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八月十五,一個人圓月也圓的團圓之日。
明亮的月亮撒下一片皎潔的月光,將整個大地照的越發明亮了起來。
不過,在這個家家團圓的日子,尉遲娉婷卻是徹夜未眠。自打自己穿越過來之后,她幾乎是什么都沒有怕過。可是在這個前世自己最喜歡的節日里,卻成了這輩子一年當中,她最怕的就是這一天。墨墨的病在每年的這一天都會發作,看著兒子難受,她更是心如刀割。加之風輕語的那一番推論,讓她更加擔憂起來,墨墨現在才五歲,難道要他還沒有經歷過人生,便離開自己嗎?
不允許,尉遲娉婷用力的攥緊了拳頭:她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的出現。
今天,墨墨起的很早,他倒是不同于尉遲娉婷那般的擔憂,只是笑嘻嘻的想要出去玩。尉遲娉婷自然是點頭答應了下來,早早便讓墨墨帶著小白去西山玩了。
不過今天跟其他日子不同,尉遲娉婷招呼易逍遙悄然在后面跟著。
直到中午時分,尉遲娉婷才瞧見墨墨滿頭大汗地從院門外面鉆了進來。正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他探頭探腦的朝院子里外看了幾眼,這才笑瞇瞇的跟尉遲娉婷打招呼。
“娘,我們回來了。”還不等尉遲娉婷答應,他又轉過頭去,伸手朝身后招呼,“快,小白,現在沒人,趕快進來。”
果不其然的,下一秒,小白那雪白的身子便如同一抹影子一般,飛快的從墻外翻了進來,麻利地鉆到了自己的房間去了。
墨墨滿意的點點頭,小白最近可是越來越聽話了哦!
尉遲娉婷眸光一瞟,果然瞧見易逍遙的身影也悄然飄了進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只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墨墨還沒有事。尉遲娉婷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松了一些。
“寶貝墨墨,跟娘說說和小白都玩什么了。”尉遲娉婷親昵的把兒子摟在懷中,小白就依偎在尉遲娉婷懷里。
“嘻嘻,娘,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小鳥也可以聽懂我說話了。”墨墨窩在尉遲娉婷的懷里,手舞足蹈興奮地說著。
“什么?”尉遲娉婷心下一驚,想起了昨日風輕語跟她說的,墨墨可能會隨著掌握的獸語的種類越多而壽命越少。原來她以為墨墨平素喜歡跟小白相處,所以才會與小白心靈相通,那個時候尉遲娉婷只是僥幸的覺得這可能是兒子與生俱來的某種天賦。可是現在聽他說又會了一種,尉遲娉婷開始慎重的考慮風輕語所言了。
“嘻嘻,娘,你怎么不替我高興呀。”墨墨見尉遲娉婷臉上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不由的撅起了嘴,“娘,墨墨以后跟所有小動物都變成好朋友,這樣就能讓所有的小動物都來保護娘親了!”
這話哪里像一個小孩子該說的話?尉遲娉婷心里又是感動,又是酸澀。如果可以的話,娘親寧愿什么獸語都不懂。心里那么想著,可嘴上卻是寬慰的說道,“娘心里很高興呢,可是墨墨貪玩不肯吃藥,娘擔心哦。”
“又是藥,最近輕語阿姨都會給我吃苦苦的藥,娘,不吃好不好。”墨墨委屈的瞪著眸子,拉著尉遲娉婷的衣袖哀求著。
“寶貝乖,娘也是不希望你生病啊,所以娘和輕語阿姨都很努力地幫墨墨治病呢,墨墨也要努力哦,娘最勇敢地小心肝,要乖乖吃藥哦。”尉遲娉婷耐著性子哄著,“只要墨墨的病趕快好起來,以后就再也不用吃藥了。”
“好吧,娘,晚上陪著我好不好,我要小白也在,還有輕語阿姨,還有逍遙叔叔,他會給我說好玩的故事呢。”墨墨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張開了嘴巴,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嗯,我們都會陪著你的。”尉遲娉婷見墨墨把那顆藥丸吞下去之后,終于松了一口氣。
夜幕降臨的時候,聚仙客正是生意最興隆的時候。
酒樓的客人們聽著美曲,品著佳肴,吟詩作對,意興闌珊。
旁邊洛陽河上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畫舫中盡是燈紅酒綠。那皎潔的月光在河面散下一陣陣的銀色碎銀。不遠處不疾不徐駛過來的船,不聲不響的打破了這銀色的波浪,卻更添幾分斑斕色彩。
可是聚仙客三樓雅間中幾個人卻沒有一點兒食欲,即便已經一天了滴水未進,卻絲毫沒有一點餓意。
尉遲娉婷抱著墨墨坐在塌上,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小白趴在一邊,很通人性的它知道小主人現在不好受,偶爾嗚咽一聲。
