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在對外面的傳聞滿心無奈的時候,守門的小廝來報,秦修求見。
聽了小廝的稟報,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梨花的身上。
梨花冷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大聲說道:“你去告訴他,我們家低門小戶的,可招待不了他一個大將軍,讓他……”
梨花話沒說完,就被金花笑著打斷了,“好了,別瞎說了,秦將軍既然來了,我們家斷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雪花也拉過梨花的手,說道:“就是,別說賭氣的話,你難道不想聽聽秦將軍怎么說?我看秦將軍不像是對那個女人有心的樣子。”
“是呀,這事總歸要先聽聽秦將軍怎么說?”銀花也附和的說道。
幾個姐姐都這樣說,梨花雖然還是一臉的怒氣,但也不再反對。
雪花對李達道:“爹,我們把秦將軍請進來吧?”
李達站起身,“我去把秦將軍迎進來。”
梨花一聽又急了,“爹,您干什么去迎接他?他是您什么人呀?沒有把他關門外面,不讓他進門,就滿給他面子了!”
夏氏拍了拍梨花的手,勸慰的說道:“胡說什么?就因為他現在不是我們家什么人,所以你爹才要去迎接他,他要真成了我們家什么人,還用得著你爹這個長輩去迎接他嗎?”
“就是。”銀花快言快語的道:“他要真的成了爹的女婿,沒有爹一個長輩去迎接他的道理!你看看你二姐夫、三姐夫,還有世子弟弟來咱家,爹還迎接嗎?”
“我們都是以晚輩的身份來的,當然不能讓伯父去迎接。”趙子沐立刻接口,“來到這里,我們就只論輩分的。”
其實,若是真正的說起來,在這個年代,雖然蘇明軒、韓嘯和趙子沐論輩分都是李達的晚輩,但是這個年代,那是先論官職地位的,如同先君后臣一樣,所以,即便李達是長輩,韓嘯等人,特別是趙子沐這個王府世子爺,來李家,那絕對是可以擺譜的。
不過,那是建立在李家姐妹同意的前提下。
很明顯,李家姐妹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在自己爹娘面前擺架子的機會,直接就給他們定位成了晚輩。
從根兒上說,從雪花開始,就讓李達和夏氏,象對饅頭一樣對待其他的女婿。
“那他來我們家就以將軍的身份嗎?”梨花聽了夏氏等人的話,不服氣的道:“他要是以將軍的身份來,我們家還不招待呢。”
“他倒是想以晚輩的身份來,可是我們家不給他那個面子!”雪花斜睨的梨花,語帶揶揄的說道:“不是誰都有資格,可以用晚輩的身份,來我們家拜訪的。”
雪花這話說的可是大有深意的。
要說,秦修絕對是想以晚輩的資格,以梨花未婚夫的身份來李家拜訪,但是現在明擺著,李家不給他那個機會。
李達親自去迎接他,把他將軍的身份高高的供在那兒,借以和他疏遠距離,表明李家的態度。
“雪雪這話說的對!”趙子沐大聲道:“秦修他想以晚輩的身份來,但是現在咱們要看看,他還有沒有那個資格?!”
“秦將軍,請!”
李達的聲音,幾乎是和趙子沐的聲音同時響起的。
想當然,秦修如果不耳聾的話,肯定應該聽到趙子沐的話了。
果然,秦修的眉心跳了跳,心里對趙子沐是滿心的怒氣,但又不能發作,誰讓這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李達客氣的把秦修領到正房的堂屋,也就是和內室一個簾子之隔的正廳,然后把秦修讓到了上座。
秦修無論如何也不坐上座,一屁股坐到了下首位,然后看著內室門上掛著的紫紅色繡蘭花的絲絨門簾,兩眼露出了渴望的光。
不錯,正是渴望的光。
秦修知道,韓嘯和趙子沐現在肯定都在里屋坐著呢,可是他卻沒有那個資格了。
話說,他本來見李達沒有把他直接帶到前院會客的廳堂,心里還暗自高興呢,以為李達終歸是沒有把他當成外人,可是誰成想,才一踏進門,就聽到了趙子沐的話。
秦修望著內室的簾子,思緒萬千。
他知道,只有跨過了那道門簾,才真正的被李家認為了一家人了,自己才真正的被視為梨花的夫婿了。
話說,李達也猶豫了一下,是否把秦修請到后院來?
