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玉虛觀中,孫既直坐在園中獨有的梓樹下,盤膝打坐。
忽然一道銀白色的身影飛速從角落掠出,直撲孫既直,一記直拳轟向孫既直的后腦。
孫既直閉眼輕笑,翻身而起跳起兩米有余,抬腿一記橫掃,掃向身后。
來人見勢停下身形,微微后仰躲過這一腳,然后伸手抓向孫既直的腰腹。
孫既直單手格開這一抓,順勢抓住其腕,下落的身體猶如蛟龍般輕盈地擺動,左手轟出一拳。
來人頭顱一晃,避開孫既直的攻擊,猛地抬腿踢來。
本已幾近落地的孫既直,抓住對方手腕的右手一用力,身體竟借力再一次升起,左手微微收勢,準備猛轟出一拳。
來人手腕被擒住,孫既直這一借力,疼的身軀一歪,單膝跪地,齜牙咧嘴。
“疼疼疼!既直哥饒命!”
來人自然就是河六四,孫既直收起握拳的左手,輕飄飄的落下,看著半跪在地上的河六四。
“服氣了?”孫既直笑問。
“服服服,松手!”河六四急忙認慫。
孫既直微笑著松開河六四,嗔怪道:“你呀!沒個安生時候。”
“沒意思嘛!”河六四捂著手腕,“這山上除了石頭就是風雪,我都快憋死了!”
此時的河六四,已經上山整整一年零三個月了,身上兩百斤中的鏈甲,已經猶如無物,整個人壯碩了不少,面色被風吹雪打一年多,已經脫去了剛來時的稚氣,變得堅毅沉穩,眼神中盡是光芒。
“走吧!也該吃午飯了。”孫既直笑著走開了。
河六四撇著嘴跟在身后,偷偷做了個舉拳要打的姿勢。
來到屋內,河六四看著桌上的飯菜,一臉的驚喜。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有這么多大魚大肉?”河六四抹著口水問道。
衛既清笑呵呵說道:“這是既直下山給你買的!近來你修煉辛苦,給你換換花樣。”
天罡教門規并不戒酒肉,而是戒因酒肉生是非。一年多以來河六四餐餐米面,頓頓雞鴨,比起從前在宿海縣的清苦生活,不知好上多少,只不過吃了一年雞鴨,總也有個膩歪的時候。
但是今天伙食換了花樣,河六四枯燥無聊的修煉生活,總算是有了一絲新鮮感,當即歡歡喜喜的坐下開吃。
眾人笑著坐下用飯,河六四啃著一條羊腿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自己,覺得有些奇怪。
在山上大家吃飯,并非是大桌圍坐,而是一人一張長桌,大家各自席地而坐,飯菜也是各吃各的,但是全都一樣,做雞就全都吃雞,做鴨便全都吃鴨。可是今天卻不一樣,除了河六四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其余人還是老樣子,幾塊雞肉,青菜白米。
河六四看了看自己桌上的飯菜,心下有些感動。
他知道這師兄弟三人是舍不得吃這些魚肉,全都留給了他。河六四心中被觸動,也不矯情,當即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一粒米都沒浪費。
午飯之后,河六四照例要和方既仁出門,此時的河六四已經不像剛來的時候那般笨拙,雖然做不到方既仁那般瀟灑的躍下,但也能一路小跑跑下石階,趕路的時候也是箭步如飛,一口氣跑上五六里地,大氣都不喘一下。
上山一年多,孤峰周圍的奇異地貌已經被河六四探尋個遍了,做一次功課,河六四與方既仁要跑出十幾里地去找新的地方。
一路上,河六四時不時就要偷襲一下方既仁,直到十幾招之后被打的抱頭鼠竄方才作罷。
方既仁不同于孫既直,出手時絲毫不留情,要不是方既仁的武器只是平時教訓河六四時用的戒尺,河六四不知道已經死了幾回了。可即便如此,河六四還是常常被揍的鼻青臉腫,腰背酸痛。
但河六四卻一直都不曾作罷,還是時不時就去招惹一下方既仁。因為在他看來,孫既直的點到即止遠不如方既仁的心黑手狠來的管用,自己和孫既直所學的招式套路,用來方既仁身上,總能給自己總結出實戰的經驗。
兩個人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地,可還是沒有找到一塊能夠作為教材的地方,方既仁不得不停下腳步,開始打量著周圍的地勢。
河六四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忍不住說道:“既仁哥,要不就別找了!”
“不找你學什么?”方既仁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帶我去練功啊!”河六四兩眼放光的湊了上來,“讓我看看妖魔長什么樣子,上山一年多了,我還沒見過活得妖魔呢!”
“就你這兩手殘功,還想和我拿妖魔修煉?”方既仁取笑道,“還是和你既直哥對拆去吧!”
“嗨!沒用。”河六四失望地說道,“和他練了半年多,一開始打不過,后來漸漸能對上幾招,結果還是打不過。到現在,我還是幾招就敗了,沒勁!”
方既仁聞聽,不禁露出了微笑。
河六四一直被揍的原因他自己不知道,方既仁卻心知肚明。
孫既直已經教河六四功夫七個月了,河六四的進步可以用竿頭日上來形容,方既仁一開始和他對招,如同戲耍幾歲的頑童。可是現在和他對招,方既仁已經不得不全力以赴,再以玩鬧的心態去對待,絕對在河六四手中討不到好。
方既仁和孫既直修道二十幾年,全力以赴之下當然厲害非常,河六四怎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能把他們逼得使出真功夫,足見如今的河六四已經成長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想到此處,方既仁心中不免一陣的悲哀,自己修煉二十幾年,竟然被一個只修煉了一年多的初生牛犢給逼到用出真功夫的地步,倘若讓他也修煉二十年,自己豈不是要被反過來戲耍?
