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少怎麼了?
顧七少就是覺得餓,渾身沒什麼力氣,不再像以前那樣再疲憊,受再重的傷休息一下就又可以活蹦亂跳,精神抖擻。
他看似慵懶懶地靠在肩輿上,其實(shí)是很無力。他特別想睡一覺,找個陰涼的屋頂,好好的睡上一覺。
他回頭朝龍非夜看了一眼,嘴角依舊咧出燦爛的笑容,“嘖嘖,尊敬的太子殿下,你啥時候也會關(guān)心人了?”
龍非夜冷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問,靠回肩輿上去,仰頭望向高高的藍(lán)天。
秋日的天空,萬里無雲(yún),格外的高遠(yuǎn)。
顧七少也仰頭望向藍(lán)天,他脣畔噙著極好看的笑意,他笑著笑著,忽然就灑脫不羈的高聲唱起山歌來:“唱山歌,這邊唱來那邊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灘險彎又多……”
大家立馬都朝顧七少看過來,顧七少唱得更大聲,更開心。
一路上有顧七少的山歌,熱鬧了很多。
韓蕓汐留心到,寧靜並不怎麼開口說話。她的門牙沒了,這件事蘇小玉提過兩句,沒有細(xì)說。但是,大家都知道是白彥青所爲(wèi)。若不是韓塵留下白彥青,韓蕓汐估計自己一定會破戒,狂虐白彥青出這口惡氣的。
人是留給韓塵,但是韓塵會要在鳳明山地宮裡待三年,她自然會時不時派人來“關(guān)心關(guān)心”白彥青的。
畢竟關(guān)乎了寧靜的自尊,大家看到寧靜都當(dāng)沒發(fā)現(xiàn),沒有過問。韓蕓汐坐在寧靜身旁,一路上都尋思著回頭一定要尋個大夫幫寧靜瞧瞧。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中國醫(yī)學(xué)史上,早在漢代就有治療蛀牙的辦法,而早在唐代就有補(bǔ)牙的辦法。在唐代的醫(yī)典《新修本草》裡有關(guān)於用汞合金充填牙齒的明確記載,而這項技術(shù)到了宋代已經(jīng)成熟了,在宋代已經(jīng)有專科的補(bǔ)牙鑲牙大夫出現(xiàn)。
雲(yún)空大陸的醫(yī)學(xué)絕對比中國古代醫(yī)學(xué)要發(fā)達(dá)很多,甚至有些醫(yī)術(shù)都超越了現(xiàn)代的水平。韓蕓汐相信有顧北月在,一定能找到幫得上忙的大夫來。
一路下山,回到醫(yī)學(xué)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更半夜了。一如離開的時候,他們回來的時候也沒有驚動太多的人。
顧七少從肩輿上懶洋洋地站起來,龍非夜冷眼打量著他,“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一旁楚西風(fēng)已經(jīng)侯著了,回來的路上殿下交待得很清楚,要他送顧七少回房,守著等顧北月過去。
“救寧靜老子也出了一份力,好歹讓老子瞧瞧唐離那小子夫妻團(tuán)聚唄?”顧七少說著,先跑院子裡去了。
“殿下,那傢伙還能跑,應(yīng)該沒什麼大礙。”楚西風(fēng)多了一嘴。
見韓蕓汐他們往院子裡走,龍非夜也沒多作聲,緊隨其後而去。
寧靜一到院中,就傻眼了。
院中,滿滿的全是影衛(wèi),唐離的房間門窗全都用木板加固,封得死死的。影衛(wèi)在龍非夜身旁低聲,“唐門主昨兒半夜硬是要回唐門去,屬下攔不住,只能出此下策。”
龍非夜點(diǎn)了點(diǎn)頭,無比緘默。
這一幕,和當(dāng)初在三途黑市是多麼相似呀!可是,至少當(dāng)初唐離還是理智的,如今……
寧靜回頭朝韓蕓汐看過來,不解地問,“公主,我們……我們沒走錯地吧?唐離……唐離呢?”
一路上沒說,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說了。
韓蕓汐心口堵得難受,半晌都說不出話,最後還是顧北月開了口,“靜小姐,唐門主誤以爲(wèi)你葬身火海,悲傷過度……有點(diǎn)……”
“唐離真在裡頭?”靜靜忽然打斷,“你們把唐離關(guān)在裡頭?”
“靜小姐,唐門主他……”
顧北月正要直說,寧靜卻怒聲,“開門!你們關(guān)他做什麼?開門!”
韓蕓汐親自開了口,寧靜立馬衝了進(jìn)去。
屋內(nèi),唐離獨(dú)自一人坐在榻上,低著頭,似乎在喃喃說著什麼。寧靜都站到他面前了,大家也都跟進(jìn)來了,動靜極大,可是,他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無動於衷。
寧靜惶恐了,她小心翼翼地喊他,“唐離……”
唐離沒有迴應(yīng),寧靜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回頭朝韓蕓汐看過來,不解,迷茫,慌張,害怕全都寫在臉上。
“我們追到懸崖邊的時候,就只看到蘇小玉。他誤以爲(wèi)你墜崖身亡,人就……就傻了。”韓蕓汐哽咽地說。
“傻了……”
寧靜的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她緩緩回頭朝唐離看去,無法接受自己聽到的,“阿離,傻了?”
