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很厚重,爲兩人隔出一個隱秘的小小空間。鈴音受不了窗簾上那股灰塵味,覺得呼吸困難,想趕緊鑽出去。她覺得人應該走得差不多了,便想掀開窗簾查探一下敵情。
叮叮噹噹的鑰匙聲忽然響起。管理員還沒有走。
夏天急忙將她拉了回來。
鑰匙的碰撞聲時起時伏,管理員正在巡查教室,沿著課桌之間的過道走來走去。
由於剛纔情況緊急,夏天手勁略大,一下子沒有收住。由於慣性的作用,鈴音便跌進了夏天的懷裡。窗簾因此抖動了一下。
管理員似乎留意到了動靜,正向這邊走來。聲音越來越清晰,表示他也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如果兩人抱在一起的樣子被管理員發現了——雖說大學生談個戀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畢竟躲在角落摟摟抱抱,總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受一番小小的責備也是難免的。
鈴音嚇得不敢動彈,只得縮在夏天懷裡,任他抱著。
窗簾遮蔽掉了燈光,在黑暗中,夏天看不清鈴音的模樣,卻可以聞見她髮絲間隱隱飄散出來的洗髮水的香味——是像奶油餅乾一樣的味道。
夏天低聲在鈴音耳邊說著悄悄話:“你用的什麼洗髮水?很好吃的味道,好想咬一口?!?
這麼緊張的時刻,這小子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鈴音很想踩他一腳,但此時必須忍住,免得引發出更大的動靜。
鑰匙聲幾乎就在耳邊了。鈴音卻忽然感覺到耳朵被什麼溼溼軟軟的東西舔了一下。她嚇得猛地一顫,差一點就要從窗簾後面蹦出來。
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完了,被發現了嗎?鈴音緊張得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他們藏身的這扇窗簾位於教室後方的牆角,旁邊擺放著立式空調,正在呼呼的吹送著熱氣。
管理員大概是以爲窗簾的掀動是熱氣吹拂的結果,所以關掉空調之後,便直接離開了。
等到鑰匙聲漸漸變弱了,燈一盞盞熄滅,且傳來門鎖鎖上的聲音之後,吊起的心才總算是落回了原位。
一旦確定教室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後,鈴音便再也忍無可忍,狠狠的擡腳一跺——夏天發出一聲無聲的慘叫,從窗簾後跌了出來。
鈴音大手一揮,掀開窗簾跳了出來,指住地上的夏天,怒道:“你小子膽兒肥了是吧?當我的耳朵是小花片呢?”
小花片是一種香香脆脆類似餅乾的油炸食品,上面有淺棕和奶白色的環紋,甜裡帶著一絲鹹香,俗稱“貓耳朵”。
夏天顯然沒有吃過這種小零食,“貓耳朵是什麼?”
鈴音只好費心解釋道:“是一種類似餅乾的東西。”
“哦~”夏天恍然大悟,“你的頭聞起來確實很像餅乾?!?
“嘎嘎嘎……”頭頂一隻烏鴉飛過。
鈴音長嘆一聲,跟這種吃貨溝通起來真的好費勁?!爸灰勂饋硐耧炃?,是人你也吃?”
夏天假裝沒聽見。他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又將空調啓動。
他對著空調上一排按鈕說:“我說,你今天在籃球場上露出裡面那套水手服的時候,我顧著搶球了,沒看清楚?!?
這小子,想看水手服就直接說唄,還拐彎抹角的?!澳闶遣皇窍肟窗。肯肟淳椭闭f唄,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看呢?”
夏天立即轉過身,雙眼在昏暗的教室裡閃閃發光,“那你現在就給我看?!?
鈴音額角流下一滴冷汗,心想:這孩子不會是個隱藏的御宅族吧?一說到水手服,眼睛都放綠光了,有點可怕哈。
“那……那好吧,不過只許看一眼?!?
夏天點頭,“一眼就一眼。”
結果,還沒等夏天反應過來,鈴音已經飛快的打開了外套,又重新合上。
“看到了嗎?一眼完畢?!?
夏天露出一副極其失望的表情,“還真是隻有一眼???不行,我根本就沒看到,不算。重來!”
“你答應了只看一眼的,不能反悔。”
夏天耍賴道:“不行不行,那就再給我看第二眼唄,剛纔什麼都沒看清,真的?!?
鈴音真是沒想到,一件水手服居然引得夏天這個平常如此高大帥氣的校草露出如此可愛的表情,還撒嬌賣萌,簡直要把她給萌翻了。頓時母性氾濫,心也軟了幾分,“好吧好吧,再給你看第二眼。要知道暖氣開著也是很冷的,脫一下外套可是會感冒的?!?
夏天拼命點頭,“但是要看完整版的?!?
還完整版的,以爲是在看電影呢?