方既仁苦笑著搖搖頭,看著眼前無精打采的河六四,心中忽然涌起一種想要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大的能量的想法。方既仁想了想之后說道:“好罷!今日我便帶你去開開眼界。”
河六四激動的從地上蹦起老高,滿臉堆笑著跟了上去。
兩個人走了半晌,來到了一處空地。
方既仁環顧四周,點了點頭,開始從隨身的布兜子里拿出一枚枚銅錢擺在地上,圍成了一個直徑五米,弧度并不規則的圓圈。每一枚銅錢下面,都壓住了一張黃符,最后插了一根黃旗在圓圈的結合處。然后,方既仁又在圈中心的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初’字,寫完后退到了圈外,點了三炷香插在地上,自己也盤坐在地,掐著指決,口中念念有詞。
河六四這是第一次跟隨方既仁前來練功,饒有興致的站在一旁看著。
只見圍成一拳的銅錢自打方既仁開始盤膝打坐,就開始憑空微微顫動,如同地震了一般。
過了良久,圈內毫無反應,河六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就在這時,被壓在銅錢下面的黃符猛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體積也開始緩緩收縮。一直在抖動的銅錢猛地齊齊停住亂顫,紅色的精光自銅錢的錢眼噴出,猶如噴泉一般沖天而起。
空地上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音,而圓圈之中的空氣開始變得模糊,逐漸出現了一道如象一般龐大,身形又似是猛虎的身影。
方既仁站起身來,滿臉的厲色,大吼道:“退!”
河六四不敢猶疑,當即腳底用力,身形飛快的暴退而去。
就在同時,銅錢射出的光芒猛然大盛,刺的河六四睜不開眼,周圍憑空出現的聲響也達到了極限。
紅光散去,河六四睜開雙眼,一頭四腳著地,仗著獅頭鹿身,馬蹄豬尾的怪獸出現在了圓圈中心!
這頭怪獸身高三米有余,獅頭上的長毛是灰綠色的,拳頭般大的鼻孔中噴出陣陣白氣,一雙三尺長獠牙露在外面,寒光閃閃,足有碗口大小的眼睛映出幽藍的色澤。
憑空出現的怪獸低吼著環顧四周,眼神正好對向了不遠處的河六四。
看到這雙眼睛,河六四驚得心頭一顫,忍不住就想跑,卻怎么也動不了。
河六四的腿,已經軟了。
怪獸一聲長嘯,四蹄生風,奔著河六四就撲了過來。
河六四傻呆呆的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怪獸愈來愈近,到最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忽然一聲慘叫響起,河六四忙睜開眼,只見方既仁出現在自己身前,凌空一躍,一腳踢在了怪獸的下巴上。
怪獸遭此一腳,龐大的身體竟然向后仰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方既仁轉身拍了拍河六四的肩膀,指了指怪獸說道:“上!”
河六四難以置信的看著方既仁,指著自己問道:“我?”
“你不是一直吵著一睹妖魔真容,現在機會來了,不僅讓你看,還讓你親自體驗體驗妖魔的兇惡!”說完,方既仁騰空而起,落在了不遠處。
看著方既仁退開,河六四也想跟著跑,可發軟的雙腿就是不聽自己使喚。此時怪獸已經爬了起來,晃了晃巨大的頭顱。
河六四拼命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怪獸已然回過神來,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了河六四。
河六四忍不住向后一倒,卻正巧躲過了血盆大口的一咬,巨大的雙蹄重重地落在河六四身體兩側,翻起一片雪花,險些將河六四生生活埋。
怪獸一口咬了個空,抬起頭俯視著身下的河六四,粘稠的口水落下,砸在河六四的身上。河六四拼命掙扎,手腳并用的向上挪動身體。
好不容易挪出了一米多,怪獸猛然張開大嘴,一口便咬住了河六四的雙腿,然后抬起頭向上一拋,河六四猶如死狗一般被甩上了半空!
身體落下,怪獸張嘴一咬,河六四的下半身瞬間被怪獸吞進了嘴里,然后上下顎一用力,想要直接把河六四咬成兩半!
但是,河六四身上的鏈甲硌在怪獸牙上,磚頭般大的牙齒竟然此不透這薄薄的鏈甲,怪獸陡然發怒,開始死命的搖晃著腦袋。
河六四的身體瘋狂的被甩動著,一雙手猶如落葉般亂晃,放聲大吼。
方既仁站在不遠處,見到河六四被怪獸叼住本想上前解救,可在看到鏈甲堅硬之后,方既仁還是停下了腳步,有些擔憂的看著河六四。
“抓住它!”方既仁出聲喝道。
慌亂中的河六四努力收回雙手,向下一同亂抓,一只手終于抓到了怪獸鼻孔的邊沿。
“然后呢!!”河六四嘶聲大叫。
“別問我!倘若日后有異獸殘害你的家人,你還要問我嗎?冷靜下來!這只是一只低階妖魔,你能降服它!”
聽到方既仁的回答,河六四心知他這是鐵了心要自己和怪獸單打獨斗,當即也不再發問,而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自己如今半身被怪獸咬在嘴里,自己想跑都跑不了,何談降服?
自己的確是想盡快練成,可這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