“那個話癆,那個成日在她身旁嘰裡呱啦說個不停的阿離……不乖乖待在唐門,成日找她謀劃到處遊走的阿離……那個總是三更半夜被她奴役去煮紅豆粥,從來沒有半句怨言,還心甘情願得很開心的阿離……傻了?”
寧靜在塌前跪了下來,她拉著唐離的手,淚如雨下,“唐離,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可是,唐離還是無動於衷,三魂七魄好似被抽走了,就剩下一副皮囊,傻乎乎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聲音很輕,輕得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唐離!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寧靜哭出聲,使勁地想捧起唐離的臉來,讓他看一看她。
可是,不管她有多用力,都捧不起他的臉上,他的腦袋就那樣耷拉著,像是永遠(yuǎn)都不會擡頭了。
“唐離……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看看我呀!”
“唐離,我求求你看看我呀……唐離,你……你不要我了嗎?”
“你怎麼可以不要我……怎麼可以?”
寧靜哭得肝腸寸斷,她雙手抱著唐離的臉,使勁推使勁推,就是推不動他。
韓蕓汐他們幾個站在一旁,韓蕓汐的眼睛早就溼了,恨不得過去幫寧靜一把,幫她把唐離的腦袋擡起來,可是,擡起來又如何?
唐離不清醒,看到寧靜又如何?
顧北月早往右邊牆上看去,而顧七少看著左邊的牆,兩人的表情都是緘默而沉重的。至於,龍非夜,他並沒有進(jìn)來,就站在門口,靠著牆,閉著眼睛。
寧靜越看越大聲,越哭越悽慘。
她推不動唐離,也不推他了,她站起來,抱住唐離的腦袋,緊緊地抱住他,讓他埋頭到她懷中。
她沒有放棄,她依舊倔強(qiáng)而執(zhí)著,她說,“唐離,我餓了……我要吃紅豆粥。你去煮,馬上去。”
當(dāng)初,在唐門的無數(shù)個夜晚,她都是這樣,用命令的語氣,指使唐離去煮紅豆粥的。
“唐離,我餓了,你去!你快去!”
她大聲地催他,甚至將他推開了。
即便早已淚流滿面,她卻還是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頤指氣使地命令他,“唐離……你快點(diǎn)去!我快餓死了!你還磨蹭什麼呀?”
“唐離,你再不去。今天晚上就到外頭去打地鋪,你別想上我的牀!”
“唐離,快去!你去不去?你去不去……”
倔強(qiáng)到最後,堅強(qiáng)到最後,寧靜終究是崩潰了,她的聲音都顫了,泣不成聲,“唐離,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想吃紅豆粥……阿離……你去煮紅豆粥好不好?好不好?”
“唐離,你餓不餓……我煮給你吃好補(bǔ)好?”
“唐離,唐離你應(yīng)我一聲呀!你到底怎麼了?唐離……你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
……
寧靜的淚已決堤,就在這個時候,唐離緩緩地擡起頭來,木訥訥地看著寧靜,嘴裡已經(jīng)在喃喃著。
見狀,大家都緊張起來。寧靜又緊張又驚喜,她手足無措地抹掉眼淚,拉住唐離的手,“唐離!唐離你看看我,我是寧靜!唐離……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我是寧靜,我回來了呀!我沒有死,我回來了……”
唐離就只是看著她,無動於衷。寧靜看得很清楚,他雖然看著她,可是眼神卻是空洞的,空洞就像是無底洞,空蕩蕩除了黑,什麼都沒有。
寧靜就像是跌入了這無底洞,漸漸被絕望感包圍。
她看著他,淚不止,卻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然而,她漸漸安靜,唐離的喃喃之聲卻漸漸大了。寧靜連忙湊過去聽,小心翼翼地靠近,呼吸都屏住了,認(rèn)真聽,聽他說什麼。
不聽還好,這一聽,寧靜就徹底失控了,她緊緊地抱住唐離,嚎啕大哭。恨不得把自己哭碎在他懷中,在他心裡,在他生命裡。
唐離方纔至今,一直在重複地喃喃自語著,“我想靜靜……我想靜靜…韓蕓汐受不住,轉(zhuǎn)身,逃出門外。她什麼都沒說,就撲到龍非夜懷裡去,緊緊地抱住他。
顧北月和顧七少他們也隨後都走出來,顧北月重重地嘆息,親自將門帶上。
“白彥青!都是白彥青!”
韓蕓汐又傷又氣,“我現(xiàn)在就去找韓塵拿迷蝶夢,我要?dú)⒘税讖┣啵 ?
韓蕓汐氣臉都白了,龍非夜連忙拉住,冷聲,“孩子!”
韓蕓汐這纔想起自己已經(jīng)是個孕婦了。
“公主,別動了擡起!你殺了白彥青也無濟(jì)於事,心病總需心藥醫(yī)。靜小姐就是唐門主的良藥,也是唯一的藥。”顧北月認(rèn)真說,“說不定時間久了,唐門主就恢復(fù)了,或許,明早唐門主就恢復(fù)了。公主,別太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