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看著那錠被推到自己面前成色尚佳的銀子,他第一個想法並不是今天賺發了,而是今天真倒黴。
發是的確發了,可是倒黴也是真的倒黴。
因爲就在那個人把銀子推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一個被折成方形的小紙包就從那人的袖子裡掉了出來,那人看著東西從袖口掉出來了也不說話,好像是故意要讓人看見一般,他邊笑邊問:“還不快去?”
做店小二最基本的一個要求,就是人要機靈,要會說話,也要會察言觀色,店小二現在看著面前這兩個人的打扮,雖然他們的打扮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旅客,可是他們的出手很是明顯的暴露了他們的身份,而從那人袖口掉出來的東西,顯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店小二的笑臉依然是一開始的笑臉,只是聲音有些變化,如果有人仔細去辨認店小二聲音裡面的味道就會發現,店小二原先還很歡快跳脫的語氣在這個時候就顯得有一些勉強了,而且店小二的聲音似乎還有一些微微的發顫。
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卻看見了他們原先藏在袖子裡,此刻卻故意暴露出來給他看的窄小彎刀。
“多謝客官,您請稍等!”店小二將那銀子拿在手裡,心裡卻忍不住砰砰直跳,他不是第一次遇見出手如此闊綽的客官,卻是第一次遇見出手那麼闊綽而且還隨身帶著彎刀的客官。
剛纔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見了那名將銀子推到自己面前的人是在看誰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要殺人嗎?店小二年紀輕輕,還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加上他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貿然行動總是不好。
所以他在拿著銀子走出大廳的時候就急急忙忙上了樓去找店老闆。
店老闆是個愛財的,自然也知道各州府的銀子上所印著的是什麼樣的印章,換句話說就是,他識貨,能夠辨認金銀的真假。
當店小二拿著東西跑到店老闆面前的時候,店小二臉上再也見不到之前的那種鎮定,這個時候被店小二掛在臉上的不是鎮定,反而是一種焦灼和緊張。
店老闆從店小二的手裡接過東西:“今天的客人出手那麼大方?”
店小二還沒有和店老闆說明自己上樓來的目的,所以店小二自然而然的以爲,他是害怕收了假的銀子,所以才上樓來詢問,請他做個鑑定的。
可是,店小兒在拿過銀子之後,有些著急的開口:“老闆,那兩個人好像是要小的幫忙給鄰桌的一位大爺下藥。”
說完話,店小二就把那個白色的小方包放在了老闆的面前,老闆不僅愛財,而且還是這附近有名的“見多識廣”之人,他在聽見店小二的話之後,臉色也是一變,不過,他拿著銀子的手從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
他一隻手拿著銀子,對小二吩咐:“把紙包拆開,我聞聞是個什麼東西。”
一般被人經常使用的東西,要麼就是劇毒,要麼就是能夠使人昏睡的,而店小二十分聽話的將紙包打開之後,店老闆直接把紙包用手拿起,他將紙包上的白色粉末湊近自己的鼻子,然後他又很小心的嗅了嗅這東西的味道。
結果就像是店老闆猜測的那樣:“不過是蒙汗藥,死不了人。”
店小二還是很猶豫:“那小人加不加?”
“讓我考慮考慮,”店老闆將手中的白色粉末放下,轉而又把原來的銀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仔細的查看起來。
按照店老闆多年的經驗,現在安安穩穩出現在自己掌心的銀子是官家的無疑,可是一般來說,不會有人主動用官家的銀子在這樣的小地方消費的,那爲什麼他們今天還會……
思籌了片刻,店小二覺得更加緊張了,樓下的人還在等著,上面多耽誤一會,樓下的人就懷疑多一分。
“掌櫃的,這……”店小二十分爲難的看著自己家掌櫃:“給小的藥的那位爺,手裡好像還拿著東西呢,掌櫃的,這個怎麼辦?”
掌櫃的一雙眼睛還死死的盯著手中的銀子,忽然,店老闆開口道:“放。”
店老闆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覺得,既然這些人拿著這種一般不會在市面上流通的官銀出現在了這裡,那就一定是在暗示著什麼,但是現在他們又沒有辦法確定對方的身份是真是假。
這個時候天下各處都沒有傳出什麼官銀被盜竊的消息,店老闆在這件事情上也只能夠放手賭一次,店小二在聽見老闆的話之後還是猶豫:“全加嗎?”
店老闆將銀子放在桌面上,沉聲道:“加一半便可以了。”
店小二立刻答應下來準備動手,他趕緊拿著東西利索的下樓,等到廚房裡的人燙好了酒,也準備好了小菜,他就直接將那一小包東西倒了一半進茶裡,輕輕搖勻之後,店小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剩下的半包蒙汗藥倒進了滷水之中。
完成好這一切事情的店小二悄悄將紙片放在袖子裡,然後就裝作大方自然的端著東西往外走。
他按照那兩桌客人點菜的先後順序,先給宇文胤上了茶,之後纔給那兩名侍衛上了酒菜,在上酒菜的時候,店小二招呼著:“客官,您的酒!”
就在說話之間,店小二將先前藏在袖子裡已經沒有蒙汗藥的紙片故意從袖口露出來,旁邊的一個侍衛看見從店小二袖口掉出來的紙片,不動聲色的伸手將紙片帶進了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後勾起嘴角,誇讚一般:“不錯。”
店小二也非常自然的應了一句:“多謝兩位爺誇獎,您們慢用,有什麼需要隨時喊小的!”
“下去吧,”侍衛隨意的揮手讓店小二離開,而後他們分別給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酒,卻不喝。
站在遠處擦桌子的店小二時不時就將目光分過來一點,他終究還是太年輕,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