按說,以現在的情形,他完全可以不把秦修領到后面來了,不過,想到秦修肯定是來說今天發生的事兒的,李達覺得還是讓自己的妻女、女婿的,親耳聽一聽比較好,所以,才把秦修請到了后面來。
“不知秦將軍前來寒舍,有何貴干?”李達客氣而又生疏的說著冠冕堂皇的臺詞,也可以說是明知故問的話。
秦修聽到李達這種客氣疏遠的話,心里真是比吃了黃連和苦,苦著一張英俊的臉說道:“唉,伯父,我們也不用繞彎子了,今天這事是我不對,沒有處理好,給你們惹麻煩了,可是,我也……”
秦修說到這兒,有點難以啟齒,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了。
里屋里的人,一直傾聽著外面的說話聲,現在聽到秦修竟然關鍵時刻不說了,趙子沐一掀簾子走了出來。
“喂,秦修,我告訴你,梨花那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那就象我親妹妹一樣,今天這事你若是不說清楚明白,你休想再打我妹妹的主意!”
趙子沐指著秦修,一副囂張的樣子,說完,直接坐在了秦修的對面,擺開了談判,不,更可以說是審問的架勢。
秦修看著趙子沐這副張狂的樣子,既是生氣,又不敢發作,誰讓他短理?
李達這時候也發話了,看著秦修說道:“既然秦將軍說不繞彎子,那咱們就不繞彎子,我們家雖然門戶低微,但是女兒也個個都是寶,秦將軍若是不能把今天的事兒解釋清楚,那么和梨花的親事,就當沒有那回事吧。”
秦修一聽李家果然是打的不再談及婚事的主意,連忙道:“還請伯父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好好的查清楚,到底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兒子?”
“喂!是不是你兒子,你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男人?”趙子沐張口叫道。
“你說什么?!”秦修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我是不是男人?趙子沐,你別太囂張!咱倆今天比劃比劃你就知道了,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男人?”
秦修說完,就開始擼胳膊、挽袖子,身上更是立刻迸發出了凌厲的殺伐之氣。
要說秦修是個軍人,經歷了那么多的殺伐戰爭,原本就有一種嗜血的味道,雖然每次回京城,都會裝高冷,但骨子里還是軍人的特質,容不得別人的半句侮辱,動不動就想用拳頭解決。
“比就比,小爺怕你呀!?”趙子沐毫不示弱,立刻站了起來,準備和秦修互撕。
“都住手!”
隨著一聲嬌斥,門簾一挑,梨花怒氣沖沖的從里面沖了出來。
一見梨花出現,秦修身上的殺氣立刻消失無蹤,對著梨花露出了一臉討好的表情。
“梨花……”
“住口!”梨花繃著小臉大聲說道:“梨花兩個字,是你可以隨便叫的嗎?”
“我……”
“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講明白,以后你休想再進我們家的大門!”梨花怒聲打斷了秦修的話,繼續道:“你說,那個女人是誰,和你到底是什么關系?”
“是呀,別磨磨唧唧的了,像個老太婆似的,快交代正事吧。”趙子沐一揮手,沒事人似的坐了下去。
秦修恨恨的瞪了趙子沐一眼,額頭的青筋直跳,不過,吸了一口氣,生生的忍了下去,這才又看向梨花,垂頭喪氣的說道:“那個女人是誰,我不認識,她是昨天領著孩子找到我的,并說那孩子是我兒子。”
“合著說了半天,是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領著個孩子來找你當現成的爹,你就認下了?”趙子沐不可思議的大叫道:“你傻呀你?她說是你兒子,就是你兒子呀?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家不知道有多少兒子?不,是我爹不知道有多少兒子?想要以此扒上來的女人,多了去了。想不到還真有你這樣的傻瓜,竟然人家給頂綠帽子,你就戴頭上了。”
趙子沐的語氣,既是譏諷,又滿是欠揍的韻味。
秦修看向趙子沐的目光,簡直快成了刀子了,同時心里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他要把這家伙狠狠的揍一頓。
“還有呢?她還說了什么?”梨花冷著小臉繼續問道。
她知道,肯定還有別的原因,讓秦修沒有立刻否認了那對母子。
不過,知道那個女人不是秦修的老相好,也不是秦修的通房侍妾什么的,還是讓梨花的臉色好看了些。
梨花有一絲的變化,秦修也立刻感覺出來了,心里不僅升起了點希望,連忙說道:“那個女人我真的不認識,她說她是八年前在軍營里……那個……”
秦修說到這兒,忽然說不下去了。
不過,雖然秦修沒說,屋子里的人也大體都明白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一個地位不高的女人,出現在軍營里,那還能有什么身份?
