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看著那人的血色魚鰓，我實在是有點瘮得慌，禁不住是皺眉看著他問道。

“妖怪？”他慘笑了一下，把捏碎出水的草藥猛地按到了腿上的傷口上，立時疼得倒吸冷氣，嘶嘶叫了起來。

“在我們那個地方，一般不叫妖怪，而是叫水精，”他咬牙說著話，從碎石堆裡找出一塊破布，撕成了布條子，把傷口包紮起來，接著則是看著我道：“這麼多年了，你是頭一個傷到我的人。”

“你心態似乎還不錯，你知不知道你濫殺無辜，罪大惡極？你是個瘋子，你是個兇手，你知道嗎？”我冷眼瞪著他說道。

“我知道，我當然都知道，我不是傻子，”他雙手搬著腿，費力地往後挪去，背靠著石壁坐了下來，喘了一口氣，看著我道：“不過我殺的人，都是該死的人，他們比我更邪惡，更陰險，更噁心，他們都該死！”

“你有病吧？那些都是忠厚樸實的村民，他們有什麼邪惡的，有什麼陰險的？你憑什麼要殺他們？”我心裡有些憤怒，感覺這傢伙可能是個神經失常的殺人狂魔，當下我下意識地就想要把摺疊刀掏出來。

“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讓他把話說完也沒什麼。”就在這個時候，雲青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旁邊，制止了我的動作。

聽到她的話，我再一看她望著那魚鰓男的神情，心裡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讓我禁不住一陣哀嘆，隨即便把刀子收了起來，冷眼看著那魚鰓男道：“那你說說，到底是什麼原因，如果你的理由足夠充分的話，我說不定能饒你一命。”

“那在我說自己的事情之前，你是不是也介紹一下你自己？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來到這裡？那些村民請你來對付我，給你出了多少錢？那我可不可以跟你做一個交易？你告訴我那些村民給了你多少錢，我雙倍、三倍，甚至十倍給你。看到沒？這些石頭，這些都是水晶和翡翠，都是非常值錢的寶石，你拿去，都拿去，只希望你不要再幫那些混蛋。”魚鰓男說話間，從背後抓出一把寶石丟到了我面前的地面上。

光影照耀，寶石璀璨，我就是再傻，也看出來那些是貨真價實的寶石了。

這些寶石不用問，肯定都是很值錢的，但是，此時卻收買不了我，並不是因爲我不愛財，而是因爲我心存正義。

“我叫劉一痕，是一名捉鬼師，當然了，我也修過一些道法，這次是無意中撞上了這個事情，仗義出手而已。”

我說話間，蹲下身，撿起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放在燈光前觀察了一下，隨即卻是對那魚鰓男道：“現在輪到你了。”

“我叫安也蘇，”他對我道：“水精安也蘇，我不是本地人。我來到這裡，是因爲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

“你是哪裡人？怎麼來到這裡的？”我繼續擺弄著水晶問道。

“你手上的那個石頭，是我的。”他看著我手裡拿著的雞卵夜光石說道，“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因爲那塊石頭。”

“什麼意思？”我還真沒想到這雞卵夜光石，居然是他的物品。

“我本來是生活在大海上的人。我所在的部族，世代捕魚爲生，一輩子都在船上渡過，所以我們天生不暈船，非但不暈船，我們甚至已經習慣船上的生活，所以我們一旦離開了船，離開了水，我們反而不舒服，我們會暈地，那情況大抵跟你們暈船的感覺差不多。我們部族裡的人，都擁有很好的水性。在我們的部族裡，即便是普通人，都可以在水下憋氣十幾分鐘的時間。”安也蘇看著我說道。

“那你們部族裡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我說話間，指了指自己的腮部。

“不，部族裡的其他人都很正常，只有我是這樣的。水精並不是那麼容易出現的，有時候幾百年都不會出一個。”安也蘇對我說道。

“這麼說來，你在你們部族裡面，應該是衆星捧月的存在，那你又是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方來的？”我有些不解地看著安也蘇問道。

“事情說來話長，”安也蘇說話的當口，禁不住苦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在部族裡面，的確是衆星捧月的存在，我從一出生，就受到特殊的照顧，就因爲我擁有魚鰓，是真真正正的水精，所以，大家都把我當成神明一樣看待，從小就給我最好的待遇。部族裡其他孩子沒機會讀書上學，只有我有這個機會，大家湊錢送我去水上學校讀書、識字，他們希望我能夠成長爲英明睿智的族長，能夠帶領他們走向光明和幸福。”

“你這個樣子，去上學的話，不會引起什麼不方便嗎？”我疑惑地問道。

“魚鰓很好隱藏，只要我主動把它合起來，然後再貼個膏藥上去就沒人能看出來了，實在不行的話，我故意留長髮，用頭髮把腮部擋住，也就沒多少人能夠發現這個情況了。再說了，在我們那個地方，大家看到了我的魚鰓，只會崇拜，壓根就不會感到恐懼。”安也蘇說道。

“嗯，我有點理解你的意思了，你繼續說接下來的事情。”我點頭道。

“後來的事情很諷刺，我因爲從小就受到特殊的照顧，不但可以讀書上學，而且我還有幸到陸地上參觀過，當我看到那些高樓大廈，看到那些繁華的城市，我心動了，我不想再回到船上去。可是，我又不能不這樣做，因爲部族裡已經安排我在十八歲的時候接任族長的位置，而一旦成爲族長，就很難再有自己私人的時間，很難再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你這一輩子，就只能爲了部族裡的人勞碌奔波，只能永遠在大海上漂泊，最後死在大海之中。”安也蘇對我說道。

聽到這裡，我安靜了下來，許久之後，纔對他道：“所以你逃跑了，是嗎？”

“不錯，我逃跑了，當時我太慌忙，來不及拿太多東西，我擔心他們來抓我，所以，情急之下，我只來得及把象徵族長榮耀的三樣神器之一的夜光石偷了出來。我知道這東西是寶貝，可以賣不少錢，我有了它，纔可以在陸地上生存下去。”安也蘇看著我，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隨即卻是對我道：“可惜我哪裡知道世道險惡，結果這夜光石非但沒能讓我生存下去，反而害了我。我正是因爲它，才淪落到現在這個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