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黃昏一向是雪花的最愛,特別是她的那一大片棗樹林。
翠綠的葉、紅艷的棗,都被夕陽染上了一層金光。
裊裊的炊煙,地里莊稼,姐妹們的歡笑,更是一直以來溫暖著她的心。
于是,叮叮和雪花二人合作,雪花家門前的深秋景色很快躍然紙上,有樹、有庭院、有炊煙、有隱隱歡笑的孩童,還有一輪夕陽落日,最后,雪花作題跋:暗香浮動已黃昏,庭前秋意深,西風何事入棗林,女兒笑語真。
琴音斷,雪花和叮叮同時收筆。
雪花滿意地看了看兩人的力作,然后環顧四周,笑意更深,無它,肖玉容仍未停筆。
不僅肖玉容,亭中凡是作畫的姑娘都還沒畫完。
“麻煩姑姑把眾位姑娘的作品收起來,呈于太后娘娘過目,由太后娘娘做評斷才最是公平的。”雪花毫不含糊,立刻對給她送首飾過來后還沒回去的宮女說道。
宮女含笑看了雪花一眼,微微頷首,首先收起了雪花和叮叮面前的紙張。
她之所以沒走,就是等著這群姑娘們做完好帶過去呈于太后的。
“肖姑娘,琴聲已停,肖姑娘還不停筆嗎?”雪花清脆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譏諷。
琴聲停,筆停,這是說好的,否則若是大家想個半天,畫起來沒完,那還叫比試嗎?
任何比試都是有時間限制的。
肖玉容恨恨地瞪了雪花一眼,“啪!”地一聲把筆摔到了桌子上。
“肖姑娘若是輸不起,大可以把自己的彩頭再拿回去,何必對著一支筆撒閥子?”雪花淡淡地道。
“李雪花,你囂張的太早了!你以為你一個粗俗的村姑就能贏嗎?哼!這里的趙姐姐、柳姐姐都是書畫一絕的才女,你在她們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肖玉容已經顧不得臉面了,儀態風度被雪花幾句話氣得盡失。
“班門弄斧又怎樣?總不會比肖姑娘的差就行了。”雪花微微一笑,氣死人不償命地道。
“你……”肖玉容氣結。
一亭子的姑娘都或坐或立地旁觀兩人斗嘴,表情各異。
這些姑娘都是在深宅大院中長大的,從小就耳濡目染了大宅門中的勾心斗角,對于肖玉容和雪花兩人的針鋒相對,都有自己的猜測,特別是這里面的人大多都參加了靖王府的賞花宴,親眼見到了肖玉容和雪花親密無間的站在水榭旁聊天,然后又一起落水的情形,所以對于兩人目前的戰火連天,都聰明地保持了沉默,就連剛剛和肖玉容站在一起刁難雪花的幾個人,也閉了嘴。
她們現在最擔心的是被皇上罰寫百遍女訓的事情,被家中長輩知道后的后果。本想憑才藝挽回面子,可是剛才幾人掃了一眼雪花和叮叮的畫作,心里立刻涼了,只有姓玉的那個,因為剛才被雪花譏諷貌似無鹽,張嘴想幫腔,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時間在幾人忐忑、幾人心焦、幾人自信滿滿、幾人垂頭喪氣,當然,也有幾人心情平靜,無懼無謂中過去了。
“諸位姑娘,太后娘娘和諸位夫人最后一致認為,李姑娘和韓姑娘的這副《清秋夕晚圖》當為魁首。”太后的心腹宮女傳來的話,徹底把肖玉容打入了地獄。
宮女說完,把眾人的畫作題詞一并放到了桌子上,立刻滿亭的姑娘都圍了上來,特別是心高氣傲、自視甚高的幾個人。
不過,只一眼,無論是表面還是心中,再也沒有對太后的評斷有異議的了,只有——肖玉容。
“只憑一次怎么能說明到底是誰真正技藝超群,不過是僥幸得之罷了,不若這次由李姑娘彈琴,眾人再依據李姑娘琴韻中的意境各作一副畫,怎樣?”肖玉容眼珠一轉說道。
“雪花又不參加題詩作畫,怎么判斷雪花的輸贏?”叮叮不憤地反駁。
“若是沒有人能畫出李姑娘琴韻中的意境,自當是李姑娘贏了,而且,琴技的高低也是可以參加評斷的,怎么,李姑娘不敢嗎?”肖玉容有些譏諷地道。
臥槽!跟姐用激將法?太老套了!
