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做個口頭協議吧。”他目光刻意轉向莊先生,微笑道:“莊先生,由你決定協議好了。畢竟你才是話事人,有權去決定舒勇應否加入你的家庭。”
莊先生點點頭,想了想,鄭重地向簡女士道;“老婆,我決定不會帶舒勇離開,但舒勇的讀書費用和舒柔的醫療費用全部由我們負責,還有,你的那間花店也留給舒勇他們。這是我認為最好的決定。”
“但是……”簡女士皺眉喃喃自語,臉上還是滿滿的不悅。
“就這樣決定吧。簡女士,我想提醒你一句,你越堅持帶舒勇離開,只會令他離你越來越遠,再這樣下去舒勇說不定會連見也不想見你。”
夏宇俊的威脅看來有所奏效,簡女士臉上一變,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他的聲音放軟,再次開口:“我們沒有叫你不再理會舒勇,而是要你想清楚,是想堅持要收養他,讓他討厭你到不想再見的地步,還是聽你老公所言,退一步來做,只以金錢來資助他,但以後還能和他有所接觸,要怎樣選就看你了。”
聽完他的話,簡女士臉上蒼白無比,陷入長久的沉默中,良久才終於在我們的視線中,低低的嘆了口長氣。
我不禁松了口氣,心里的大石放了下來,她終於愿意放棄了!
做出了決定後,簡女士還是沒精打采的,很快就跟著她的丈夫走了,看來是要回去商量資助的事情,想到阿勇已經睡下,我也決定回家去。
夏宇俊把我送回去時,一路上我都顯得開心至極,一直懸在心里的事終於解決,令我忍不住開懷得笑出來。
想到阿勇之後不用再那麼辛苦工作,我就高興得不得了,雖說我還是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回去自己的身體……
我苦笑著搖搖頭,把腦中突然出現的陰霾甩去,這才注意到夏宇俊盯著我的眼神:“怎樣了?”
他搖搖頭,停下車子說:“到了。”
我跳下車子,轉頭對他說:“夏宇俊,這次謝謝你了。”這次道謝應該是我認識他後最誠懇的一次吧,如果沒有他,我真的不知該怎辦才好。
夏宇俊從座位上探出身子來,臉上惡劣的笑著說:“只是一句謝謝,你不覺得太寒酸了嗎,起碼有點誠意吧。”眼神直直的盯著我的嘴唇不放。
我立刻退後一大步,警覺的瞪著他不放:“流氓!”
夏宇俊哈哈大笑起來,陽光下他的笑容顯得那麼俊美,連我也忍不住心臟急跳起來,惱怒的跺了下腳,就在他的笑聲中轉頭跑回去。
第二天,夫人突然要我陪她去買東西,期間她告訴我晨這幾天就會回復崗位,這暗示我快不能像現在這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想起這段時間,心神全放在阿勇身上,想好好去玩一趟也沒法子,心頭倒是有點不是滋味。
等我陪完夫人,天色已黃昏了,我匆匆忙忙趕到阿勇那里,昨天的決議看來他已經知道了,臉上的神情輕松不少,進去時還看到他正倚在床頭,在卡片上寫著甚麼,看到我過來,還故意豎起卡片不讓我看到。
可是我已經認出了這是給我的卡片,在暗暗的高興起來時,一個念頭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向阿勇提了個建議,起初他說甚麼也不愿,但在我再三說服下,他還是答應了。
步出醫院時,我暢快的吸了口舒服的空氣,當我打算回去時,剛好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在附近徘徊。
簡女士站在醫院門外,來來回回的走著,臉上充滿猶豫不決的心情,卻沒法輔醫院走進一步。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就明白,她是在擔心夏宇俊昨天說的話吧,我難受地嘆了口氣,主動走上前向她打招呼:“簡女士!”
她嚇得立刻回過頭來,看清楚是我後,抿了下嘴唇說:“洛小姐……”
我知道她還在為昨天的事而不悅,主動對她笑笑說:“你不進去看看阿勇嗎,他今天的氣息不錯哦。”
聽到我提起阿勇,她臉色變得灰白無比,搖搖頭低聲說:“不了,我……我……”
我低下頭,小心問了一直赤積壓在心里的疑問:“簡女士,可否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肯告訴你老公,阿勇就是你的兒子?”
簡女士愕然的看著我,沒有料想到我會問這問題,無言了會兒後,才輕聲說:“我不想我的丈夫知道,我過去有過這樣的經歷,我……我怕我老公會因此而和我離婚。”
原本的愉快心情被她的回答打破,我臉色一沉,不想讓心底泛起的憤怒掩蓋雙眼。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執意帶阿勇離開?你這樣不是自相矛盾嗎?”
她嘆了一口氣,低頭喃喃道:“對我來說,阿勇是我過去的錯誤,是我自私……”她輕閉上眼睛,淚水卻在流,在剛入黑的晚上,她的臉容特別的憔悴。
“洛小姐,我一直在想,我現在的幸福是慧玲幫我爭取回來的。她幫我保持秘密,替我照顧阿勇,讓我能無憂無慮的和老公生活下去。但是我一重遇阿勇,對慧玲阿勇的內疚便日益漸多,同時,反而愈來愈害怕自己的幸福會被摧毀。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怎樣……”
“我就是個如此自私的母親,好了,我已經想通了,之後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一下子,我明白了她的內心,她是一個自私的人,同時亦是可悲的人,我隱約感覺到她已經在接受懲罰,就算她怎麼做,她的幸福生活也悄悄被她的自私破壞,眼前的簡女士一輩子也會暗暗怪責自己。
我凝視她哀痛的眼神,在這一刻,我不再分所謂對錯,因為不再重要了。
她想擦拭淚水,可惜眼淚彷佛永遠止不了。
“簡女士。”我從衣袋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給她:“這是阿勇寫給你的。”
簡女士吃驚得瞪大眼,愕然的看著我手上拿著的白色卡片,過了好半晌才危危顫顫的接過去。
這就是我剛才說服阿勇做的事,上面寫著阿勇對簡女士的感謝之詞,或許簡女士最近對阿勇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無可否認她的確幫了阿勇很多,而且……她始終是阿勇的親生母親。
單是這點,我就不想看到簡女士和阿勇真的完全決裂,而且亦希望所有事情可以因這卡片而正式落幕。
簡女士的淚光在月光下閃爍著,臉上慢慢出現由衷的笑容,眼中充滿復雜涌動的情緒,雖然還是有淚水在其中流轉,但也不要緊了,她良久才小心的把卡片收起,珍惜的撫摸著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