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蘇的心轟的一聲,像被電流擊中了,眼神有些呆滯的望著北堂德潤,粉嫩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么,喉嚨像被魚刺卡住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眼眶深處涌起了一絲酸酸的感覺,溫熱的淚水沁濕了眼眶,冰冷堅硬的心像被一只溫柔的手緩緩的撫摸著,溫暖得讓她想哭。
穆煜雄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銳利的眸子里閃過幾分意外,深深的看了北堂德潤,想要從那張豐神俊朗的臉上看出什么。
北堂德潤微微仰著頭,眼睛里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真誠的看著穆煜雄,不閃不躲,坦然的接受未來老丈人的審訊的目光。
有些時候,怦然心動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早在寧壽宮看到流蘇的那一刻,他的靈魂已經控制不住的叫囂,迫切的告訴他,就是這個女孩,他想要得到她,想要愛護她呵護她一輩子。
穆煜雄安靜的看著北堂德潤良久,目光終于軟下來,“流蘇能夠嫁給王爺是她的福氣。老臣也希望王爺能夠記住今天的承諾,給流蘇她想要的幸福。”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太過干涉女兒,若是耽誤了女兒的幸福,只怕流蘇和死去的妻子都不會原諒他。
穆煜雄心里輕輕的嘆息一聲,慈愛的看著穆流蘇,柔聲說道,“流蘇,既然王爺來看你,你們就好好聊聊吧,爹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去忙了。”
說著又含笑望著北堂德潤,恭敬的說道,“王爺能夠來看流蘇,是對她莫大的恩賜,也讓寒舍蓬蓽生輝,微臣在這里多謝王爺了。不知道王爺肯不肯賞臉中午在將軍府用飯。”
“求之不得,那就多謝將軍的盛情邀約了。”
北堂德潤俊美如玉的臉上浮現著一片真誠的笑容,清朗的聲音緩緩的流淌著,扣人心弦。
“那微臣讓廚房準備菜肴去,先告退了,王爺請便。”
穆煜雄威嚴的臉上掛著得體熱情的笑容,彎了彎腰退下去。
“將軍慢走。”
北堂德潤溫潤含笑的眸子目送著穆煜雄走遠了,才回過頭來,琥珀色的眸子里涌動著濃濃的深情,深深的看著穆流蘇,似乎想要將她烙進心里面,永遠也不分開。
穆流蘇被那樣灼熱的視線看得微微不自然,努力的維持著鎮定,紅唇輕啟,柔聲說道,“你身體還沒好透,應該躺在床上靜養的,怎么來了。”
那么狠辣的毒,差點要了北堂德潤的命,雖然被神醫救回來了,可是卻讓他身體元氣大傷,又沒有好好的靜養跑來跑去,讓穆流蘇心里很是擔憂。
“因為擔心你,所以來看你了。你放心,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倒是你,受了那么嚴重的傷,傷口還疼嗎?”
北堂德潤的聲音有些顫抖和心疼,溫潤的眸子里涌上了幾分心痛和愧疚,輕聲的問道。
修長的手,朝著她伸過來,直直的看著她。
穆流蘇被那雙眸子里濃得化不開的深情緊緊的包圍著,煩躁不安的心漸漸的平息下來,暖意流遍了全身。流光溢彩的眸子也變得柔和了起來,唇角微微翹起,輕輕的搖了搖頭,柔聲說道,“大夫已經換過傷藥,早就不疼了,你不用擔心我。”
“流蘇,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絕對不會再讓別人來傷害你。昨天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我應該親自送你回家的,否則也不會讓你受傷了,我很抱歉。”
北堂德潤推著笨重的輪椅,來到穆流蘇的身邊,修長的手輕柔萬分的握住少女溫軟的手,輕輕的摩挲著,像世間最珍貴的寶貝,讓他舍不得放開。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現在不是沒事嘛,北堂德潤,不用為我擔憂和難過,真的。”
穆流蘇小巧的手被修長的大手包裹著,讓她有一種相依為命的錯覺,她明亮的眸子安靜的望進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深處,柔聲的說道。
北堂德潤忽然輕輕笑了一下,眼底的深情依舊化不開,卻也不再糾結那些受傷的問題,“流蘇,我真想這十天的時間快點過去,我好娶你過門。”
他想要時時刻刻和穆流蘇待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我們不說這些事情了好不好?”
