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靜默在瑤光殿內(nèi)蔓延，彷佛永無止境般。

而王母似乎也並不著急，只是怡然自得地品著花茶，眸光甚至不曾落在跪在殿內(nèi)的若華身上，而是望向了不知名的某處。

“沒有，沒有人指使我。一切全是我自己一時鬼迷心竅，與旁人無關(guān)。”

許久，若華給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回答。

王母挑眉問：“你確定？若華，你在回答之前可曾想過將一切罪責(zé)引到自己身上的後果？或許，這並非你能一力承擔(dān)的。”

若華這次回答得極乾脆，眉目清朗：“回王母的話，若華很確定，此事的確只是我一人所爲(wèi)，與旁人無由。如若王母因此震怒，若華願任憑處置，絕無怨言。”

王母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眉目間隱有威儀，壓得若華幾乎透不過氣來，但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坦然面對。

許久，終於聽得王母的笑聲：“好，很好。懂得擔(dān)當(dāng)，不委過於人，可見你其心本善，只是被人給誤了。只要你從此一心向善，不再妒恨辛夷，則從前的事就此一筆勾銷。本座和玉山，都將對你一如從前。”

若華大喜過望，忙不迭地磕頭謝恩：“多謝王母恩典，若華沒齒難忘。”

仙婢一左一右地拉開門，陽光從殿外照進(jìn)來，若華站在光影裡，第一次覺得如釋重負(fù)。在這一刻，她纔算是真正得到了王母的赦免與寬容，也真正……得以接近這世間最有權(quán)勢的一位女尊神。

“若華！”

伴隨著一聲驚呼，一道翩若驚鴻的身影飛奔而至，是辛夷。她扶住站在門口喜極而泣的女子問：“若華，是師尊爲(wèi)難你了麼？你怎麼哭了？”

若華反握住她的手，臉上綻開大大的笑顏：“沒有，王母只是例行詢問了我一些話，但並沒有責(zé)難我。相反，她老人家還親口赦免了我這次的過錯。我，我是太高興了，喜極而泣。”

辛夷大笑著抱住她，“傻丫頭，這又有什麼可值得你哭的？走，我?guī)慊匦烈?

塢，這幾日我正覺著有些無趣，你陪我在玉山小住幾日可好？”

若華重重愣住，驚訝得嘴都合不攏：“辛夷姐姐，你說什麼？你竟留我在玉山小住？”

莫怪若華吃驚，自仙界始祖創(chuàng)立天界以來，一向倡導(dǎo)尊卑分明，而玉山分明就是一處遺世獨立的所在。莫說下界位份低微的小仙了，就是九霄雲(yún)宮的上神們，如無王母允準(zhǔn)也是不得在玉山逗留的。是以，在仙衆(zhòng)們眼中，能在玉山小住實在是一項無上的尊榮。

若華萬萬沒有想法，才脫了罪的自己竟能得如此殊榮。

自然，若華的心思皆被辛夷看在了眼底，她眨眼笑道：“對啊，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麼？還是你覺著我這個九天玄女不夠分量，須得師尊親自開口才能留下你呢？”

若華不知她在逗自己，連忙擺手否認(rèn)道：“不是不是，我絕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意外了。而且，這樣的殊榮於我而言，只怕有些太過隆重。”

辛夷挽著她的手一路向前，含笑道：“傻丫頭，你既認(rèn)了我做姐姐，自然受得起世人眼中的豔羨與殊榮。我就是要世人都知道眼下北海龍宮的若華是玉山王母與九天玄女跟前的紅人，讓他們知道從今往後再不能輕視你半分，我要你……從此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做人。”

“辛夷姐姐。”若華感動得熱淚盈眶，“辛夷姐姐，你竟不計前嫌，待我這樣好。從今往後，我必以同樣的真心待你，但凡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若華萬死不辭。”

辛夷眨眼一笑，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好妹妹，眼下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只是這件事對我十分緊要，你可否承諾我不告訴第三人知道？包括師尊，包括紫霄。”

聽她囑咐得鄭重，若華隱隱猜到了些什麼，但她眼下正被辛夷感動得一塌糊塗，便是把心掏出來給辛夷，只怕她也是願意的。是以她想也不想道：“我可以做到。姐姐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我去做就是。”

“好。”辛

夷露出滿意的微笑，轉(zhuǎn)首謹(jǐn)慎地望一望左右，方纔附在她耳邊低低道：“我想請你在這幾日間儘快配出當(dāng)日箭矢劇毒的解藥，然後在下界時設(shè)法爲(wèi)我送到鳳歌手中。”

說完這句，她很快拉開了與若華的距離，面色嚴(yán)肅道：“誠然這件事是有幾分風(fēng)險的，你須得考慮清楚，是否願意爲(wèi)我以身犯險？若你覺得有絲毫不情願，則我不爲(wèi)難你。”

可她卻不知道，這一番話讓若華多麼感動，她輕輕握住辛夷的手道：“辛夷姐姐，我願意。不爲(wèi)別的，只爲(wèi)了你對我真心的愛護(hù)與憐惜，我就願意爲(wèi)你做任何事情。你不知道，從前我也曾被視若姐妹的人逼迫著做過許多危險的事，但從未有一次有人問過我，是否願意，是否爲(wèi)難。只有你，辛夷姐姐。只有你是真心的關(guān)懷我，尊重我。古人有云，士爲(wèi)知己者死，我願爲(wèi)姐姐的知己。”

這一番話，同樣打動了辛夷，也讓她真正確定了自己並沒有信錯人。她含笑落淚，將同樣淚盈於眶的若華擁入懷中，兩個人又哭又笑的，卻是如斯溫馨的畫面。

而在辛夷與王母的盛情挽留下，若華足足在玉山逗留了七日才折返北海。自然，如此罕有的待遇震驚了四海八荒所有的仙者，衆(zhòng)人都看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北海龍宮的若華公主深得玉山王母及其愛徒的看重。而這兩位舉足輕重的尊神的看重，無疑讓衆(zhòng)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從前看似貌不驚人的北海四公主的分量。

此事帶來最直接的反應(yīng)就是，若華折返北海龍宮的那一日，竟是北海龍王率領(lǐng)一干臣民在宮外列隊歡迎的。

十里紅毯，鮮花飄灑，禮炮齊鳴。以如此盛禮歡迎一個長久失勢的公主，在四海龍宮之中幾乎是史無前例的事。

見面第一句，北海龍王就笑得合不攏嘴道：“父王的好女兒，你可算是回家了，真真是想死父王了啊。來，快跟父王回家，好好說一說這十日來的見聞。”

一朝失勢賓客落一朝得勢自比天。人情之反覆，由此可見一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