有完完全全拿到姜府財力之前,宇文景是絕對不會怎么樣的,他只會拼盡全力去將解藥給拿到手。
這些,不在她關心的范圍之內。
她關心的,只是那高昂的出診費,且,這是她打響知名度的第一戰,若是成功了,今后財源方面就真的不成問題了,尋找血龍玉的道路,不管有多么艱難,多備些銀子,是絕對不會錯的。
“找我拿解藥,可是有條件的……”柳葉飛沖楚云落又是溫潤一笑,簡直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這個男人,真的是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看不出來身上有毒圣的影子。
那個以邪惡著稱的毒圣……
“不要給他們,”宋秋華終于開口,帶著一絲祈求,看向了柳葉飛,“求你。”
“秋華,你這個神色是我最喜歡的了,如此的楚楚可憐,又是如此的溫婉可人,你將你所有的倔強都壓下了,如今,真真實實的只剩下了委屈求全。”柳葉飛看著宋秋華,笑得燦若瓊花:“我終于還是將你完完全全的給改變了呢……”
他將最后一個字拖得很長。
宋秋華的淚,也隨之滾落而出。
十六歲那年遇到這個男人,當時的她,雖然狼狽,卻有自己的堅持。
可是,當她所有的一切都被無情的剝奪,她所有的驕傲也在一點一點被瓦解,她所能做的,只有順從,順從了他,她才可以報仇。
如今,她終于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他所期待的樣子,他應該滿意了。
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她的大仇,馬上就能得報了!
這個男人為什么要出現?
“我們拿解藥,自然不會是白拿。”楚云落抬眸,直視毒圣柳葉飛:“你若是一時想不好我們應該用什么來與你交換,那便算我楚云落欠你一個人情。”
“好。”柳葉飛答得干脆,并順手就扔出一個瓷瓶,甩到了楚云落的手上:“記住你的話,楚姑娘,你欠我毒圣一個人情,將來有用得到你的時候,我一定會不客氣的來找你哦,到時候你可不要反悔,雖然你只是個小女子,但好歹也是將門之后,不會做言而無信之事吧?”
“廢話,我娘既然答應了你,自然就不會反悔。”楚小昱見他質疑娘親的人品,自然是要忍不住開口說話的。
“今兒個這里真是熱鬧。”柳葉飛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了粉粉嫩嫩的楚小昱,頓時雙放光,不過,在觸及他身邊站著的是誰的時候,只能生生將眼里的欣喜給壓下了。
來此一趟,收了兩個人情,不過是給瓶解藥,他應該算是賺了一筆大的。
“為什么要給他們?”
宋秋華眼里,此刻只有恨:
“我被你折磨得還不夠慘嗎?眼看我就可以成功的報仇血恨了,你卻要來破壞這一切,你的出生,就是為了來折磨我的嗎?讓我連做鬼也不得安生?”
她聲嘶力竭的吼著,也讓楚云落對手里的解藥有了肯定的認知,那就是它一定是真的。
而這個看似溫和善良的柳葉飛,還真不是善類啊,看看他都把宋小姐給欺負成什么樣子了……
但,
楚云落突然想到,宋秋華的初衷是要看著姜芙兒死后自己也走上死路,而毒圣這個行為,是否可以理解為,他不想讓宋秋華死,所以才這樣故意去刺激她的?
不管怎么樣,解藥到手了,楚云落握緊瓷瓶,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獨孤絕與楚小昱。
總覺得在這件事情當中,她拿到解藥,確實有些容易了些。
方才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宋秋華的身上,也沒有去注意獨孤絕都干了些什么,這樣看向他,他神色無常,一派輕松的站在楚小昱的身側,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在那兒忤著,天生就有一種王者氣息。
此刻,楚小昱的身上,模模糊糊的被套上了獨孤絕的身影,二人眉宇間如出一轍的神色,讓楚云落心下不由得一暖。
一行人,開始浩浩蕩蕩的從后山下來。
宋秋華的眼里,開始浮現出前所未有的空洞。
她用她的清白之身,換回來的代價便是,她仍然報不了仇……
“秋華,”
柳葉飛試著輕喚她,她卻無意識一般,只是頹然。
“……”
末了,柳葉飛也只剩下了長長久久的嘆氣。
獨孤絕找到他的時候,只簡短的說了這么一句:“假如不想你的女人死就將解藥給那個叫楚云落的。”
也虧得柳葉飛腦子轉得飛快,這么沒頭沒腦的話,他居然能夠猜測到其中的深意,當下便趕了過來。
“你恨我?”