穆流蘇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有些羞澀的移開了目光,那只自由的手不安的絞動著衣角,將裙角扯得皺巴巴的,看在北堂德潤的眼中分外的可愛。
“好,那我不說了。”
北堂德潤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害羞了,臉上掛著寵溺的笑容,眷戀的望著妻子美好的側面,忍不住怦然心動。
他的妻子,美得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女,一顰一笑都牢牢的牽引著他的心。
“流蘇,帶我去你們花園里轉轉吧。”
北堂德潤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閃爍著柔和的笑容,看著心愛的姑娘,聲音清朗,面容清潤。
“好。”
穆流蘇也覺得氣氛有些太過曖昧了,壓得她心口砰砰的跳著,有些喘不過氣來,急忙朝著外面喊了起來。
“若蘭,若語,進來推王爺去花園里。”
她身上帶著傷,今天是不能推著北堂德潤的,只好麻煩兩個丫頭了。
“不用,讓侍衛推著我走就好了。你的身體也沒有康復,丫鬟還是攙扶著你我比較放心。”
北堂德潤看著穆流蘇,認真的開口說道,雖然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好吧,那就讓侍衛推著你。”
穆流蘇也不再堅持,朝著門外喊了一聲,侍衛走了進來,推著北堂德潤出了正廳。若蘭和若語則是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徑直朝著后花園走去。
綠樹成蔭,花團錦簇,散發著陣陣幽香,沁人心脾。樹枝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唱著歡快的歌,映襯著淙淙的流水,湛藍如洗的天空,美得像是人間仙境。
穆流蘇和北堂德潤慢悠悠的穿過姹紫嫣紅的鮮花,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來到了一大片平靜的湖水邊,湖面上的風吹過來,吹得兩人衣袂飄飄,長發飛舞,金童玉女,和諧得讓人不忍忽視。
“累了吧,先坐下來休息。”
穆流蘇看著北堂德潤白皙的臉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水,微微一笑,指著回廊上亭子里白玉砌成的桌椅,輕聲的說道。
天氣逐漸的炎熱了起來,燦爛的陽光耀眼的照著,萬物蓬勃生長。
“好。”
北堂德潤明澈的眸子望著湖面上已經郁郁蔥蔥的荷葉,清新的荷香伴隨著涼爽的風吹過來,讓人躁動不安的心跟著緩和了下來。
隨行的侍衛將北堂德潤小心的扶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安靜的退到了亭子外面。
穆流蘇嘴角噙著盈盈淺笑,看著北堂德潤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沒有來得及多想,已經俯身過去,萬分輕柔的擦去了那些汗珠。
溫軟的觸感落在北堂德潤的額頭上,一股淡淡的馨香竄入他的鼻中,英俊不凡的男子忽然覺得一股電流竄過全身,心劇烈的狂跳著,幾乎要蹦出胸腔來。
溫潤的眸子陡的變得晶亮,炙熱的看著穆流蘇,有濃得化不開的深情涌動著,想把溫柔的替他擦拭汗水的女人摟在懷里。
穆流蘇感受到北堂德潤灼熱得可以將人燒穿的眸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臉色一紅,心慌意亂的縮回手,卻被修長白皙的手掌握住了,細細的摩挲著。
琥珀色的眸子里折射出晶亮的光芒來,深情款款的看著明明很慌亂卻又竭力的維持鎮定的少女,心里軟成一片。
“流蘇,我真的很開心。”
清潤如水的嗓音透出濃濃的情意,眼角彎彎的,笑得很是燦爛。
穆流蘇的心也忍不住漏了半拍,有些羞澀的說道,“那個,我的手有點麻,你能不能先放開。”
熱氣涌上白皙的面容,將精致絕美的臉映襯得跟桃花一樣美,看得北堂德潤的眸光變得深邃了起來,有滾滾的愛意流動著。
“你渴不渴?我讓若語弄點茶給你喝。”
穆流蘇努力維持著淺淡柔美的笑容,鎮定自若的站起來,讓亭子外的若語去弄茶和點心去了。
北堂德潤溫柔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眷戀的,久久不愿意移開。
“等會。”
穆流蘇沖著北堂德潤笑了笑,輕聲的說道。
北堂德潤笑著,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根碧綠的玉簫,放到唇邊緩緩的吹了起來,清越動聽的簫聲緩緩的盤旋著,像沖破層層云霄的閃電,打破了沉寂夜空的沉寂。
漸漸的,簫聲不再氣勢磅礴,蜿蜒嗚咽,透著一股寂寥凄涼,似乎在思念著什么。
穆流蘇安靜的聽著,從那蕭索孤單的琴聲里聽到了北堂德潤的絕望和心痛,一片血紅縈繞在眼前,她的心也控制不住的陣陣疼,疼得她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北堂德潤的心中隱藏著怎樣的苦楚,竟然絕望到只剩下漫天的血色,碾碎一切蕭條的生命。
