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見昭南圣女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龍嘲風小聲的問道。
昭南圣女臉色青白一片,眼神中難以掩飾的露出一絲疲憊之色,她沉沉的吸了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突然,馬車狠狠的一震,似乎是壓到了什么硬物,沒有半點防震措施的馬車瞬間搖晃了起來,中毒極深的昭南圣女一個不穩,就整個人向龍嘲風的方向軟倒過去。龍嘲風手疾眼快,一手扶住了她的腰身,一手扶住了她的香肩,防止她撞了頭,等了好一會,才見那馬車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昭南圣女伏在龍嘲風健碩的胸膛之上,一張蒼白的臉孔少見的泛出兩朵紅暈。雙手微微用力,撫了撫一頭柔亮的秀發,神色頗有些尷尬。龍嘲風也是輕輕的咳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就聽外面突然響起鏢頭大聲的呼喝。
“穩著點嘞,書生的媳婦病著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是讓兩人相對無言。還好很快就聽到一陣鼎沸的人聲,龍嘲風心下好奇,撩開窗子上的簾子,向外望去。只見官道之上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無數在電視劇中才能看到的穿著一身布衣的百姓挑著扁擔,拎著花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相攜向著前方走去,一路之上,人**聲談笑,別有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龍嘲風自來到這主物質界之后,除了最開始那幾天和骷髏奮戰的階段,一直便是高高在上,前呼后擁,哪里見到這般恬淡的市井之樂。一時間,好似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中國的古時候一般,滿眼的驚奇與興奮。
在外面和一眾鏢師一起騎著高頭大馬的于鏢頭看著龍嘲風這幅上不了臺面的土包子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朗聲說道:“書生,風崖郡到了,待會給你媳婦找個好代夫瞧瞧,咱們進了城,就去客棧打尖啊!”
龍嘲風笑著應了一聲,前方人影密集,你來我往,各種做生意,行腳的商人全都紛紛的向著前方趕去。龍嘲風極目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濃霧漸漸消散,傍晚的陽光透過樹枝的枝丫緩緩的投射在這一眾走鏢的馬車之上,他微微揚起頭來,嘴角牽出一抹笑意。前方,東勝帝國的邊塞重城——風崖郡,已經在望了。
突然一聲呼喝聲打斷了龍嘲風的沉思,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一只粗壯長滿了令人作嘔的毛發的粗手突然撩開了馬車的簾子。龍嘲風虎目一掃,只見卻是一名穿著城門守衛軍裝的士兵,跟在一旁的于鏢頭陪著小心的說道:“不過是上京投親的書生帶著個生病的媳婦,軍爺看也看過了,就放我們過去吧。”
那小兵原本也沒打算要怎樣,不過是過往一樣見到這么大一隊鏢隊,想要收幾個銅子打酒。可是這簾子一掀,陡然看見里面紅衣如火,冷面如霜的昭南圣女,一雙眼睛頓時眨也不眨的看呆了。
龍嘲風知道像昭南圣女這樣修煉了三百多年的半仙之體,相貌早已比常人有了巨大的改變,即便是昭南圣女并沒有怎樣震撼人心的相貌,比之西林婉靈,雅典娜那等天姿國色更是遜色難及。可是在這些常人眼里還是驚為天人,更何況昭南圣女本身更有一種凌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更是給她增添了無上的魅力。
看著那個兵丁裸的目光,龍嘲風眼角一寒,正要發作。忽見昭南圣女手拿幾個東勝帝國通用的銅子,遞到那小兵的面前,輕聲說道:“這位軍爺還請行個方便,我們兩口子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軍爺多關照一下。”
那兵丁頓時受寵若驚,傻愣愣的聽話放行,眾人連忙甩開馬鞭,痛擊在馬股之上,托運著大批的貨物,浩浩蕩蕩的進了城。
風崖郡作為東勝帝國的東部邊塞要地,東部雖然沒有強大的鄰國威脅,可是因為出城向東就是云綢大陸上最大的草原——西黑草原,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游牧民族進犯,所以向來是屯兵過萬的軍事重鎮。東勝帝國尚武,國中百姓大多習武,而這邊塞重鎮的習武風氣則更是興旺。雖然云稠人深知法術的強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修習法術,大多數人只是練一些強身健體,促進反應身手的武藝。這看起來頗像中國功夫的拳腳,當然距離真正的術法高手差出許多。
