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蕓汐躲在馬車里,將龍非夜寄來的空白信反反復復檢查了好幾遍,連信封內(nèi)面都沒錯過,只可惜,除了空白還是空白,不見任何墨跡。
什么意思?
這應該是龍非夜第一次給她寫信吧,確切是說這是一封回信,居然回了一封空信。
難不成因為他不擅表達,所以索性不表達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韓蕓汐真的有些失望了。
或許是韓蕓汐多心吧,她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回空信不太像龍非夜的做派。
按照他的做派,即便不善表達,他也會回一句,“信收到了。”
又或許是她多心,指不定他想給她什么驚喜,這只是第一步呢。韓蕓汐如是安慰自己。
這個節(jié)骨眼上,韓蕓汐為自己還有如此風花雪夜的想法而趕到……慚愧!
她又給龍非夜寫了兩封信,一封是告訴她這么一路上的情況和關(guān)心他的內(nèi)傷恢復情況,另外一封,還是那一句,“龍非夜,我想你了”。
大家一番喬裝打扮,顧七少說什么也不肯去當影衛(wèi),所以就接受了最初的安排。
韓蕓汐喬裝成一個病弱的富家小姐,顧北月俊俏的臉上粘上了絡腮胡子充當韓蕓汐的兄長,顧七少借助了人皮面具,裝扮成侍衛(wèi)兼車夫。楚西風和徐東臨自是和一批影衛(wèi)們隱在暗處追隨。
他們翻過山,只在城里吃了一頓熱食就繼續(xù)前行,沒有多停留。
是夜,大伙在郊外露宿的時候,顧北月秘密收到了龍非夜送來的密函,密函里附帶了一顆丹藥,正要劍宗老人那顆鳳息丹。
這丹藥雖然不能讓顧北月痊愈,但確能在短時間里,讓顧北月的內(nèi)功恢復到兩三成,至于是兩成和是三成,那就得看顧北月個人的努力了。
信函很短,交待了丹藥的功效和修煉的注意事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龍非夜甚至沒有解釋這藥是怎么來的,為什么要給他。
短短兩句話,顧北月卻看了半晌,遲遲都回不過神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件事多么令人興奮的事情呀!
要知道,他當初知道自己內(nèi)功盡失再也恢復不了,幾乎都絕望了!要知道,他雖然波瀾不驚,可是,他花了無數(shù)個枯坐的夜晚,才說法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如今,絕望里生出了希望!
他打小苦練,承載爺爺和父母親留給他最后的一份回憶的影術(shù);承載著保護西秦皇族重任的影術(shù);承載著保護他深藏在心底的女人的影術(shù),終于能回來了!
他即將有機會,真真正正的重新站起來。
可是……
可是,他眼中沒有一絲絲興奮和欣喜,反倒凝固著滿滿的沉重。
可惜韓蕓汐沒有看到此時的顧北月,否則,她一定會覺得顧北月眼中的凝重和她多次從龍非夜眼里看到的非常非常相似。
這沉重為的是什么?
龍非夜單獨給顧北月的密函,他都是看過之后就隨手毀掉的,可是,這一封信他認認真真地折好放回信封,然后藏入袖中。
至于那顆丹藥,他毫不猶豫地服用了下去。
顧北月想,信任這種東西應該和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一樣,都會義無反顧。
萬籟寂靜,韓蕓汐獨自一人睡在馬車上,顧北月就守在車外瞌睡,影衛(wèi)遍布周遭輪流守夜,顧北月要提防的只是有顧七少。然而,顧七少這家伙偏偏是最好提防的,他很聰明,但是,他的關(guān)注點全在韓蕓汐身上,和韓蕓汐無關(guān)的,他即便留心到異樣也懶得深究。
顧北月服下鳳棲丹之后,便開始了夜夜苦修的日子。
幾日的奔波,路程已經(jīng)走了一半,而距離杏林大會開始的日子,也會越來越近了。
當然,這幾日,云空大陸的局勢也發(fā)生了不少變化。
藥城終于抗不住醫(yī)城的壓力,宣布暫時終止和藥鬼堂的所有合作,以及和中南都督府的任何合作,直到韓蕓汐的身份明確之后,才重新考慮合作事宜。
掌控藥城的王家是效忠龍非夜沒錯,可是,在他們自己都保不住的情況下,也就談不上什么效忠不效忠了。所幸的是,王老還是很有人情味的,在宣布暫停合作的前幾日還是允許了藥鬼堂的幾筆數(shù)量龐大的采購,并且及時把貨全都發(fā)出來。
“呵呵,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趁機解除對沐家所有限制。”顧七少很不甘心,為了拿下藥城,他和沐靈兒都坐過牢呢。
當初憐心夫人以供出催生一事,就要求他們放過沐家一馬,龍非夜借機讓王家解除了對沐家的一些禁令,也正是在醫(yī)城留了條后路,希望沐靈兒有朝一日重振沐家昔日雄風。
畢竟藥城讓王家一家獨大,并非龍非夜最終的目的。只能說,沐靈兒太忙了,分身乏術(shù),而韓蕓汐毒宗的身份暴露得太早了。
“還有七八日,只要不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病疫,我們的儲藥應該是夠的。”顧北月說道。
“藥王已經(jīng)回信了,他的意思,還是肯幫咱們的。”韓蕓汐認真說。
“王妃娘娘,王老也只能救急而已,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你可千萬別答應他什么。”顧北月一臉認真,“萬一儲藥不夠,咱們還可以大材小用,藥鬼谷的高檔藥材應該還不少,咱們也可趁機像藥城和醫(yī)城端一端架子,順道收買收買老百姓的心。”
用藥量大的并非高檔藥材,反倒是那些常用的普通藥材,但是,高檔的藥材一樣可以治療一些小病癥,而效果還立竿見影,關(guān)鍵在于顧七少舍不舍得下這個本!