撕心裂肺的疼痛鋪天蓋地的涌來,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穆流蘇忽然伸出手去,動作很輕卻很堅定的握著了那根通透的玉簫,深深的看著北堂德潤,安靜的說道,“不要再吹了,北堂德潤。”
那些過往,就像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殘忍的再一次被撕開,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茶水和點心都來了,先喝點茶吧。”
穆流蘇在北堂德潤悲傷絕望的視線注視下,微微笑了起來,柔聲說道。
他心里有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她知道,可是這里絕對不是傾訴心事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將軍府里有多少別人的耳目,若是北堂德潤流露出的一星半點恨意傳到皇上的耳朵里,等待著他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北堂德潤直直的看了穆流蘇好久,終于緩緩的將唇邊的玉簫放下來,俊美如玉的臉上已經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文爾雅,宛若之前那些絕望憂傷陰霾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若語,把茶水和點心端進來。”
穆流蘇含笑著看向亭子外面,輕聲的說道。
若語急忙將香氣四溢的茶水和精致小巧的點心放在玉石桌上,彎著腰退了下去。
北堂德潤琥珀色的眸子深處涌現出了強烈的哀傷,靜靜的注視著穆流蘇,一種潮水般的絕望在亭子內蔓延開來。
穆流蘇輕嘆一聲,彎著腰倒了一杯茶遞到他的手中,柔聲的說道,“先喝杯茶吧。”
她坐下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安靜的寫下了一個忍字,明亮清澈的眸子帶著堅定的光芒,直直的看著北堂德潤,帶著幾分請求的味道。
“這樣好嗎?”
穆流蘇輕輕的聲音里面有幾分安慰,期待的看著北堂德潤。
“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北堂德潤的手輕輕的晃動著茶杯,眸子變得幽深而晦暗不明,看著穆流蘇,似乎想要將她看穿了,又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穆流蘇扯著唇角柔柔的笑了一下,緊抿著唇,再次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痛字,仰起頭望著北堂德潤。
北堂德潤溫潤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豐神俊朗的臉上涌起了強烈的痛苦,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充滿血色的下午。
穆流蘇被他渾身包圍的憂傷和絕望壓得喘不過氣來,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明亮如水的眸子里充滿了堅定的味道,認真的說道,“不要難過,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和你經歷你必須經歷的一切。”
說到底,北堂德潤也不過是一個失去父母的可憐孩子。
“真的嗎?”
北堂德潤明媚的眼睛微微蕩漾了一下,顫抖而不確定的問道。
“恩,真的。”
穆流蘇嘴角彎了彎,語氣很輕卻同樣透出不容更改的堅定,望著北堂德潤。
“我娘在生我的時候因為產后大出血,還沒來得及看我一眼就撒手人寰了。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要是我娘還在那該多好啊,即使我是人人嘲諷的傻子,在沒有人看得到的角落,她也能用溫柔的手輕輕拍著我,不讓我感到悲傷。”
穆流蘇的眼神望著前方,輕聲的說道,“可是世事無完美,即使我心里有再多的期待,也沒有辦法重來。雖然我也會經常想念娘,也會難過,可是更多時候應該努力開心的活著,努力的點燃希望。”
北堂德潤安靜的看著她完美的側臉,看到滿池荷葉隨風蕩漾,心底的悲傷和絕望仿佛就被一陣風吹得無影無蹤了。
“流蘇,謝謝你。”
“吃點點心吧,離中午開飯的時間還早呢,不要餓壞了。”
穆流蘇的眼睛蕩漾著細碎的光芒,笑得溫暖宜人,輕柔的語氣也撫平了北堂德潤心靈深處的傷痛。
北堂德潤眼神暖暖的沖著她笑了笑,手指優雅的捏著點心,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去,舉手投足間透著高貴。
“喲,好巧啊,姐姐怎么忽然有閑情逸致來逛花園了?”
