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妃不過是剛開了這麼一個話頭兒,葉媛媛就聞絃歌而知雅意,猜到了她後面想說些什麼。程妃無非就是覺得,她這個作兒媳的沒什麼本事,沒有管理好王府的院子,這纔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在這件事上,的確有葉媛媛疏忽大意的原因在其中,這一點,她自己也承認。因此,此時程妃要因爲這件事而教導她幾句,葉媛媛也沒覺得不喜,反而還擺出了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程妃見兒媳婦性子柔和又恭順,之前因爲她年幼喪母、沒有得到什麼好教養而產生的不喜又被沖淡了幾分。
她拉起了葉媛媛的手,在葉媛媛的手背上慈愛的輕輕拍了拍,“本宮這宮裡,有一個如嬤嬤,是服侍本宮多年的老人兒了。待會兒讓她隨你一同回王府。你懷孕生產期間,王府裡的一應庶務,就由如嬤嬤料理。你只負責安心養胎就好。”
起先,葉媛媛還認真的聽著,不過聽程妃說到後面的時候,她的臉色變了變。
清晨的光線並不是那麼明亮,葉媛媛的半張臉都隱在陰影裡,讓程妃看不清她臉上一瞬間變得晦暗不明的神色。
程妃說要派個老嬤嬤隨她回王府,代她管理王府的內務——對於這樣的安排,葉媛媛有那麼一剎那的吃驚,但是隨後又淡定下來。因爲她本來以爲,程妃最多也就是提點自己兩句罷了。
自己家裡突然住進來一個外人,且還是有權利對家務事指手畫腳的外人——這種事情,擱在誰身上,只怕都高興不起來。葉媛媛自然也不例外。
她要拒絕了程妃的一番“好意”,還不能表現得生硬,這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爲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惹程妃不喜,讓原本還算和諧的婆媳關係多出一道裂痕來。
婆婆和兒媳關係不融洽,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的男人也跟著不好過。葉媛媛不想讓宇文昊因爲這個而分心,畢竟眼下正是奪嫡的關鍵時期。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叫宇文昊的宏圖大志因爲這個而以失敗告終,那葉媛媛一定會後悔死。
可是葉媛媛也不會因爲這個而委屈自己。她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
察覺到程妃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自己的臉上,知道她這是在觀察自己的反應,葉媛媛斟酌了一下,纔開口婉拒,“如嬤嬤既是母妃身邊得用的老人兒了,又怎好讓她隨兒臣去王府?宮中事忙,還是讓她陪伴在母妃身邊,爲母妃分憂吧。”
葉媛媛會覺得不情願,這也是在程妃的意料之中。若換作是她,她也不會情願。可是這事關葉媛媛腹中的孩子,旁的事,她多少還會留些餘地,唯獨這一件,她不會給葉媛媛任性的機會。
於是程妃順著葉媛媛的話茬說道:“只要你和昊兒、還有本宮的小孫子,你們一家三口好好的,本宮也就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了。如嬤嬤精明能幹,將王府的內務交給她,你也能安心養胎了不是?”
感受到程妃的言語中流露出來的不容拒絕之意,葉媛媛心下明白,關於此事,她說再多也是無益,那個如嬤嬤,是註定要隨她回王府的了。
“還是母妃考慮的周到。那便讓如嬤嬤隨兒臣回府,幫兒臣打理一些瑣事吧。”既然拒絕不得,那不如就接受了程妃的一片好意。
只是,程妃說的是讓如嬤嬤代爲管理王府中的大小事宜,到了葉媛媛口中,就變成了讓如嬤嬤幫助她管理一些瑣事。
婆媳兩個各自退讓了一步,也還算是和諧。
程妃便叫宮女帶著如嬤嬤過來見葉媛媛。不多時,程妃身邊的大宮女珍珠去而復返,身後還跟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官。
趁著那女官行禮的時候,葉媛媛不動聲色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她面容乾淨,低眉順目的,頭髮在後面盤成一個簡單的圓髻,身上並沒有多餘的裝飾。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是一個行事穩妥的人。
只是經歷了蕓兒一事,葉媛媛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蕓兒那丫頭,看起來極爲老實,膽小如鼠,卻沒想到,竟然給十七王府送上了這麼一份“大禮”。
這個如嬤嬤,雖然是程妃宮裡的人,看起來也頗爲可靠,但是吃一塹、長一智的葉媛媛,仍舊不敢掉以輕心。
此人究竟如何,還是要等到回了王府之後,觀察上一段時間,才能得出結論。這也不能怪葉媛媛太過於小心謹慎了,實在是穿越到大周朝之前,她看了太多的宮鬥劇。費心思安排了一個眼線在別人身邊,埋伏了十數年之久才動用的,這樣的手段與忍耐,纔是叫人心驚。
去前頭守著的小宮女回來稟告,說是皇帝已經下朝,諸位大臣們都陸續離開了。程妃又囑咐了葉媛媛兩句,吩咐如嬤嬤在王府要盡心盡力服侍兩位主子,這才放葉媛媛離開。
從後宮到前朝,距離可不算近。葉媛媛又懷著身子,不敢走得太快,只能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往前走。因此,等到葉媛媛終於挪動到宮門口的時候,宇文昊已經站在那裡等了有一會兒了。
十一月的早晨,天氣寒涼,冷風一陣緊似一陣的吹過來。十七王府的馬車就停在一旁,可是宇文昊卻不在溫暖的馬車裡坐著,而是站在外面等著葉媛媛。
葉媛媛帶著玉珠兒和如嬤嬤,在珍珠的帶領下,緩緩轉過一道宮門,沿著甬路向外走。等在原地的宇文昊,就見一道水紅色的秀麗身影緩緩行至眼前。
宇文昊心裡一熱,上前幾步,迎到了葉媛媛身邊。一旁有宮人看著,宇文昊擔心葉媛媛臉皮薄,也不敢有太多的“小動作”,只在寬大的衣袖下捏了捏她的手。感受到葉媛媛掌心的溫熱,知道她沒有冷著,宇文昊方纔放下心來。
只是宇文昊在冷風裡吹了半天,雖然身體還是溫熱的,手背卻有些冷了。葉媛媛摸到了,忙將自己的手爐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