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原百姓,以農(nóng)為本,農(nóng)耕過活,多以五谷雜糧為食。臣曾經(jīng)在天幕府的時候看過卷宗,我大周普通百姓,唯有在年節(jié)時期才能吃上一頓肉。就是婚嫁大喜,要是餐桌上能有一道肉食,也是體面了。就是殷實人家,也是一個月才能吃到一頓肉。
而草原胡虜卻完全相反,草原之上沒有耕地,他們只能放牧牛羊。食鹽,蔬果,茶葉,鐵器,還有我們中原五花八門的生活物資,在草原之上皆是或缺之物。
人無肉則面黃肌瘦,人光食肉,則疾病叢生。草原部落和中原九州如此互補,我們有何廢非那么大的力氣你搶我我搶你?何不全面開通貿易共建貿易經(jīng)濟體?”
“貿易經(jīng)濟體?詳細說來聽聽?”莫無痕一直很欣賞能從寧月口中聽到一些關鍵的詞匯,他也一直對寧月獨有的,遠別與常人的理念手法頗為好奇。這也是為什么莫無痕一心要讓寧月當托孤大臣的原因。
曾維谷已經(jīng)老了,司馬敬明也已經(jīng)老了。這兩個左膀右臂,莫無痕依仗了一輩子。但是,莫天涯不可能再依仗他們一輩子。而寧月,文能治國武能安邦,還有現(xiàn)在的大周第一軍聽命,這樣全面的人才……妥妥的權臣謀反的節(jié)奏啊。
但是,莫無痕卻不同于其他的帝皇,換了其他帝皇,那絕對是要在撒手之前先弄死寧月。但莫無痕是有著武道之境的天地十二絕,所以他比一般的帝皇多出了一些精神的境界。
所以,他也能跳出常人的狹隘而看到站在巔峰的另一類人。所以莫無痕無比的確信,像精神意識達到寧月這樣高度的人,絕對不可能貪戀皇權霸業(yè)。向寧月這類人,追求的永遠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超脫。
所以莫無痕要擔心的根本不是寧月會不會謀朝篡位,他更擔心寧月會不會直接拍屁股跑路不干了。
“所謂貿易經(jīng)濟體,就是通過貿易,將兩個沒有關聯(lián)的個體或者勢力凝結成一個共同的經(jīng)濟體。就好比我們的陰陽魚,陰極生陽,陽極生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相輔相成,連綿不絕。
草原上盛產(chǎn)肉食,牛羊,皮毛,還有珍貴的寶石,鐵礦。而我們九州也有他們沒有的蔬果,糧食,茶葉,精美的瓷器,絲綢。我們可以通過貿易而換取各自所需的東西。
而且這個經(jīng)濟體,需要中原和草原共同努力維護,一旦這個經(jīng)濟體發(fā)展起來,對兩國都有無限的好處。到那時,誰也不敢妄自發(fā)動戰(zhàn)爭來破壞大家的利益。
但是要維持這個經(jīng)濟體,需要大家定制詳細的條款,所有的紛爭和矛盾,必須根據(jù)條款解決。”
“那……如果我們草原發(fā)生了病災怎么辦?就像三百年前的鼠疫,突然之間草原牛羊死傷過半,這樣的經(jīng)濟體不是突然間破滅?”芍藥聽完,急忙問道。對于寧月的這個辦法,芍藥看起來比莫無痕更加的重視和擔心。
寧月淡淡的一笑,對著芍藥露出一個放心的眼神,“一兩個病患,自然無傷大雅,草原唯一擔心的是大規(guī)模的爆發(fā)傳染性瘟疫。這一點就可以寫如合約之中。
當草原發(fā)生疫情,中原九州需要第一時間派遣優(yōu)秀的獸醫(yī)前往草原搶救,而且草原也可以派遣人向中原學習如何防御治療疾病。文化,知識,都可以交流。所謂的貿易經(jīng)濟體,無非是一個增加交流的紐帶。
當過了數(shù)百年后,無論草原和中原九州都習慣了彼此的存在,都對對方有了了解,都認同了彼此。那么就算有些摩擦,也不可能引發(fā)徹底的戰(zhàn)爭。
就好像我的家鄉(xiāng)易水鄉(xiāng),一個江南的小山村,祖上十代開始就住在一起,數(shù)百年來,知根知底,哪里還有矛盾?其樂融融豈不美哉?”
聽完寧月畫下的藍圖,別說芍藥已經(jīng)雙眼放光眼神中充滿了神往的目光,就連一只反對草原,甚至一心想要將草原徹底覆滅的莫無痕都有些意動。
其實寧月這個設想,二十年前的千崇山也曾經(jīng)想過。只是當時的千崇山是個實干派而不是一個戰(zhàn)略派。千崇山希望先干,等取得了初步成效之后在上報朝廷。
但可惜,當朝朝野內外沒有人支持他更沒有人相信,致使千崇山這個遠大的戰(zhàn)略胎死腹中,而且還中了玄陰教的算計而被滅滿門。而如今從寧月的口中說出,莫無痕卻不知為何突然間想起了那個早已離開的故友。
“可以,我可以代表草原同意藍田郡王的提議,草原雖然崇尚武力,但尚武的目的是為了生存。如果可以不通過殺戮而獲取生存,草原也不會平白的流了這么多年的血。周天子,你怎么看?”