鈴音這一回很認真的將外套褪到了手肘部位,叉著腰轉了一個圈,360全方位無死角展示了一遍,還特意站在窗邊,藉著窗外的月光讓夏天看個清楚。
月光抹消掉了歲月的痕跡,讓她看起來顯得十分的學生氣。夏天坐在課桌上,欣賞著月光下的她,脣邊不自覺的掛著一抹微笑。
但展示並沒有持續得太久,一圈轉完,鈴音便迅速的穿好了外套。
夏天不情願了,“怎麼那麼快就結束啦?”
“那肯定啊,我已經延長時間啦,這都夠看個好幾眼的了。”
夏天一臉慾求不滿的表情,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向著她逼近。
鈴音感覺他的氣氛有些不對,心裡怕怕的,也一步一步的往後退。怎麼說呢,夜晚的夏天不再像白天的那般陽光爽朗,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帶著一種邪氣,具有侵略性,就好像是——狼人?
直到她的背貼上了窗玻璃,才被迫停住。
夏天已經逼至跟前,直接“壁咚”。
鈴音對著夏天比起了叉叉,“表過來啊~今天不是滿月之夜啊~你不要變身??!”
夏天瞄了一眼天上高懸的月牙,有些不解,“什麼變身?我又不是狼人。”他用兩根手指挑開她的叉叉,手一滑,就落到了她的大衣鈕釦上,從上往下開始解紐。
鈴音大驚,緊緊護住大衣,“你你你、你要幹嘛?別脫我衣服!非禮??!”
夏天等她聒噪完後,鬆了手,拍拍她的肩膀,說:“你的鈕釦和釦眼沒對齊,我只是幫你把釦子扣好,你那麼緊張幹嘛?!?
鈴音低頭一看,大衣上的鈕釦確實扣得整整齊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拍著心口,笑道:“哈哈哈,我不緊張,一點也不緊張?!眲倓傋约菏窃觞N了,人家根本就不是那種意思,她這樣緊張,顯得自己很自作多情啊~
夏天不說話,又低頭盯著她瞧了一會,一直看到她慢慢的往下縮縮縮,直到變成蹲在牆根的姿勢,他才放過她。
他走到黑板前,興致大起,拿起粉筆就開始畫畫。
鈴音好奇的跑上前,想看看他的傑作,卻怎麼也看不出畫的究竟是什麼。
夏天扔掉已經畫短了的粉筆頭,拍掉手上的灰,問:“怎麼樣?”
鈴音摸了摸下巴,認真品鑑了一番,“你這畫……好高深莫測啊,不過比那棵梧桐樹上的要好看。有畢加索的風格?!?
夏天對這個評價很不滿意,“誰叫你說風格的??吹贸鰜懋嫷氖鞘颤N嗎?”
鈴音又認真思索了一番,搖搖頭,“看不出來,抽象派……不對,野獸派,龍飛鳳舞的?!彼齽倓傁峦杲Y論,不小心瞄到夏天那種要殺人的眼神,趕緊改口,“啊?。∥抑览玻∵@畫的是……是……”她在腦海裡搜刮著合適的措詞,“河馬!旁邊還有一隻貓頭鷹!”
夏天差一點從講臺上跌下來。
“真是被你打敗了……”他站直身子,嘆道:“這是我,這邊這個眼睛大大的,是你?!?
鈴音一臉嫌棄的指住那隻“貓頭鷹”,“不會吧?在你眼裡,我就是隻貓頭鷹???”
夏天嘴角抽了抽,“我這是運用了誇張的表現手法展示你眼睛大的優點。”
“呵呵,”鈴音乾笑了兩聲,鼓掌,“那謝謝你啊,把我的優點強調得辣~麼充分。不過跟河馬比起來,貓頭鷹還是很美的?!?
“不謝,”夏天毫不客氣的收下了讚美,並且自動忽略諷刺?!跋旅孑喌侥惝嬃?,畫我,畫帥點?!?
鈴音爲難道:“不行啊,我不會畫畫啊,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學校就沒好好上過美術課了。”
夏天將一根粉筆塞進她手裡,道:“我的畫畫水平也是小學生級別的。不要怕丟臉,讓我看看你心目中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不客氣了。獻醜啦!”鈴音拿起粉筆,輪開胳膊就“唰唰唰”畫了起來。
作畫成果確實沒有辜負她的那句話——獻醜了,真的很醜。她可是很誠實的。
夏天指著黑板上那歪鼻子斜眼的怪物,手都氣抖了,“這怪胎……是我?你眼中的我就是這樣的?就像……”他實在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打比方的動物,只好說:“這一定不是地球生物,這是火星生物!”
鈴音兩手一攤,掐著嗓子模仿外國人的口音道:“噢~不不不,這位同學,火星上早已證明沒有生物了?!?
夏天捂住心口,表情很受傷,“沒有想到……在你心中,我連當地球生物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