一道柔美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溫馨的氣氛,穆流蘇的眼神微微瞇起,嘴角噙著嘲諷的暗芒,瞪著款款擺擺走過來的穆流霜,心底變得很冷。
“見過王爺,見過姐姐。”
穆流蘇忽略掉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裊裊娜娜的走進亭子,唇角噙著柔美的笑容,語氣輕柔,卻讓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免禮。”
北堂德潤俊美如玉的臉上笑容已經消失不見,語氣平淡無波,眼神都沒有落在穆流霜的身上,琥珀色的眸子深處,不著痕跡的閃過幾分不耐煩。
“謝王爺。”
穆流霜狹長嫵媚的眼睛流露出幾分媚態,視線一刻不停的落在北堂德潤的臉上,心里暗暗可惜,長得多么完美的男人啊,身份也尊貴,只可惜了,長了一雙殘廢的腿,又是前太子的兒子,如若不然,的確是最完美的夫婿人選。
不過就算這樣,配穆流蘇這個傻子也綽綽有余了。
“姐姐不介意我坐下吧。”
穆流霜掩嘴咯咯笑著,語氣嬌柔甜美的說道,畫著精致妝容的臉含情脈脈的看著北堂德潤。
“如果我說我很介意呢,妹妹會不會馬上離開?”
穆流蘇嘴角同樣噙著笑容,眼神卻是冰冷至極,幽幽的語氣里透著幾分冰冷顫抖,看著穆流霜,看得她心底忍不住一顫,臉色不由得有幾分尷尬,隨即被她不著痕跡的壓了回去,“姐姐真會說笑。”
“對了,姐姐今天怎么不出府了?丞相府的二公子今日在如玉樓和別人品茶賽詩,可熱鬧了呢。姐姐不是最喜歡秦家二公子嗎,怎么不見姐姐去了?”
穆流霜笑了笑,嫵媚的大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幾分疑惑,柔柔的問道。
穆流蘇冷笑了起來,她以為這樣挑撥北堂德潤就會討厭自己了嗎?如果北堂德潤是那么膚淺的人她也沒有必要答應嫁給他了。
“妹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存心詆毀我的名聲很好玩是不是?我和王爺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為什么還要拋頭露面去看別的男人,妹妹將我置身于何地?是不是想要我將這些事情告訴爹爹你才覺得自己錯了?”
穆流蘇眼神微微瞇起,折射出凜冽的寒芒來,渾身冰冷充斥著強烈的殺氣,瞪著穆流蘇毫不留情的質問道。
穆流霜得意洋洋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眼睛里閃過幾分驚恐,要是傻子真的告訴了爹爹,只怕爹爹會扒了她一層皮。
“是妹妹一時失言,姐姐不要怪罪妹妹了,對不起。”
“一時失言?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妹妹要是沒睡醒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并不是每一次的一時失言就能夠為你的行為開脫的。你毀壞的不僅僅是我的名聲,也是定國將軍府的名聲。將軍府的名聲毀壞了對妹妹有什么好處,是不是等到你連好的姻緣都找不到的時候才知道后悔?不好意思,我差點忘記了,你娘不過是清平王外室的女兒,又不擇手段的設計爬上爹爹的床才得以順利嫁入定國將軍府為小妾,名聲這種東西你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是我強求了。等到哪天有空的時候我再讓爹爹幫妹妹找一個教習嬤嬤,交妹妹學學什么是禮義廉恥吧。”
穆流蘇冷冷的笑了起來,眼神尖銳無比,異常嚴厲的瞪著穆流霜,銳利的眸光差點在穆流霜的身上射出幾個洞來,嚇得她手心里都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來,臉色慘白慘白,渾身止不住顫抖。
“姐姐,妹妹知道錯了,對不起,妹妹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對不起有用嗎?如果別人一刀要了你的命再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你會不會原諒那個人?若是這樣的流言傳出將軍府去,你就是將軍府的罪人,到時候看爹爹怎么收拾你。”
穆流蘇依舊冷冷的笑著,步步緊逼。
她看穆流霜這個女人早就不順眼了,現在竟然又來挑釁她,簡直活得怒耐煩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姐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妹妹這一次的錯誤好嗎?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應該不顧及姐姐的名聲的。”
