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呢?”羽蘭問,邊摸出頭上的泥土。
盡管印無水提出送兩人出來,翁白還是堅持自己出來,于是他抱著羽蘭高高的蹦了起來,只是有些狼狽的是,不知道是他計算錯了地方,還是法師們已經(jīng)把他打出的那個地方修補(bǔ)好了,等他蹦到一定高度,發(fā)現(xiàn)頭頂是厚厚的土層。翁白只好倉促的再砸出一個更大的、更不規(guī)則的洞,兩人幾乎是伴著泥沙沖出地面的。
聽到羽蘭的問題,翁白也有些迷茫。當(dāng)年剛知道自己的身世時,他曾經(jīng)十分憤怒,渴望著復(fù)仇,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他對真相的多方位的了解,隨著他自己的成熟,這種憤怒、這種渴望已經(jīng)十分淡化了。
盡管如此,當(dāng)他離開無偶社時,才真正的感覺了了這一段宿怨。
可是,現(xiàn)在呢?
翁白一時有些茫然,他看向羽蘭,對上了羽蘭信任的目光,突然一陣感動。
“咱們回林野吧。回我出生的地方?!蔽贪渍f出這句話后,感覺心情豁然開朗了,“那里有樹林、有草原,有我的好兄弟藍(lán)坡,還有那些可愛的動物朋友,我都不知道為什么這么久沒有回去了?!?
翁白的話還沒說完,羽蘭的眼中已經(jīng)有光芒閃爍。
“好??!好啊!”她拍著巴掌,“我早想這樣了,住個樹屋,早上你一起來,我就給你做好了香噴噴的飯菜?!?
“你,會做飯嗎?”
“這個,我可以學(xué)??!”
“聽起來真不錯,”翁白違心的贊美了一下,不過羽蘭表現(xiàn)的熱情,讓他很高興,他還以為這個漂泊慣了的姑娘不會想住在一個寂寞的樹林里呢。
“走!去開我們的玄武小神車去!”羽蘭拉著翁白,向方介儒的相府跑去。
去林野的途中,路過湯陽郡,哪怕僅僅是因為方介儒的原因,他們也不會錯過這個城市。
方介儒仍然住在落魄村。
竟然。
落魄村里落魄齋,落魄書生落魄魂。
可是這個當(dāng)年的落魄齋,有了方介儒這個自請下野的宰相,也落魄不起來了,地方上軍政兩屆的要人時不時前來拜訪,那些自命風(fēng)雅的文人秀才更是絡(luò)繹不絕,方介儒原來擺了整屋,卻一個月也賣不了幾幅的書畫作品,現(xiàn)在供不應(yīng)求。他只有在缺衣少穿、或者興致好的時候才會書畫一番,但是作品一經(jīng)擺出,守在門口、徹夜不走的藝術(shù)掮客們立即就會沖進(jìn)來,把作品高價買走,再以數(shù)倍的價錢賣出。
翁白的到來,令這個本來就不再落魄的落魄齋沸騰起來了。前宰相和前軍中大帥齊聚于這個小地方,對湯陽郡人來說,實在是太罕見了。
從玄武小神車進(jìn)入湯陽郡城門開始,這個城市就沸騰了。
在敞篷的玄武小神車中,這個城市的景物在翁白眼中又一次鮮活了起來,翁白心情激蕩、感慨萬千。
玄武小神車艱難的在歡呼的人群中跋涉,湯陽郡居民對待翁白,還是像對待當(dāng)年那個帶領(lǐng)湯陽郡走向輝煌的湯陽郡英雄、剿散匪寇的平山隊隊長一樣,充滿了敬愛。翁白之后的經(jīng)歷,讓他們對翁白更敬仰,但是他們總覺得,在湯陽城的翁白,才是他們的翁白,更別提翁白的成長地,也位于湯陽城呢。