秦修說不下去了,趙子沐替他說了下去。
“那個女人是軍妓?”趙子沐叫道。
“是。”秦修無奈的點了點頭。
“原來你在軍營里,什么臟的、爛的女人,你都要?”梨花小臉氣得通紅,圓瞪著眼睛怒聲道。
“咳咳!”
李達咳嗽了一聲,提醒梨花,這些話不是一個姑娘家該說的。
梨花現在哪里還管她爹怎么想,她和秦修又不是認識了一天、兩天了,她是個什么脾氣秉性,早就在秦修面前露出去了,根本就沒有必要掩飾,更沒有必要裝淑女。
于是,梨花聽到李達的咳嗽聲,不但沒有住嘴,還在李達的目瞪口呆中,抄起了插在瓷瓶里的一根雞毛撣子,對著秦修就伺候了過去。
“我讓你不知道潔身自愛!我讓你不什么女人都碰!我讓你……”梨花邊說邊把雞毛撣子往秦修身上招呼。
“哎呦!梨花,你聽我說……我沒有碰別的女人,真的,我沒有……”秦修捂著腦袋,在屋子里跑著、躲著,嘴里還不停的解釋。
堂屋里的這一幕,立刻把內室里的夏氏和雪花姐妹都引了出來。
于是,一家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梨花滿屋子的追打秦修。
李達和夏氏都有點被梨花的行為震蒙了,他們實在沒想到,自家的女兒,竟然如此的潑辣彪悍。
這、這是他們的女兒嗎?
自家女兒這才多大年紀呀,怎么如此?
這不會被人說成沒有家教吧?
李達和夏氏都回不過神來,忘了阻止梨花了。
這還沒定親,梨花就已經隨便打人了,這要是以后成了親……
對,成親?
李達和夏氏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家女兒都這樣對待人家了,這種熟稔的態度,秦修這個女婿,他們還推的出去嗎?
雪花看到梨花和秦修的這副模式,腦袋里也忽然蹦出了“打情罵俏”幾個字,而且,梨花現在的樣子,擱現代,純屬就像是妻子在打罵審問出軌的丈夫。
看來,這門親事,可能還要繼續。
想到這兒,雪花決定暫且看戲,讓梨花教訓秦修。
這時,銀花碰了碰雪花的胳膊,低聲道:“這個、梨花對秦將軍這么熟悉?那這門親事……”
很顯然,銀花和雪花想的也差不多。
雪花點了點頭,“二姐,咱先看著吧。”
雪花和銀花的說話,金花也聽見了,眼里閃過了一絲了然。
于是,姐妹幾人很淡定的開始看梨花耍威風,把個當朝一品大將軍,打得圍著屋子轉圈。
“你還不承認?”梨花怒叫道:“你沒碰,人家怎么會領著兒子來找你?你沒碰,你怎么會認下那對母子?”