穆流霜嚇得頭皮陣陣發麻,一連聲的道歉著,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不斷的加大,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沒想到這個傻子反應這么快,竟然字字不離名聲,怪只怪她太過輕敵了,只想著挑撥北堂德潤和穆流蘇的關系,卻忘記了現在穆流蘇不再是以前任人拿捏的笨蛋,而是長了尖銳牙齒的小老虎。
“流蘇,不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北堂德潤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溫潤的眸子里閃爍著寵溺的光芒,對著穆流蘇溫柔的說道,連眼睛的余光都沒有落在穆流霜的身上。
“好。”
穆流蘇愣了一下,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乖巧的應著。
“亭子里的空氣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污濁不堪了,我忽然覺得很想吐,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觀賞吧。”
北堂德潤臉上的笑容依舊那么柔和,說出來的話卻讓穆流霜原本就很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精致的五官猙獰的扭曲在一起,難看死了。
“既然空氣臭了,我們去別的地方也好,我也覺得挺想吐的。”
穆流蘇笑得很燦爛,似笑非笑的瞪著穆流霜,眼睛里閃過幾分輕蔑的味道,讓侍衛進來推著北堂德潤,在穆流霜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浩浩蕩蕩的走出了亭子,沿著湖邊的回廊邊走邊欣賞著,發出陣陣歡樂的笑聲。
穆流霜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燃燒起來了,眼睛里折射出憤怒的火焰,瞪著穆流霜和北堂德潤等人離去的方向,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恨恨的走出亭子,站在回廊上,鐵青的臉色變幻莫測,良久才怒氣沖沖的轉過身子,恨恨的踩在回廊上,帶著丫鬟朝著來時的路回去。
另一頭被侍衛推著輪椅的北堂德潤忽然停了下來,寵溺的望著穆流蘇,柔聲說道,“流蘇,幫我采一片荷葉吧。”
穆流蘇被絢爛溫柔的笑容吸引住了,順從的從白玉圍欄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去,伸手去采碩大的荷葉。
北堂德潤眼神溫柔似水,安靜的望著纖腰束素的少女,修長如同藝術家的手指拈著一片花葉,隨手往身后隨意的一拋。
撲通——
“啊——”
驚恐至極的聲音響徹云霄,巨大的水花濺起,震得湖里嬉戲追逐的天鵝紛紛驚嚇的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快來救人啊,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啊!”
穆流霜的貼身丫鬟梧桐嚇得六神無主,眼淚嘩嘩的流著,驚慌失措的喊著。
北堂德潤溫潤如玉的眸子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陰霾,不動聲色的坐在輪椅上,聽而不聞,俊美如玉的臉上一直掛著寵溺的笑容,望著采摘荷葉的少女。
穆流蘇聽到呼救聲,飛快的摘了一片荷葉,轉過身塞到北堂德潤的手里,眼神落在湖面上,穆流霜痛苦在碧綠的荷葉間不停的掙扎著,狼狽的喝了幾口水。
“救命啊,小姐落水了,來人啊,救命啊!”
梧桐嚇得眼淚直流,扯著嗓子驚慌失措的叫著。
穆流蘇望著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想起了那次游湖的時候,她落水在與死神苦苦掙扎的時候,穆流霜也是這樣站在船上漠不關心的看好戲吧。
她的心里一片冷漠,扯著唇角輕輕的笑了。穆流霜承受著和她同樣的痛苦,是否也感受到了那股絕望。
“流霜落水了,若語,你快去找人來啊。”
穆流蘇冷笑了一下,臉上恢復了焦急的神情,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冷冷呵斥著梧桐,“哭什么哭,快去叫家丁將二小姐拉上來!”
“快來人啊,二小姐落水了,快來救人啊。”
穆流蘇扯著嗓子大聲喊了起來,眼神落在不停撲騰的穆流霜身上,逐漸變得幽深,穆流霜,當時我承受的痛苦你終于感受到了吧?
穆流霜折騰得快要溺水的時候,終于有家丁拿著竹子伸到水里去,讓她抓住竹竿,將她撈了上來。
“流霜,你怎么樣了?”
穆流蘇臉上浮現著陣陣心疼,關切的問道。
穆流霜渾身冷得發抖,衣裳全部都濕透了,臉色蒼白,猛的吐出了好幾口水來。
“梧桐你愣著做什么?快點扶你家小姐回去換一身干凈的衣服,順便讓人去請大夫來為妹妹看病。二小姐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唯你是問!”
