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他,令鈴音聯想到了夜行動物。
夏天朝著她走了過來,眼睛始終專注的盯在她的身上,不曾移開,就仿佛這眼神能夠將她鎖定,仿佛只要看著她,她就不會逃跑了一般。
鈴音深吸了一口氣,等待他來到跟前。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鈴音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在他開口之前,她已經設想了無數種他出現在此處的可能。
但等到他開口說話時,她那雜亂的思緒就好似一張皺巴巴的布突然被熨平了,神奇的安靜了下來。
“鈴音,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過的粥店嗎?”他問。
回憶立即被調動了起來。往事紛繁,她還記得兩人曾坐在粥店的落地窗邊,他為她擦去唇邊的粥汁。往事已矣,只能從回憶中汲取些許的美好,而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
“冰箱里還有菜,等著我回去消滅它們呢。我就不去吃粥了。你……是順路?剛從培訓學校出來?”鈴音的食指往那個疑似“明日之星”模特培訓學校的方向指了指,她不敢自戀的認為夏天是專程來等她的,而只敢認為他是順便出現在了這里,剛好被她撞見而已。
可是夏天卻說:“我是專門來等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喝粥,那你說你想去什么地方?”
“可是……我哪也不想去啊。你有什么話,在這里說也是一樣的。”
夏天的眼神變得有些哀怨,看著她的時候,令她感到內疚。
而她明明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有什么好內疚的呢?不過……如果隱瞞年齡,算是對不起他的話……那她確實應該感到內疚。
“……鈴音,你不想見我嗎?不想和我說話,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嗎?”夏天居然這樣說。
鈴音很意外。“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太懂?”
“你明明知道的。”夏天不再說下去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向她靠近了一步。
鈴音也跟著后退了一步。
夏天像是害怕她會就此逃開一般,突然將她擁入了懷中。
鈴音緊張的左右張望著,“哎呀,快松開,同事會看到的……”
夏天卻就不是不肯放手。“你跟我去吃飯,不然我就抱著你,一直抱到你答應為止。”
鈴音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可惜他這個擁抱來得不是時候,如果放在過去,她會感覺何等的幸福啊。可現在,他的這種言行舉止卻令她困惑不解,甚至有些難堪。
“夏天,別這樣……你都已經將我排除在了你的世界之外,既然如此,就不要曖昧不明。我不想也不愿意當別人的曖昧對象。”鈴音正色說道。
夏天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他。
他勾起一邊唇角,冷笑了一聲,表情卻是凄苦的。“呵,好,如今,你的心已經變了嘛?”
鈴音剛想說“并非你想的這樣”,他卻已經決然的轉身離去。
鈴音愣愣的站在冷風中,傍晚的街頭是那么的寒冷,將她的心也凍傷。
夏天的突然出現和突然離開,讓鈴音陷入了困惑,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坐公交車竟然一路坐到了終點站。
車子在終點站停了下來,乘客紛紛走下車門。她還傻傻的呆在座椅上,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司機親自來喊她下車,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坐過站了。
下車之后,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處陌生的立交橋下。這里是公車的終點站,有零零星星的乘客站在路邊攔的士,或者是直接步行。
鈴音望了一眼身后,身后的視野被一片十分茂密的灌木叢遮擋著,灌木叢之后,有鑄鐵的高大欄桿,欄桿內是一大片望不到邊的高高的住宅樓。這一帶都是住宅小區,街邊商鋪很少,天色已經很昏暗了,小區里也已經沒什么人影在路上游蕩了。
陌生的街道讓鈴音感覺有些寒冷,她裹緊了大衣,掏出手機想要查一下地圖。
可是手機卻顯示電量不足。剛把百度地圖App打開,屏幕閃爍了一下,居然就熄滅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到了這樣一處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距離她住的小區有多遠,看這附近這么冷清,應該離市中心有很遠的距離。
她有些懊惱,自己怎么這么粗心大意呢,這回好了,誰也聯系不上了。
她跟一同下車的人打聽了一下方位,對方說了個她完全沒有聽說過的地名。她又問這里離她住的那個區有多遠,結果沒人能給出確切答案。
她翻了翻錢包,里面還有三百元錢,但愿能夠負擔得起車資。看來發工資之前,她只能吃糠了。
在寒風中等了很久,才終于坐上了的士。在車子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一覺醒來,車子已經停在了她居住的小區門外。
付了一百多元的車費,很是心疼了一下。
滿身疲憊的進了家門,卻被屋里的亮光給驚了一下。但很快就想到,也許又是林御風不請自來了。
推門進去,果然看到林御風抱著臂坐在沙發上,一臉陰沉的瞪著她。
“去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手機也撥不通。”
他用了質問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很不高興。
可她根本沒有精力同他解釋,只想趕緊洗洗睡下。
林御風見她不搭理自己,眼神就一直追著她。她將包包和外套扔在椅子靠背上,又回房間拿了歡喜的衣服,進入浴室洗澡,然后再從浴室出來吹頭發。只要她出現在客廳,林御風的眼睛就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
直到她終于結束了洗漱,準備回房休息時,剛準備關燈,卻被緊跟在身后的林御風嚇了一跳。
“呀啊!你跟著我干嘛?你怎么還不走?”