翁白看到一個小伙計向他揮手,那個他初入湯陽城住的客棧的小伙計,那個被他帶的老虎嚇的整天嚇的哆哆嗦嗦的小伙計。翁白朝他揮揮手,小伙計樂壞了,周圍的人都羨慕的看著他。
翁白當(dāng)年住的客棧,生意也好的不得了,他曾經(jīng)住過的平臺上那間并不太好的房間,已經(jīng)被店主命名為天字第一號房間,房租比其他的房子高上幾倍,但這個屋子從來沒有空過,實際上,連這個屋子周圍的屋子,天字二號、三號等等,也十分緊俏。
翁白停住了車子,他看到了……湯陽郡整個虎步賽隊在路邊。
翁白急忙下車。
說實話,他多少有些慚愧,當(dāng)年就那么離開了湯陽郡隊,但是看來他這些曾經(jīng)的教頭、隊友們并不怨恨他,相反的,他們用當(dāng)年那些熟稔的姿勢和他打招呼,仍然稱呼他為隊中明星。
“關(guān)教頭,這種熱情,我實在受不起啊,畢竟當(dāng)年……”
“不用說了,”翁白的話,被湯陽郡隊教頭關(guān)巖打斷了,“你曾經(jīng)、現(xiàn)在仍然是我的驕傲,是我執(zhí)教生涯的最大光彩,”關(guān)巖看向他的隊友們,“也是他們最好的隊友。”
翁白感動的笑了,是啊,人生總有聚散,一段歡樂的日子,比一生庸庸碌碌的相處,要好的多。
“頭兒,你走后,我們就沒多少事兒了,匪都讓你剿完了。”一個人從旁邊鉆了過來,竟然是張一聰。
翁白一陣激動,他拍了張一聰一下,“你小子活的還不錯嘛。這些年都干什么了?!?
“嘿嘿。剛開始無匪可剿,我被編入刃隊,做了一個小隊長。常樂帝登基以來,湯陽郡又生了匪徒,我就又干起了老本行?!?
“好好干,打不過了,就請我?guī)兔Α!?
“哪敢,哪敢?!睆堃宦敾琶[手,“這些小事情,現(xiàn)在哪里敢勞動你?!?
翁白一笑,也不再解釋。
“嗨!翁大英雄,還認(rèn)識我嗎?”一個俏生生的女聲傳來。
“喲!這不是巧嘴采蘭兒嗎?!蔽贪赘吲d的和她打招呼。
“我是羽蘭?!币恢睕]有開口的羽蘭突然插嘴介紹自己。
采蘭兒玩弄著自己的辮子,“這就是嫂子吧,”她熱情的說,“好漂亮啊?!?
“姑娘也很漂亮啊,”羽蘭鎮(zhèn)靜的回答道,“聽翁白說起過幾次你,果然冰雪聰明?!?
“翁英雄提到過我!”采蘭兒高興的說,“這是我最近聽到過的最好的事兒了?!?
這么一路打著招呼,一路在人潮中慢慢蠕動,花了一上午,才來到方介儒的落魄齋。
“老方,好久不見啊?!蔽贪渍f。
“你也不來接接我,”羽蘭在方介儒面前一向很傲嬌,“那么多人都出來見我們了,包括翁白以前的小情人兒都來了,偏偏你不出來?!?
兩個男人笑了。
“你們造成的熱鬧已經(jīng)夠夸張了,就不需要我再去湊熱鬧了?!狈浇槿逍χ卮?。
“我看你這里也不清閑啊。”翁白朝門口那一堆掮客們努努嘴。
“本來把我煩的不輕,現(xiàn)在也習(xí)慣了,”方介儒無奈的說,“好在有了他們,又總算有錢買些好酒了?!?
翁白又喝了一杯,“確實好酒,看來回到落魄齋的方介儒,也不再是個落魄書生了?!?
“回到湯陽郡的翁白,又豈只是個虎步賽明星了。”
兩人碰杯而笑。
熟悉的空間因為時間的雕刻,已經(jīng)多了許多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