顧七少笑得特騷包,“只要毒丫頭需要,別說藥鬼谷,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樂意給。”
明明是在討論很嚴肅的問題,硬是被顧北月和顧七少說得輕松了起來。
韓蕓汐都不知道,如果沒有這二位,她的處境會有多艱難。
藥的問題韓蕓汐是放心了,而醫(yī)的問題,她早也不必多擔心,因為這些天她陸續(xù)收到沐靈兒的信,說幾乎每天都會有十來個大夫,千里迢迢趕到藥鬼堂去,聽從黃太醫(yī)的安排,被下派到中部三郡和江南幾座城池的醫(yī)館行醫(yī)。
這的顧北月給韓蕓汐的一大驚喜,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平素什么多少交際的“宅男”,居然有那么好的人脈,能找來那么多不顧一切代價愿意幫他的同行。
當然,醫(yī)城早就宣布取消所有停留在中南都督府境內(nèi)大夫的行醫(yī)資格,藥城也跟著發(fā)布禁令,禁止任何藥館對這些大夫開出的藥方出售藥材。
可以說,中南都督府的醫(yī)學系統(tǒng)完全脫離了醫(yī)城和藥城,自給自足。
從長遠來看,這條路走下去會是絕路,可是,短時間里卻是極有效果,原本蠢蠢欲動的內(nèi)亂已經(jīng)被有心人煽風點火得差不多了,因為醫(yī)館資源的及時補給,民怨?jié)u漸小去,畢竟老百姓大多只看眼前,沒有哪個病患會為了醫(yī)城的“大義”,為了毒宗的“禍害天下”而拒絕醫(yī)治,抗議中南都督府的。
“是時候站出來了。”韓蕓汐認真說。
中南都督府早就公開承認和醫(yī)城抗爭到底,可是,她這當事人畢竟還沒有正式承認過什么。她想,如果她趁著中南內(nèi)部形勢不錯的時候,站出來承認身份,公開聲討醫(yī)城的不仁道,質(zhì)疑醫(yī)城污蔑毒宗,必定會讓中南都督府士氣大振,也會得到中南地區(qū)老百姓的支持的。
“我跟你一塊站出來!”顧七少等韓蕓汐這話等好久了。
顧北月像個兄長一樣看著他們倆人想笑,他說,“不急,時候未到。咱們得提防細作背后那只老狐貍。”
顧北月是最謹慎的,他要么不出手,要么便是萬無一失。
而今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能否順利抵達醫(yī)城,參加杏林大會。
韓蕓汐和顧七少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這一路走來,韓蕓汐對顧北月是信任有加,欣賞有加,而顧七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看顧北月比以前順眼多了。
除了他們,天下各方勢力都猜測不到他們正前往醫(yī)城的路上,更猜測不到他們要去干一件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情!
各方勢力都等著看中南都督府的好戲呢!甚至不少人打賭中南都督府能撐幾個月。
西部戰(zhàn)場的軍營中,寧承剛剛打敗了楚西風一場,心情正大好著。
他的身材本就挺拔,而今一身銀白戰(zhàn)袍,隨隨便便一站,都給人一種傲岸如山,不可挑釁的感覺。
“至多十日,本王一定要楚西風繳械投降!”他即便朗聲大笑,眉宇間,聲音中依舊高高在上不可親近。
“這么說,十日之后,我軍便可揮兵南下?”副將大喜。
“聽說中南都督府那位顧北月大夫,能耐不小,幫韓蕓汐招攬了不少大夫過去。”寧承問道。
“可不是,就那邊的情況,至少也能撐半年。”副將不得不佩服,“若非那批紅衣大炮,想必半年里,這場仗咱們是打不完的。”
寧承心中亦是慶幸著,若非他夠果斷,如今就抓不住這個實際,攻入中南部了。然而,戰(zhàn)爭并非他真正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在于韓蕓汐。
他也并非甘心當醫(yī)城走狗,為醫(yī)城抓拿韓蕓汐,他不過是需要一個借口,逼中南都督府交出韓蕓汐罷了。
只有得到韓蕓汐,他才有機會從楚清歌嘴里問出影族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