既然你非要作死,姐就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好,就依肖姑娘。”雪花笑吟吟地接下了戰帖,緩步走到琴案前。
琴聲一響,所有提筆待落的姑娘都是一怔,然后——
怔怔地,無有一人下筆。
陽春白雪、高山流水、平沙落雁、梅花三弄,幾大古琴名曲被雪花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猶如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一切景色如同浮光掠影,都在四季的交替中匆匆而過。
直到雪花收手,人們仍沉浸在時光流淌中久久不能回神。
肖玉容咬了咬唇,她沒想到本想讓雪花一個鄉下丫頭出丑,結果卻讓她大放異彩,心中的憤恨簡直無以復加。
宮女瞅了瞅眾位姑娘面前的一張張白紙,沒說什么,轉身走了。
片刻功夫,又走了回來,身后還跟著兩個宮女,幾人手上各托著一個花梨木的托盤。
“太后娘娘懿旨,李家姑娘琴技高超,堪稱大燕女子第一,且才思敏捷、聰慧過人,字跡亦工整靈透,別具一格,特賜文房四寶一套,流光古琴一把。”
宮女朗聲說完,命身后跟著的兩個小宮女把托盤里的東西送到了雪花面前。
流光古琴?雪花聽了,心里大喜。
她早就聽莫流云說過,此琴堪稱絕世名琴。
望著擺放到面前的絕世古琴,雪花臉上光彩照人,不知師傅現在何處,否則自己就把琴送給他,雪花心內暗暗想道。
“李宮女,這些是太后娘娘和眾位夫人下的彩頭,太后娘娘命奴婢給姑娘送了過來。”宮女說著,把手上的托盤也放到了雪花面前。
一時間桌子上流光溢彩、差點沒閃瞎了雪花的眼。
發財了!發財了!
哈哈,姐又發財了!
照此下去,姐想不富得流油都不行呀!
雪花心內盤算了一下桌子上所有東西的價值,然后——
哈哈哈哈,雪花真想仰天長笑。
有句話叫樂極生悲,雪花覺得還是有點道理的。
“哎喲,這是誰的包袱,里面怎么竟然裝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尖刻的聲音傳來,雪花猛然發現,她放到桌子上的包袱不見了。
“這好像是李姑娘的吧?”幸災樂禍的聲音。
“果真是不知檢點、生性淫jian之人,竟然進宮都帶著男人的衣服!”肖玉容的聲音。
雪花柳眉倒豎,冷冷地瞅著肖玉容和她旁邊站著的幾個死灰復燃的爪牙。
因為看到了男人的衣服,幾個人終于又有了團結打擊雪花的念頭。
只要讓雪花落個銀蕩的名聲,皇上對她們的訓斥自然就好說了,最起碼她們可以和家中的長輩說是皇上被雪花勾引了,一時受到了蒙蔽才會如此,也或許可以由家中的長輩開口,求皇上免了對她們的責罰,畢竟,這事若是傳出去,對她們的閨譽大有妨礙,更會影響到她們的親事,哪家官宦人家愿意娶一個被皇上罰抄女訓的姑娘,對不對?
“李姑娘,你隨身攜帶著男人的衣服,是不是想著隨時隨地給自己找男人呀?”肖玉容看著雪花,語調陰毒地說道。
“你隨時隨地注意著別人家男人的衣服,是不是自己找不到男人,所以看見男人的衣服就挪不開眼?”雪花開始反擊。
我了個擦的,這個賤女人真特么太過份了!