穆流蘇的臉色變得十分嚴峻,冷聲說道。
梧桐不敢違抗,硬著頭皮扶著渾身濕透的穆流霜,朝著她的院子走去。
穆流蘇心疼的握著穆流霜渾身冰冷的小手,心疼的說道,“妹妹快些回去養好身子,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她眼睛里有著幾分憐憫,靠近穆流霜的身邊,語氣陡的變得冰冷了起來,透著幾分陰森詭異的味道,“妹妹,你相信報應嗎?”
穆流霜猛的抬起頭來,強烈的恐懼堆積在眼睛里,瞳孔睜的大大的,看著穆流蘇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樣,渾身止不住顫抖了起來,冷得她快要窒息了。
“啊——”
她忽然捂住耳朵,尖利的叫了一聲,掙脫開梧桐的手,拼命的朝前跑去,仿佛身后有鬼追一樣。
“小姐!”
梧桐害怕的叫了一聲,擔心的追了上去,場面頓時又亂作一團。
穆流蘇扯著唇角,冷冰冰的笑了,握緊拳頭,心里那些沉積已久的恨意稍微得到了宣泄。穆流霜,你也知道害怕了嗎?
她收斂起臉上寒冷的笑容,快步走到北堂德潤的身邊,面帶歉意的說道,“出了這樣的意外真的很抱歉。”
北堂德潤靜靜的看著她,柔聲說道,“沒關系,意外總是不可避免的。”
清朗的話語落下,身后的侍衛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明明是王爺為了心上人出氣而讓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小姐跌入水中的,哪是什么意外。
他們的王爺自從遇到穆小姐之后真的變得好幼稚了。
穆流蘇也不再說什么,帶著北堂德潤在后花園里逛了一圈,吃午飯的時間就到了。
穆煜雄留了北堂德潤吃過午飯,又天南地北的聊了好久,轉眼已經到了夕陽西下,北堂德潤站起來,笑得溫文爾雅,客氣的說道,“多謝穆將軍的盛情款待,本王今天玩得很開心。”
“王爺能來將軍府做客,老臣不勝榮幸。”
穆煜雄一向威嚴的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很是開心。
越是相處,他就越發現北堂德潤不曾為人發掘的亮點,這樣看來,女兒嫁給他應該不會受到委屈。
“時候已經不早了,本王先告辭了,改日也要請將軍到敬親王府上做客。”
北堂德潤熱情的邀約著,臉上一片真誠。
“好的,老臣迫不及待的等待那一天了,我送王爺。”
穆煜雄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也不再推辭,打算親自送北堂德潤出門。
“將軍能否讓流蘇送本王出去?我還有一些話要和她說。”
北堂德潤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清朗的聲音里有著幾分懇求。
穆煜雄猶豫了一下,讓丫鬟將穆流蘇叫了出來,將北堂德潤送出去。
“流蘇,怎么辦,我一點都舍不得和你分開。”
來到了將軍府的正門外,北堂德潤波光瀲滟的眸子里流露出強烈的不舍來,帶著深深的眷戀,看著穆流蘇,想要將她刻在腦海的最深處。
穆流蘇臉色有些紅,羞澀的說道,“不要說這些了,周圍都是人呢。時候不早了,你快點回去吧,好好保重身體。”
北堂德潤聽著那些關心的話語,很是高興,好看的嘴唇動了一下,輕聲的說道,“我會的,你也要好好養傷,我等著娶你過門。”
他想要她陪在他的身邊,想要重新有一個家,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恩,我知道了,你也保重。快點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穆流蘇羞澀的催促著,讓侍衛將北堂德潤弄到馬車上去,看著奔馳的馬車消失在她的視線中,才轉身走進了將軍府中。
北堂德潤臉上溫潤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眼神也變得犀利了起來,“清川,昨天晚上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冰冷壓迫的氣息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馬車內的空氣快要凝滯住了,白清川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不敢有任何輕視的答道,“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主子一聲令下。”
北堂德潤扯著唇角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容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來自地獄的修羅,陰森恐怖,饒是跟隨了他這么久的白清川,都覺得遍體生寒,就連骨髓深處都透著寒澈澈的冷意。
“傳消息給清平王府的內應,讓他想辦法調離安小喬院落周圍的侍衛。”
北堂德潤聲音依舊寒冷,眼神像巨大的漩渦,透出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被吸進去。
“是。”
白清川心里雖然有疑慮,不明白主子為何要動用隱藏得很深的棋子,卻敏銳的感覺到,穆流蘇已經深深的扎根在自家王爺心里,成為他的逆鱗,誰碰觸,誰一定會死。
很快馬車就回到了敬親王府中,北堂德潤鉆進了落花軒中,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再次打開臥房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漆黑的夜,像一塊巨大的絨布,遮住了天空,只透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來,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蟲鳴聲,更加襯托得夜的靜謐。
偶爾一陣風吹來,將枝頭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更加顯得陰森詭異。
沙漏上的刻度指向了亥時三刻,北堂德潤忽然勾起唇角,輕輕的笑了,那笑容邪魅得如同鬼魅,看得白清川和楊儒林只覺得遍體生寒,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去定國將軍府!”