在東勝,武術高明的人往往會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著這樣的原因促使風崖郡之內武館林立,擂臺處處,一路行來,竟然見到了三伙聚眾比武的擂臺,看的龍嘲風嘆為觀止。
除了武士的強盛,風崖郡更是東勝帝國東部重要的商業郡縣,這里瀕臨西黑草原,和草原上的鹿丹人雖然偶有爭斗,可是卻也頻繁的進行商業上的交換和貿易,牛羊馬匹的輸入幾乎占據了全國的一半。再加上東勝帝國擁有整個大陸上所有國家中最長的海岸線,所以鹽業貿易也十分發達,幾乎擔負了整個云綢的魚鹽之業。就像龍嘲風這次所搭載的于鏢頭一行,就是受命于東勝帝國最大的鹽業商號——臥龍世家,前來往梵皇城運送海鹽的。
另外,由于風崖郡臨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諸島島民有很多都在風崖郡中做些生意買賣,以本國特產,前來風崖郡兌換些生活的必需品。像絲綢,茶葉,青銅刀劍,陶器,藥材等等。
寬敞可并行八匹西黑血龍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發黃色皮膚的東勝人,有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充滿了彪悍之氣的西黑鹿丹人,有青色須發的純種海上青丘人,甚至還有魚尾鮫人。當然鮫人在這里只是商品,并沒有自由。
龍嘲風曾經聽寧殤王子說起過,鮫人一族之中,除了皇族,其他人很少能夠幻化出雙腿,大多數一生之中都不能離開大海。所以無論鮫人皇族怎樣苦練國中兵勇,也只是能夠自保,無力爭斗,也就是這個原因,導致鮫人一族萬年來數百次亡國,卻又在漫長的歲月中,由向往自由的國民經過無數的血淚和征戰,將領土爭奪回來。
這確確實實不是一個好戰的民族,只是可惜所有云綢的百姓卻沒有一個將他們視為同胞,無不把他們看做能夠說話的神奇大魚,許多世家大族的后花園中總是以能夠在水池中蓄養鮫人為榮,作為富貴的體現,在加上鮫人滴淚成珠,斷發為絲,死去后身軀一年內便可化為珊瑚血玉,幾乎周身無一處不是寶貝,所以雖然鮫人生活在東海的深海之中,又有鮫人皇族護衛,可是仍舊不時有不怕死的云綢人乘著大船,前往東海獵殺捕獲鮫人,以牟取暴利。
鮫**多貌美,歌聲更是大陸上盛傳的仙音,因為特殊的體質,又大多擁有上千年的生命,這在云綢人眼里又是另一項神奇之處。也許上天賦予這個美麗的民族這么多美好的天賦就注定要為他們帶來更多的災難。萬年來,鮫人的悲慘遭遇足以寫成上萬本厚厚血淚史,離開海水的鮫人因為無法忍受陸地上干澀的空氣,即便是養在水里,也大部分活不到五十歲。可是盡管這樣,大陸上的各個國家仍舊是趨之若鶩,到處捕獲鮫人到路上售賣。
寧殤王子這次上風云島參加風云夜宴的主要原因就是希望通過風云島的調解,讓大陸上的人類不要再殘害鮫人。可是千百年來,鮫人每一屆風云大會都有參加提議,可是卻從來沒有什么成效,看來就算是風云島也沒有把這些游弋在東海之中的美麗鄰居放在心上吧。
不過短短幾百步的距離,龍嘲風就看到不下二十多伙售賣鮫人的團伙。那些**多數神態彪悍,模樣威猛。想來敢下深海獵捕鮫人的人都不是什么善類。而圍繞在鮫人身旁的都是一群衣衫華麗的富貴之人,看到這群人像是挑揀貨物一般的翻翻看看,龍嘲風不由得心頭火起。想到那個神態溫和,對自己和善的鮫人王子,一陣憤怒猛地襲上他的心頭。要不是還身有重任,可能現在就已經跳下馬車,將那些鮫人救出。可是看著虛弱至極的昭南圣女,就知道這想法絕不明智,而以自己一人之力,更不可能解救整個鮫人部族,只希望看到這樣的人間慘劇,昭南圣女將來回到風云島上能為鮫人一族做些事情。
馬車兜兜轉轉,突然停住,于鏢頭大聲招呼眾人下車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龍嘲風撩起簾子,抬頭半瞇著狹長的眼睛,只見一家客棧正招展著門前的酒幌子,還沒天黑,兩盞大紅燈籠就已經掛了出去,門面淡雅素凈,人來人往,顯是生意極為熱鬧。一塊上好的楠木匾額上,兩個潑墨的大字大大的寫在上面,前面趕馬車的李鏢師見龍嘲風出來連忙湊過頭來,笑著問道:“林秀才,你有學問,你跟俺念念,那上面寫的是什么字?俺可不能出來一次連住的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要是問他們,定然就要笑話我了。”
龍嘲風淡淡一笑,這一行兩個副鏢頭,一個總鏢頭,十五個鏢師,其余的還有四十多個趕馬推車的護衛,人人為人樸實,幾個鏢頭也是豪爽,自己和他們接觸一日就已經十分熟絡。當下笑著答道:“店名歸雁,你將來回去就說住的是歸雁客棧就好了。”
李鏢師聞言默念了兩遍,隨即滿臉的高興,從馬上一跳下來就朝著在一旁督促著護衛搬貨物的梁鏢師走去,他們雖然離的遠,可是以龍嘲風的耳力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只聽李鏢師一巴掌拍在梁鏢師的背上,大聲笑道:“老梁,識字不?知道這店什么名不?”