“今晚我不走了。”林御風反客為主的坐到了她的床沿,開始脫襪子。
鈴音驚得話都說不稱頭了:“你、你……這是我的床!你睡這,我睡哪啊?”
林御風躺在床的一側,又伸手拍了拍另一側,說:“你睡這邊。”
鈴音簡直想一頭撞死。“有沒有搞錯啊?我可不打算和上司同床共枕啊。拜托,林大總裁,您能不能行行好,趕緊移駕回家呢?你躺在這,我真的沒法睡覺啊。”
“不能。”林御風說完這兩個字,便立即和衣而眠,不再廢話。
鈴音無奈,只能抱了個毛毯跑到沙發上去睡。但她剛躺下,林御風就從臥室里出來了。
他完全不管她的意愿,直接將她抱了起來,向臥室走去。
鈴音緊張得汗毛倒豎,“我們不能這樣的!”
“不能怎樣?”林御風溫柔的將她擺在了床鋪的一側,又給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整個過程中,鈴音都被嚇得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燈被關上了,鈴音感覺身旁的床褥下陷了一下,很顯然,是林御風躺在了她的身邊。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頂著頭頂的一片黑暗。
她害怕那即將發生的種種未知的可能性,感覺自己變成了黑夜中的眼鏡猴,睜著巨大的雙眼警惕的留意著黑暗中潛伏的天敵。
林御風即使只是翻了個身,都會引起她強烈的反應。“你干什么!”
“……我只是翻身。不用那么緊張,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不行,你躺在這里我睡不著,你快回去啦……”
“……你就那么想趕我走?”
鈴音能夠感覺到她所睡著的枕頭歪斜了一下,旋即,有溫熱的氣流噴在了朝向他的那一側耳畔。
林御風的臉一定就在她的耳朵旁邊,如果她向著他的方向轉過頭去,肯定就會擦碰到他的鼻尖。
她趕緊跳下了床。
燈突然被點亮了。鈴音光著腳丫子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只手按在墻上的燈光開關上。
她看起來像一只受到了驚嚇的小兔子。
林御風苦笑了一下,道:“你是怕我?還是討厭我?”
鈴音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趾,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半個字來。
林御風嘆了口氣,終于從床上站了起來,將襪子穿上,又與她擦肩而過,默默的走到客廳,穿上了外套。
“我走了,你這回總該能睡著了吧。”
這樣無波無瀾的聲音,配合著落寞的背影,讓他顯得那么的孤單。
墻上的掛鐘指向了十二點。這么深的夜,他卻被她驅趕離開,怎能不落寞?
鈴音有些于心不忍,居然鬼使神差的出聲喚住了他:“林御風……”
林御風正在轉動門把的手定格了。
她頓了頓,又感到有些后悔喊住了他。她當然不可能真的讓他留下,男女授受不親不是嘛?于是只得反悔:“那個,路上小心。”
林御風等了半天,卻只等來她的告別,不禁有些失望。但鈴音既然如此抗拒他,他也不便多留,只好走人。反正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的接近她,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其實昨夜鈴音沒有睡好。因為回家太晚,忘記吃晚飯,所以半夜竟然被餓醒了。一旦醒來就無法再入睡,而且腦子里不停的回放著與夏天的點點滴滴,以及閃現著林御風離去時那落寞的背影。
就這樣輾轉反側直到天亮。
早上頂著兩大斗大的黑眼圈來到公司,被齊奇調侃成了“國寶大熊貓”。
不知道為什么,晚上精神得跟打了雞血似的,上午一坐在辦公桌前,卻老是犯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