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雙手緊握,期期艾艾的問:“但是,王叔,這個人他病的很奇怪,不光受了傷,醒過來后好像已經失憶了,剛才又一幅頭疼的不得了的樣子,這是咋回事啊?”
王郎中聞言,就去翻了翻趙傷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額頭,沉思了會兒,便道:“是不是發燒了?”
渠水忙忙點頭:“是哩,發燒了,發了一天的燒,今早上才好些。”想了想,她就又描述了下昨天自己見到的:“他臉上身上全是紅通通的,就像是在發光一樣,額頭上甚至還有蒸汽冒出來!看著很嚇人!”
王郎中的眉頭緊鎖,沉吟了半晌,才慢慢說道:“他可是吃了一種叫做熾烈草的藥?”
渠水撲閃下大眼睛,再撲閃下,腦門上有個大大的問號。
王郎中就笑了笑,解釋道:“熾烈草是一種紅色的草藥,吃了能讓人全身發熱,但有的大夫會拿它來配退燒藥,以毒攻毒,效果也很好!但是,這熾烈草毒性強,是絕對不能多吃的,吃多了就會發生你剛才說的那種情況,可能會失憶,更嚴重點的還會喪命!”
大概是見渠水的臉色慘白慘白的,他就又補充兩句:“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熾烈草極難碰到,價格珍貴,一般人家發熱都不會用!”
渠水極為小心的問了一句:“要是熾烈草配成藥丸,是不是黑紅色?”她倒出來最后一枚藥丸,遞到王郎中面前:“您看看這是不是熾烈草?”
王郎中面露驚訝,仔細嗅了嗅,又用指甲摳了一點藥泥下來,看了看,就很肯定的說:“不錯,它就是熾烈草做成的藥丸,里面的配藥不光有熾烈草,還有幾味珍貴的草藥,價值可是不菲啊,渠水,你從哪兒得到的?”
渠水就指了指昏迷的男人,輕咳一聲:“我在他身上發現的!”
王郎中就疑惑:“可見是他自己受重傷后怕發熱吃了藥丸,但按道理他應該知道只一丸足以,怎么會吃過量!”
渠水心虛得很,又特別懊惱,原來好心真的會辦壞事!
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實情,王郎中就已經拿起趙傷的手腕細細把了脈,這回,用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露出喜色:“果然,這熾烈草毒性極強,但又極為隱秘,一般郎中診脈是絕對診不出來的,他這脈象,的確是中毒的脈象。這藥方,我得再改改。”說著琢磨了會兒,就低頭重新寫了兩張藥方。
渠水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中毒,光聽聽就好嚴重。但聽到他后面那句話,就又驚喜起來:“王叔,你是不是有法子治好?”
王郎中卻搖頭,很淡定的說:“丫頭,我只是個赤腳郎中,連見都沒見過熾烈草,又如何能解得!熾烈草這種藥很罕見偏門的,毒性又隱蔽,一般大夫也根本發現不了,整個梁朝怕是都找不出一個能解得開的!”
見渠水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就又好心勸慰:“他吃了過量的熾烈草,能夠保住命已經命大福大了,只是失憶而已,總還是活著,你也不必自責。還有,丫頭啊,你既然好心救了他
,就救人救到底,我看此人身上有一股貴氣,說不得是富貴人家,等將來他家人找來了,怕是會答謝你一二!不過,”他又提醒一句:“這人身上有傷,說不得就是仇家所為,你和小山要統一口徑,對村人就說是去鎮上的路上看到的,見他可憐便帶了來家,其他的一句都不要說。我也會這樣對外人說。”
渠水就重重點頭,十分感激。
“傻丫頭,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和你父親,當年關系也好,只可憐他年紀輕輕就沒了。”王郎中提起往事就一片唏噓,看向渠水的目光也帶了幾分憐惜:“你哪里走得開,我明天正好去鎮上,就幫你將藥帶回來吧,省得你跑一趟。”
渠水就更加感激了,忙道:“那敢情好,就是太麻煩您了!王叔,您看這診費加上藥錢,總共得多少?”
王郎中連連擺手:“你家也沒個長輩,小山又那么小,全靠你一個半大的丫頭養活,哪里有余錢,診費就免了,買藥的錢就讓老頭子我給你墊出來吧!也不值啥!”
渠水就有些驚訝,藥堂里的藥可是很貴的。
她雖然摳門,但到底知道好歹,王郎中一片好意,只他到底是郎中,靠的就是這門手藝看病,現在不光要免費診治,還要倒貼錢出去給病人買藥,走到天下,都沒有這個道理啊!