“我……唉!你打吧。”秦修說著,站住了腳步,乖乖的讓梨花打。
他一讓梨花打,梨花反而不打了,只是怒瞪著秦修,眼里含著淚。
趙子沐有點可惜的搖了搖頭,他覺得梨花應該再繼續打。
“要不,梨花,我替你打?”趙子沐躍躍欲試的道。
“好了,世子哥哥,你別搗亂了。”雪花阻止了趙子沐繼續挑釁秦修,轉頭對秦修說道:“秦將軍,我問你,那個女人既然是個軍妓,怎么可能生下孩子?據我所知,軍妓可都是被灌下了絕子湯的。”
“那個女人說,她那幾日腸胃不好,被灌下的絕子湯,幾乎都吐了出去,所以……”
“所以就給你生了個兒子?!”梨花怒沖沖的接過了秦修的話。
秦修看著梨花眼里含淚,但又小臉氣得通紅的模樣,心里又是懊惱又是無奈,“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兒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碰沒碰那個女人?”
秦修的話一說完,趙子沐立刻道:“你碰沒碰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
“咳咳!”李達再次咳嗽,阻止了趙子沐下面的話。
有些話,其實是不能當著幾個女兒說的,特別是梨花和荷花。
趙子沐也明白了李達的意思,確實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不過,趙子沐還是說道:“好吧,我猜猜,當年肯定是你喝多了,然后有人給你叫了個軍妓來,然后你迷迷糊糊的一夜春風,連那個女人的樣子都沒記住,然后就……”
“什么一夜春風?”秦修瞪了趙子沐一眼道:“我當時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碰沒碰那個女人,我只知道那次打了勝仗,大家都很高興,于是敞懷痛飲,再然后我就什么到不知道了,結果我醒了后……”
秦修說到這兒,頓了一下,臉說滿是懊惱,“我醒了后發現身邊躺著個女人,我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帳外戰鼓就響了起來,我連忙跑了出去,然后就把這事給丟到腦袋后頭去了。”
“再然后人家就領著兒子來找你了?”趙子沐不屑的接口道。
秦修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趙子沐以一副作死的語氣道:“這事兒就是騙傻子,傻子也不會痛快的把綠帽子戴自己頭上的,可是到了你秦將軍這兒,一個軍妓的話,你就竟然信了?”
秦修看著趙子沐,牙齒咬得是咯吱咯吱的響,那樣子,是恨不得把趙子沐生吞活吃了。
趙子沐毫不在意的挑眉,臉上的模樣要多欠扁就多欠扁,繼續撩撥鍛煉秦修的修養,“你說吧,這是多么老套的情節?那個戲文里都有這么唱的,你竟然就信了?唉,你說你是怎么當上將軍的?”
趙子沐一副不可救藥的眼光看著秦修,邊看邊搖頭,然后還煽風點火的對梨花說道:“梨花,這么笨的男人,真的不能嫁!”
秦修看著趙子沐,眼里都快噴出火來了,咬著牙道:“她要不是說出了我身上有幾顆痣,有幾道傷疤,我才不會信她的話!而且,你也看到了,那個孩子長得和我……的確是像。”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秦修忽然沒有底氣了,一副沮喪的樣子。
“就憑這些,你就信了?”雪花大叫。
這次換雪花不可置信了。
秦修又不是女人,長年呆在軍營中,身上有幾顆痣,幾道疤痕,很容易被人知道嘛,再說了,天下長得象得人有的是,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當然沒有信!否則,我就不會把她們安排到客棧中,而是直接帶回將軍府了。”秦修叫道。
“好吧,別叫,這證明你還沒有傻到家,沒有隨便認來歷不明的人為兒子,然后替人家養著。”趙子沐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對著秦修擺了擺手。
秦修怒瞪趙子沐,連拳頭都攥起來了。
“那這件事兒,你打算怎么辦?”雪花繼續問道。
“查!我一定要查清這件事兒!”秦修肯定的道。
“若是那個孩子真的是你兒子,你打算怎么辦?”
雪花問出了李家一家人都想問的話。
秦修聽了雪花的話,把目光看向了梨花。
梨花嬌俏的臉上滿是怒氣和傷心,明亮的眼睛里隱隱散發著水光。
“梨花,我秦修是個男人,若是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的,我希望你能接受他,我不想我的兒子流落在外。”
秦修說著,身上散發出了一種軍人特有的凜冽之氣,頓了一下繼續道:“你若是不想見到他,我可以把他安排在別處住,等過幾年他再大一些,我就把他送到軍營里去。”
“如果我不同意呢?”梨花繃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