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煥準時出現在醫院,今天的醫院病人異常的少,氣氛也顯得更加悲涼。金郤只是一個低頭的時間,再擡頭時,便見到了直挺挺穿著西裝站在手術室走廊盡頭的蘇煥。
蘇煥的面前不時有護士和病患走過,金郤與他隔著近十米的距離,卻仍能感受到蘇煥肯定的決心和充滿愛意的眼神,她越來越覺得蘇煥不僅相貌與先生有幾分相像,就連呼吸的樣子都像極了先生。
蘇煥慢慢走向金郤,金郤開始有些內疚,畢竟自己是在利用他,等事情結束,自己恐怕要永遠揹負愛情的罪惡感了。蘇煥今日與以往有些不同,少了些孩子般的稚氣,神態中多了份經時間洗禮的淡然。
蘇煥: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應該早點來的。
金郤:沒關係,你來了就好。你…你真的準備爲我這麼做嗎?
蘇煥:愛你,我願用此生相換,快些進去吧,阿姨等不了太久。
金郤:你說什麼?
蘇煥:呃…沒什麼。
在手術室大門緩緩打開的時候,在蘇煥沒留意的轉瞬間,所有的醫護人員瞬間消失,手術室裡只有金郤,蘇煥和黑天使,時間開始靜止。
令黑天使驚訝的是,金郤口中的蘇煥竟然就是先生,金郤肉眼凡胎看不出來,黑天使可不一樣。
蘇煥躺在手術檯上,雙眼緊閉。金郤親眼看著黑天使拿起手術刀,突然,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黑天使:你還是來了。
先生:怎麼還不動手?
黑天使:下不去手……你任務怎麼辦?
先生:我寫了辭職信,已經交給小蝌蚪了。
先生起身,站在了黑天使身前,這時的他恢復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先生:你和戚文葉的事我都知道,好好做事,你們會有相聚的一天的,我已經和上面的朋友打好招呼了,會替你多關照她。
黑天使: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操心我的事……
先生:回去吧,這裡我來處理,要是以後想我的話,就去看看那丫頭,替我明裡暗裡幫幫她。還有,別忘記之前我拜託你的事情。
黑天使:你放心地走吧,有我呢。
先生:到這個時間了,你能告訴我當初爲什麼降臨給她這樣個磨難?
黑天使:你真的不知道?你不是天使嗎?
先生:就是神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吧。
黑天使:也對,其實,只是想讓她明白愛情存在的意義和方式,我想,你的決定和出現已經給了她最好的答案。
烏雲似濃煙將天空幾乎全全包圍,透過雲層僅顯示出來的幾片黃光襯托得空間有幾分詭異,金郤睜開眼,只見青磚黛瓦、三重飛檐的鼓樓出現在自己眼前,身旁是一間大得相當闊氣的屋舍,金郤認得這裡,她在人間的時候來過,這裡是孟城驛,也正是當時自己進入桃花驛的“入口”。
正在金郤以爲街上沒有人,自己是回到了現實世界時,一位明朝裝扮的老者路過她的身邊,金郤嘆了口氣,才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金郤擡頭,朦朧的視線中她彷彿看到了一個人出現在路的盡頭,那人手中提著一盞火紅的燈籠正朝自己緩緩走來。
待那人走近,金郤差點沒叫出聲來,這人正是蘇煥。金郤見蘇煥手中提著的那盞紅燈籠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金郤一邊欣喜自己做到了,一邊卻不覺淚目。
金郤:疼嗎?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蘇煥:愛情裡哪有誰對誰錯,別哭,一點都不疼。
金郤:不過你不用擔心,你是人類,不會有性命危險。
這時,紅燈籠的光逐散開來,像是羣星墜落,和著月光,金郤看見了回家的路,她激動地去挽蘇煥的胳膊,卻感受不到他的溫度,再去看蘇煥的模樣,金郤卻倒退了兩步,愣在原地。
只見蘇煥身後生出了兩扇巨大的白翅膀,別的金郤不認識,那左半邊翅膀的模樣她卻記得一清二楚,那是先生的,她仔細瞧過的,回想起之前的疑點重重(蘇煥只是個剛入社會的毛小子,他親眼撞破了自己和別人的約會,他還會對愛情這樣堅定嗎?),金郤狠狠地閉上雙眼,又睜開,她試圖讓自己再清醒些,她在心裡祈禱著,這一切不是真的。
先生:怎麼了?