所以,渠水態度很堅決,拿了兩塊碎銀子塞到了王郎中手中:“王叔,您也別跟我爭搶,請大夫看病,從沒有個大夫倒貼錢出去的理兒,您要這樣,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找您看病了!再說,我家里今年收了糧食,也是有點余錢的,就養活我和小山兩個人,倒是足夠!您就不要操心我們了。”
小山乖乖的站在一邊,使勁點頭。
王郎中想了想,劉家雖然與村里人不怎么來往,但大房一家子都是極有骨氣的人,自己執意不收,倒像是瞧不起他家,就不再推辭:“行,那我就收下了,回頭有零的話再找給你。但我有句話要囑咐囑咐,現在糧價貴,賣了是來錢快,但世道不好,誰知道災荒能持續到什么時候呢,所以,寧愿手頭緊一些,也不要再賣糧了。你家幾百斤的糧食,省著吃,足夠你們姐弟倆吃上一年多,可不要犯傻!有人來忽悠也別信!”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個對渠水說教的人了。
渠水就怔怔的,半晌才鄭重點頭:“嗯,王叔,您的話我都記著。這糧食以后絕不再賣。”
王郎中就感慨兩句,誰說劉家大房的丫頭是個硬骨頭,沒教養,這不是很聽長輩們的話嘛!
他滿意的提著藥箱走了。
但渠水還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小山便納悶:“姐,你咋了?”
渠水回過神來,臉上就閃過一抹復雜:“小山,以前,我真是大錯特錯!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的…”她低喃。
可恨她前世竟從來都認為人性本惡,與村人的關系差得可以,還連累小山長大后處處遭人白眼,受欺負!
當時她看不清楚,但人生重來一回總是有好處的,那就是確保
曾經犯過的錯誤不再重犯!
渠水吸一口氣,臉上就又露出斗志昂揚的神態來。
剛她說話聲音很低,小山沒有聽清,待要再問時,渠水已經擺手笑了笑,大聲宣布:“小山,今天許家三嬸叫我明天一起去收山貨,我原本拒絕了,現在我決定明天我要跟著她一起上山。”
小山就瞪大眼睛,期待的說:“姐,我也要去。”
渠水下意識看了一眼北間屋子,就搖搖頭:“小山,咱家里還有傷員呢,還有地窖里的糧食都要人看著。”
小山就扁著小嘴,情緒很低落。
渠水想了想,便蹲下身,雙手搭在小山的肩上,鄭重說道:“小山,你的任務比我重著多呢,咱家可就要交到你手里了!等姐回來,能不能保證把咱家給保護得好好的?”
小山一向人小鬼大,現在又被賦予了重擔,就自覺一下子長大了很多,像是個大人一樣了,就拍著胸脯做保證:“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家,要是誰不長眼色敢上咱家搶糧食,我就放狗咬人!”
渠水就笑了:“好,咱們小山是最有本事的!”
“不過,姐,咱家那破門,人家一推就開了!”小山悶悶的說道:“萬一我守不住咋辦!”
“沒事,姐這就去許三嬸家,托徐三叔上咱家安裝一道大鐵門。別人就是撞也撞不開!”
上了許家一說,許三嬸就連連答應了,忙催促許老三:“你快著點,咱家地窖里還放著幾道鐵門呢,都是以前給人做家具時留下來的,找幾個后生來幫忙,一下午的工夫就裝好了。”
許老三也是個爽利人,咬著手里的紅蘿卜就出門了。
渠水就問道:“三嬸啊,這請人上家里做工,得付多少工錢?”
前世她在家里是當家人,不管農活還是家里的事都是好手,但現在是災荒年,行情與平日里又不一樣。
果然,許三嬸就道:“按說是付工錢的,但現在災荒年,誰家沒有幾張嘴要吃飯,所以,也有給糧食的,但也看各位主家的情況。糧食多的話就給糧食抵,沒糧食的話就給工錢!上門做一晌的活計,糧食的話得給兩斤黃面,工錢就得給三十文錢。你家連個大人也沒有,他們也沒那臉皮在你家吃飯,所以也不用管飯,輕省!你三叔找兩個后生,這活計就做得了!”
渠水就笑道:“那成咧,三嬸,那我家就付工錢吧,這天災也不知道得多長時間呢,所以,糧食能省還是省著!”
“噯,就是這話!”許三嬸看著渠水的目光就很慈祥了:“你這孩子是個會過日子的,想的透!來,你跟嬸去地窖里挑一個鐵門!”
許家祖輩都是做木匠活的,到了許老三父親那一輩就發達了,不光做木匠活,還會接一些蓋房子之類的活計,所以,家里才會存著些青磚和鐵門。
許家的地窖占地十分廣闊,幾乎能抵得上劉家整個院子了,渠水看了,甚是羨慕。
這個時候的地窖越大,也就表明主人家越富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