易逍遙坐在一邊繪聲繪色的給墨墨說著新奇好玩的故事,風輕語則佇立在窗口不忍心去看墨墨的表情。她聽著墨墨愈發急促的呼吸聲,直覺的有什么東西正一口口的吞噬著自己的心。指甲已經深深的嵌入了手心,可她竟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痛意。
而躺在尉遲娉婷懷里的墨墨則把小拳頭攥的生疼,一陣一陣的疼痛自胸口擴散至全身,可是他硬是忍著不出一聲,即便是眼角已經滑落了眼淚,他還不忘記朝著尉遲娉婷擠出一個笑臉。寬慰的話他實在是沒有力氣說了,只是他不想娘親又著急的哭出來。
尉遲娉婷知道兒子在強忍著,心底更是難受,她多么希望可以代替兒子受著莫名的苦。
而同一時刻,一輛華麗的馬車停放在徽親王府的門口,門房領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正朝著南宮斐然的園子而去。那個白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即將與尉遲素雪成親的長孫無缺。
就在他走到南宮斐然院子里的時候,卻遠遠的看見了南宮斐卿的身影。心下不由的一陣錯愕,腳下的步子也跟著放慢了一些。
“斐卿,今日是八月十五,國子監以前那些學生都說要去聚仙客那邊聚一聚。你們兩兄弟怎么……”長孫無缺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南宮斐卿著急的招招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到底怎么了?”長孫無缺皺起眉頭,“斐然呢?”
南宮斐卿扭頭看了長孫無缺一眼,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前兩日斐然從龍首山回來之后,身上還帶著傷。今個兒在學宴上喝了些酒,約莫著刺激到傷口了,這會兒正在里面休息呢。”
說完,也不顧長孫無缺狐疑的態度,便焦急的來回踱步,不時敲敲門,直到里面傳出聲音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而屋內的南宮斐然,正盤膝而坐在榻上,從表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忍受著強烈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上沁出……
長孫無缺是國舅爺的長子,長孫家一門心思是支持皇后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想與恭親王府接親,再多那么一層關系。如今一次山崩,要了太子呼聲最響的兩個皇子的性命,局勢瞬間又曖昧了起來。
長孫無缺在學堂的時候,就有些嫉妒南宮家兩兄弟的名聲,這一次若不是父親大人要自己與他們交好,替八皇子多拉一些助力,他才懶得送上門呢!
如今,瞧見南宮斐然約莫是在受苦,他心下反倒是輕松了一些。當下客氣的道了好,這才揚長離去。
八月十五,月亮格外的圓,格外的亮,可是就在這佳節,總有人要承受痛苦,又是一個漫漫長夜。
皇宮中,皇后寢宮的聽風小筑建立在水上,四周風景如畫,人置身其中猶如漫游在畫里。只是因為兩位皇子歿,舉國哀喪,即便是皇宮中,也不敢太過于招搖。平素那些個兒花花綠綠的顏色都被收了起來,成了一片質樸。
“來,皇后娘娘,嘗嘗這個。”一個衣著華麗,顏色卻很是低調的中年女人向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獻著殷勤。“這是我專門叫王府的廚子做的。”
“真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啊,素側妃,這樣團圓的日子,哀家卻只能一個人過,心中卻還掛念著那再也沒法回來的人兒,也只有你,能來陪陪哀家了。”皇后身子倚靠在軟榻之上,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平素那些年頭,那一次不是自己兩個兒子依偎在身側……
想起往昔那些光景,皇后禁不住又濕了眼眶。她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胸口越發的沉悶了起來。
素側妃像是觸景傷情,也跟著眼眶一酸,落下了眼淚來,“皇后娘娘,人死不能復生,二位皇子是為國殉難,他們的在天之靈會安息的。”抽噎了幾聲,她又忙不迭的告罪,“哎呀,皇后娘娘,這原本就是個好日子,您若還是這般傷心,若是傷了身子,那兩位皇子在天之靈也不會放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