北堂德潤從墻上的暗格里拿出那塊銀色的面具,塞在懷里,聲音很輕,透著幾分想念的味道。卻讓跟隨了他十幾年的侍衛大驚失色,“王爺,不是要去清平王府嗎?”
王爺想要教訓的人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小喬,怎么忽然跑到定國將軍府去了?他該不會是氣得失去理智了吧。
“去定國將軍府,那么好看的一場戲怎么能讓流蘇錯過了。”
北堂德潤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了絲絲的笑意,那笑意卻讓白清川和楊儒林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這樣的主子真的好可怕。
“送本王從密道出去,你們將畫師和乞丐先送到清平王府附近,聽候發落。”
依舊是寒冷的聲音,有條不紊的命令著,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白清川和楊儒林只好領了命令,將主北堂德潤從密道里推了出去,讓四大護法將自家主子弄到軟轎上,在暗夜里輕飄飄的從半空中劃過,向著定國將軍府的方向飄去。
定國將軍府精致典雅的院落,一片沉靜,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夢鄉。
白衣飄飄的銀面悄然從華麗的軟轎中飄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入穆流蘇的臥房中,安穩的坐在床沿邊上。
“穆流蘇,你醒醒。”
修長的手輕輕的拍著沉睡中的少女,聲音冷硬低沉,將穆流蘇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穆流蘇迷迷糊糊的睜大了眼睛,感受到床邊上坐著的人,嚇得差點驚叫出聲,卻被銀面飛快的捂住了嘴,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別出聲,我是銀面,不會傷害你的。”
銀面壓低聲音說著,暗夜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穆流蘇剛才驚恐的害怕瞬間消散了,嗚嗚的點頭,示意銀面松開她。
“大半夜的你竟然不睡覺,跑到別人房里來嚇人,好玩啊?”
穆流蘇捂著狂亂跳動的心,沒好氣的說道。
這人怎么那么奇怪,專門半夜出現嚇人,真是想把人嚇出病來了。
銀面望著她氣嘟嘟的樣子,心情變得很好,好看的唇微微翹起,冰冷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笑意,輕聲說道,“帶你去看一場好戲,錯過就沒有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麻煩走的時候幫我關上窗口,謝謝。”
穆流蘇打了一個哈欠,又要睡下去,銀面忽然慢悠悠的說道,“如果是那個花重金買了你項上人頭的幕后兇手呢?你也不要去看嗎?”
漫不經心的話語,卻猶如一記驚雷,在穆流蘇的耳朵里炸開來,轟得她的睡意一掃而空,“你說的是真的?”
“我有騙你的必要嗎?”
銀面扯著唇角,“要不要去?好戲馬上要開演了,再不去可就來不及了。”
穆流蘇想了幾秒鐘,眸子里閃爍著冰冷的光芒,斬釘截鐵的說道,“當然要去!我要換衣服,你到屏風后面去,不許偷看。”
銀面低低的笑了起來,只是轉過身去,“我保證不偷看,你快點。”
穆流蘇飛快的從床上坐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又拿著梳子將頭發扎成了馬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的跳得劇烈的心跳,輕聲說道,“可以了,我們走吧。”
銀色的緞帶靈活的纏繞著她,穆流蘇只覺得身子一輕,已經飄在半空中,破窗而出,穩穩當當的落入華麗精致的軟轎中。
“走。”
銀面松開纏繞在她腰間的緞帶,冷聲命令道,轎子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在夜空里劃過,朝著前方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