雪花真想沖上去抽肖玉容兩巴掌。
“你胡說,自己銀蕩,到處勾三搭四,還有臉向別人身上潑污水!”肖玉容尖聲道。
“哼哼!是污水嗎?你若不是想男人想瘋了,至于看見男人的衣服就不撒手嗎?”雪花嘴角露出一絲譏誚,冷靜了下來。
衣服是她做給韓嘯的,這事兒靖王妃都知道,她怕什么?
被看就被看,姐特么送給自家男人的衣服,關你們這群騷娘們什么事?
好嘛,雪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韓嘯升級成她家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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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不撒手!隨時隨地帶著臭男人的衣服,還好意思誣陷別人?”肖玉容氣急敗壞地說道。
“肖姑娘,現在是你不撒手!”雪花指著肖玉容手上的衣服大聲道,隨即又環視四周看熱鬧的姑娘們,“大家看看,肖姑娘緊緊地拿著我家男人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雪花的一句“我家男人”,把一干的姑娘們都震住了。
話說,一個還未正式定親的姑娘,竟然說出這種話,也真是聞所未聞了。
只有叮叮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她哥哥終于等到云開見月明了。
對于雪花的大膽,叮叮是見怪不怪的,所以聽到雪花的話后,只為韓嘯高興。
“你……”肖玉容想把衣服狠狠地扔到雪花身上,但又想著一會兒拿著衣服去太后那告雪花一狀,所以咬著牙氣狠狠地瞪著雪花,手里的衣服硬是沒撒手。
雪花一見肖玉容的樣子,冷哼一聲,又下重藥,“雖然本姑娘大度,但我們家爺可是最討厭恬不知恥,上趕著貼上去的踐人,所以,肖姑娘,你就是想給我家爺做個賤妾,我家爺也不會要的,我家爺可不是什么臟的、臭的、不要臉的都能沾上去的。”
“你、你……”肖玉容再也忍不住了,氣得渾身哆嗦,把手里的衣服猛地向雪花扔了過去。
雪花伸手接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她真怕這件衣服回不到她手上,這里四面臨水,肖玉容就是把衣服向水里一扔,她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哼!我家男人的衣服,是你可以碰的嗎?沒的沾染上污濁之氣,被你弄臟了。”雪花說著,把衣服抖了抖,仿佛要抖掉從肖玉容那里沾來的臟東西。
“李雪花,你欺人太甚,我、我……”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兒?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冷淡地聲音傳來,一干大開眼界地姑娘們終于從震驚中回神。
“見過貴妃娘娘!”眾人齊聲躬身行禮。
“嗯。”席莫研淡淡地應了一聲,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
“嗚嗚——,表姐,你可要為我做主呀。”肖玉容一見席莫研,立刻開始惡人先告狀。
席莫研皺了皺眉,自己這個表妹怎么越來越不識禮數了,太后面前竟然敢挑動是非,席莫研想到這兒,瞅了瞅站在一旁的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女秦姑姑,也就是一直兩邊傳達太后旨意的那個宮女。
秦姑姑自從給雪花送來了太后的賞賜,就沒回去,一直冷眼旁觀著雪花和肖玉容之間的戰爭。
不過,哥哥……,唉!
“玉容,李姑娘本為一個心系百姓的奇女子,胸懷豁達,憂心為民,你和李姑娘間或許有誤會,還不快向李姑娘道歉?”席莫研有些無奈。
“表姐,我……她……”肖玉容一愣,不明白席莫研是什么意思。
她今日和項氏早早進宮,就是為了向席莫研告雪花的狀,說雪花不守婦道,連視她為義妹的席莫寒都勾引,害得席莫寒竟想毀去和肖玉容的親事,所以請席莫研務必想法子,一定要讓雪花遠嫁北齊,只有這樣,席莫寒才能不再被雪花引誘。
席莫研聽了肖玉容和項氏的話,雖然沒表態,但項氏母女還是從席莫研的表情看出了一絲端倪。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