見宋秋華面無表情的臉,柳葉飛覺得自己快挫敗了。
“我何止是恨,我簡直恨你入骨,是你親手毀了我!”宋秋華牙關緊咬,下唇被咬出血來,這才狠狠的說道。
“那就恨吧,有這股恨意支撐著你,你才能好好活著。”柳葉飛突然也染上一絲哀傷,輕輕的說道。
“我只要活著一天,就會多恨你一天,你千萬不要給我機會翻身,只要我有機會,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了你!”宋秋華像一只暴怒的獅子,狠狠的瞪著柳葉飛。
“那就慢慢練吧,等你練得出一身本事來了,你才有機會殺我。”柳葉飛仍然一臉的淡定從容,且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在此之前,你就一直跟著我吧,省得你練出神功來卻找不著我去殺,那是多么殘忍的事情啊。”
宋秋華也不拒絕,像個木偶般任他拉著,一臉盲目,眼里,已無任何情緒,她那震怒的情緒已經被平靜所取代。
但,唇角緊抿著的弧度,顯示著她的不甘。
柳葉飛,你等著吧,終有一天,我能變強,變得能讓你死在我手中的強!
她眼中的恨意,終是慢慢掩下。
柳葉飛佯裝不知情,繼續帶著她前行。
秋華,你恨吧……
只有這樣的恨意,才能讓你有繼續生活下去的斗志力。
否則,你若死了……
我的生活將會變得多枯燥無味啊。
“芙兒,我的好芙兒,你終于醒了!”
姜氏夫婦二人幾乎是老淚縱橫,看著床榻之上的人兒睜開了眼睛。
楚云落舒了口氣,一千兩黃金到手了。
“這個女人不是什么善類,你也救。”
獨孤絕湊到她的耳畔,低語道。
“為了銀子,你就不要原則了?”
“你覺得我做人的原則是什么?”楚云落反問他。
這下,獨孤絕頓時難住了,一直以來,他只是拿一種這些所謂風云人物的風向標去衡量楚云落,如今這樣真切一看,這才發覺,她和自己應該是同一類人吧,不會被任何世俗的伽鎖牽絆住,自然也就不會在意什么諸如名聲一類的,自己活得自在最重要,你管人家的眼光會落在哪里?
“我現在知道了,你做人的原則就是……”獨孤絕以更小的聲音說道:“沒有原則。”
此乃做人的最高境界了吧。
楚小昱笑意吟吟站在二人中間,看著楚云落臉上的神情。
娘親一定還不知道,絕叔叔利用很短的時間離開的那一會兒,就是去找這個毒圣去了吧?
絕叔叔幫了她,卻沒有讓她知道,這一次,做得非常好,當日后娘親知道了這個真相的時候,應該會有一些小小的感動了吧?絕叔叔這次沒有沾沾自喜的邀功呢。
“宣王殿下。”姜芙兒費力的朝宇文景看去,“你也在……”
“嗯,我們已經找到兇手了,對你下毒的人,是宋秋華。”宇文景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她就是你貼身的丫環春桃,在府上偽裝了三個月之久,你中毒其實也已經有三月之久,如今能撿回這條命,實屬不易。”
“宋秋華?原來是宋府的人,不是都已經在兩年前被滿門抄斬了嗎?她為何還能逃出來?”姜芙兒的眼里,透出一絲不解,爾后又自顧的說道:“我與她素無責,不過是她大哥對我糾纏不放,求愛不成反而還加害于我,這才惹來了他們宋府的大難。”
白小如忍不住出聲說道:“怎么你跟宋秋華兩個人說的完全相反啊?”
“什么完全相反?一個城腑如此之深,潛伏在我府上三月之久,處心積慮對我下毒的人,說出來的話能讓人相信嗎?”姜芙兒頓時來了脾氣,瞪了白小如一眼。
“令千金與人吵起架來,如此生龍活虎,想必這解藥是非常之有效的,那我便告辭了。”楚云落扯了扯白小如,銀票都還沒有兌現呢,她就跟雇主吵起來了:“小如,回府去吧。”
姜氏夫婦異常客氣的一直將楚云落一行人送到了大門口。
宇文景則只是點了點頭,目送這一行人出房間。
“云落姐,你說那位宣王殿下會不會跟姜芙兒兩個吵起來啊?”白小如八卦的心,在蠢蠢欲動,忍不住開始浮想宇文景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情形。
“應該吵不起來。”楚云落莫名奇妙的又加了一句:“姜芙兒這條命,應該是活不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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