金郤:你不是蘇煥。
先生:怎麼可能呢?別多想了,我們走吧,他告訴我燈只能燃燒兩刻鐘。
金郤:我能看見了,你的另一隻翅膀。
先生見自己實在瞞不住了,便現了本身。
先生嘆了一口氣:
“真是的,連收起翅膀的能力都沒有了。不過,太幸運了,本來以爲我會以蘇煥那小子的皮囊和你做最後的道別。”
金郤:是老闆告訴你的?所以…所以從在驛站那條短信開始,你就在騙我對嗎?
先生:對不起。
金郤嗓音開始變得嘶啞:沒有你我怎麼辦?!謊話,全是謊話,什麼你的任務是我,什麼……
先生上前一步抱住了情緒失控落淚的金郤。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流逝著,先生的頭髮開始慢慢變白,翅膀的羽毛開始一根根脫落,飄落在空中潔白的羽毛,就像是金郤自己的生命在慢慢飄散一樣,金郤見狀,哭得更加厲害,力氣耗盡了,她便半跪在地上,看著在慢慢消失的先生,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先生擦掉眼角的淚,用盡全身力氣施法將燈籠固定在半空中,低頭抱起了金郤,向金郤家的方向走去。
先生: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就是想要告訴你,不要去喜歡上別人,這一世,我還會守護你的……
金郤把頭埋進先生的懷中,用盡力氣抱著先生,好像這樣她就看不到先生羽毛慢慢脫落的殘忍現實,燈漸漸暗了,先生漸漸也沒了氣力,脣齒髮白的他將金郤慢慢放下來。
先生半笑著說:對不起,我走不動了。
金郤:你是天使,怎麼會走不動了,不行…不行…說好了要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的……
先生:你知道嗎?你能夠活著,不僅是對愛你的母親的一種救贖,更是我生命的一種延續,謝謝你這世平安無事的出現,謝謝你近千年的陪伴,充盈了我的愛情,溫暖了我所有的時光。
金郤已泣不成聲,但她仍盯著先生看著,眼神不捨離開一寸,亦如千年前那般無助、心傷。
先生:前面就是孟城驛的前門了,跨過那裡就可以回家了,替我向阿姨問好。
先生將燈籠放到金郤的手裡,慢慢從衣兜裡拿出那個當初紫川給自己拭淚的薰衣草手帕給金郤輕輕擦去淚水,金郤看見這個手帕,哭得更加泣不成聲,她清楚地知道,先生對自己愛得有多深。
現在,先生終於安心了,下一秒鐘,他翅膀的最後一顆羽毛掉落飄到雲端,先生使著最後一絲力氣望著金郤,一陣風吹過,先生化作塵埃和泥塵隨風而逝了,燈籠那一刻暗淡了許多。
一時間,相關人的潛意識裡都瞬間感覺到一絲涼意—還只會吱吱呀呀躺在嬰兒車裡的孫念祖忽然哭個不停,孫舟夫婦連忙過去哄;紅衣老者倚在驛站的那棵樹下微皺眉毛;黑天使站在別墅的落地窗前,眼神放空,外面的夜空中“轟隆隆”響了一聲巨雷……
如一場夢般,先生再一次在金郤面前離開了她,悲傷總是驚人的相似,這一次她同樣手足無措,金郤在先生離開的那一刻,衝進風中抱住了一縷空氣,她使勁地抱著,跪在地上哭得近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