充滿希望的目光,直直的盯著一邊的莫無痕,莫無痕低頭沉思了很久,眉宇忽而緊鎖忽而舒展。過了許久,莫無痕才緩緩的抬起頭。
“和平我所愿爾,如果能讓草原和中原永遠消弭戰(zhàn)爭,更是朕所愿爾……”
“多謝周天子成全!”芍藥默默的站起身,盈盈微頓一禮。
“慢著,朕的話還沒說完,但是,草原胡虜出爾反爾的次數(shù)太多,朕不能盡信,倘若你們表里不一陽奉陰違,那朕又如何向朕的子民交代?”
“周天子要什么樣的保證?”芍藥收起臉上的笑容,臉色陰沉的問道。
“朕看起來……你和寧月關系匪淺?如果你與寧月結親,那么你就是我大周朝的皇親國戚,朕便答應你拋棄成見和草原合作共贏共建貿易經(jīng)濟圈……”
話音剛落,氣氛瞬間死寂降到了冰點。寧月瞪大了眼睛,心在此刻不由的咯噔一下。這是第幾次了?第幾次被莫無痕坑了?寧月眼前幾乎看到了千暮雪提劍追殺千里的畫面猛然間打了一個冷顫。
芍藥也是滿臉詫異,但她卻比寧月更早的反應過來,芍藥眼角的余光掃過寧月,眼神中充滿了幽怨和哀憐,“周天子,您覺得這可能么?寧月要愿意娶我,我自然欣喜。但你就不怕暮雪劍仙將整個大周鬧得天翻地覆?”
“家國外交,聯(lián)姻穩(wěn)固,此乃國策,更何況,寧月身為堂堂男兒,怎么可以被女人管的死死的?寧家要開枝散葉,寧月當然要廣納妻妾。她千暮雪有什么資格鬧?”
“我們夫婦的事,也輪不到皇上指手畫腳……”在莫無痕霸氣的聲音落下瞬間,一聲冷如寒冰的話音突然在眾人的耳邊環(huán)繞。一瞬間,莫無痕的臉色變得漆黑一片。
幾次欲言,卻又生生的咽下。莫無痕對千暮雪可是非常無奈了,他何以大聲的呵斥寧月,但他卻不敢大聲呵斥千暮雪。無論從哪個角度,莫無痕對千暮雪無可奈何。
“至于為寧家開枝散葉的事,就不勞皇上費心了,暮雪一人足矣!夫君……你說是么?”
“是……當然……沒問題……”寧月的牙齒劇烈的顫抖,說話的聲音也無比的哆嗦。正當莫無痕要呵斥寧月沒有男人威嚴的時候,寧月突然再次開口了,“暮雪……能不能……把你的玄陰寒氣撤去……夫君感覺——有點冷……”
“咔——”一聲脆響,寧月屁股下面的椅子瞬間爆裂,化成漫天的冰雪在空中飛舞。到了此刻莫無痕才發(fā)現(xiàn),原來寧月坐的椅子早已經(jīng)凍成了一塊堅冰。
一滴冷汗突然間出現(xiàn)在莫無痕的額頭,臉上浮現(xiàn)一絲尷尬的苦笑,“那個……就算了吧,圣女殿下如果真的有誠意,可派遣足夠分量的人來中州京城,朕回去也需要和滿朝大臣再商量一下。圣女殿下以為如何?”
“如此正好,草原部落如今也元氣大傷,而今突也部落被我驅逐,我也需要一個新任的可汗,就此告辭了。”
“寧月,去送送圣女殿下吧!”
“不用了,免得暮雪劍仙心底不舒服,再說了,現(xiàn)在暮雪劍仙懷有身孕,寧公子還是多依著她一點。女人在懷孕期間脾氣性格喜怒無常,寧公子要注意了。”
話音落地,芍藥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倒是一邊的莫無痕卻是微微一愣,轉瞬間便欣喜的望向寧月,“暮雪劍仙也懷孕了?”
“是啊,還有誰么?”寧月之前雖然欣喜異常,但過了這么一段時間緩沖,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平復,回答起來倒是自然隨意。
“你小姨長樂公主也懷有身孕,真是雙喜臨門。既然暮雪劍仙懷有身孕,朕就不要你急著做什么了。在暮雪劍仙生育之前,你就好好的陪著她吧。來人,起駕回宮——”
望著草原胡虜如潮水一般退去,寧月到了此刻才終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也在這一刻,寧月才明白身居高位者肩膀上的責任。莫大的權利和地位,不是莫大的隨心所欲。
掌握實權者,手中權利寄托著黎民百姓的生死。一招落子,就沒有后悔的余地。所以所在的位置越高,越不能出錯。反省自己這一次草原之行犯了很多錯誤。而這些錯誤,直接導致了差一點生靈涂炭。
默默的目送著草原大軍消失不見,突然耳邊傳來了一個幽怨的聲音,“你要是真的不舍得,你可以去追她回來。”
“你是在試探我么?”
“我有必要試探么?”千暮雪傲嬌的崛起嘴巴微微的別過臉。
“其實,我和芍藥真的沒有什么,雖然我與她感情深厚,但我們從未逾越一步。而且,能有你作為我的妻子,寧月何其有幸?夫人多慮了。”
“知道就好,走了,回桂月宮。離開這么久,真不知道那兩個活寶會鬧成啥樣。”千暮雪聲音落地,人已騰空而去躍上云端。寧月苦笑一聲,身形一閃也是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