龍嘲風啼笑皆非,正開心著,忽見侍應機靈的跑出來,大聲的叫道:“幾位,住店還是吃飯,小店舒適清凈,到了咱們這,您就是到了家了,飯菜可口,大魚大肉應有盡有,七十年的陳釀花雕保證您賓至如歸。”
于鏢頭見了大笑道:“好一張伶俐的巧嘴,這小子當個跑堂的可惜了,不如跟大爺混,大爺將來給你說門漂亮的婆娘。”
侍應一張笑臉迎來送往,早已練就了一張金剛不壞的鐵嘴,笑著說道:“大爺真會開玩笑,小人的兒子都兩歲了,謝謝您好心了。只是家中母老虎實在厲害,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一眾鏢師見這跑堂的男子這般有趣,紛紛大聲哄笑。于鏢頭笑著說道:“兔崽子,別廢話了,給我們找四間客房,另外趕快好酒好肉的端上來。在西黑草原上走了十多天,老子肚子空的已經沒有一點油水了。”
龍嘲風見他們說的開心,就撩開簾子扶著昭南圣女下車。昭南圣女一路顛簸,一身的術法盡失,再加上毒素的不斷侵擾,若不是她心智堅定,恐怕早已病臥不起。龍嘲風見她面白唇青,連站都站不穩,不由得一陣心焦,只是她這毒太過猛烈,若是強行趕路只能加速毒素的運行,也只有這樣慢慢的進入東勝國,再尋解毒的方法。當下也不多說,將她橫抱在懷里,對著那侍應說道:“給我開兩間清凈的客房,然后把飯菜送到屋里。”
于鏢頭眉頭一皺大聲說道:“都是夫妻了,還開什么兩間上房,弟妹病的這么重,你該守著才對。”又對那侍應說道:“聽我的,一間,酒菜快帶上,都算在我的賬上,再去請個大夫來。”
侍應答應一聲,吆喝道:“好嘞!各位隨小的來。”
龍嘲風無奈的看著于鏢頭頗為豪氣的將眾人拉進去,心道那代夫若是能治好昭南圣女的病才怪,可是無奈之下也只得隨他,心道明日買一輛馬車,帶著昭南圣女獨自趕路,今日只能先這樣了。垂頭看了昭南圣女一眼,只見她安靜的靠在自己的懷里,呼吸均勻,看起來好似已經睡著,只是臉孔卻微微有些泛紅。
將昭南圣女安頓好,送走了那個滿口胡言亂語號稱“名醫”的老頭,龍嘲風才緩緩的走下樓去。只見于鏢頭等人都已經吃飽喝足,此刻只剩下幾個小護衛在看著貨物,看到龍嘲風無不微笑著說道:“林大哥要出去嗎?”
龍嘲風點了點頭,笑著問道:“于鏢頭他們呢?”
一個名叫小福子的護衛眼睛一眨,神神秘秘的說道:“還不是出去找樂子去了,出了風崖郡,就進了山區,一走又是半個多月,當然要趁著這個時候出去風流快活去了。”
另一個叫做李全的嘿嘿一笑,說道:“林大哥不是也出去找樂子的吧。”
龍嘲風一愣,還沒說話,就聽小福子說道:“林大嫂那么漂亮,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入的了林大哥的眼。你真是個豬腦子。”
李全被他搶白,頗為不服,叫道:“林大嫂病成那樣,林大哥儀表堂堂的,出去找點樂子也是情理之中,有什么大不了的。”
龍嘲風頗有些好笑的聽著兩**聲的吵著嘴,淡淡一笑,就走出了歸雁客棧的大門。遠遠的,兩人見他走了,李全忙在后面大聲喊道:“林大哥你放心去吧,嫂子我們幫你看著。”
龍嘲風啼笑皆非,可是也不說什么,只是招了招手,就轉身去了。
夜里的風崖郡顯然要更熱鬧一些,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滿是商人小販的叫賣聲。龍嘲風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滿街燈火閃爍,到處都是各種稀罕的物件,很多連他都沒有見過,不由得大為好奇。可是他卻沒有怎樣去注意,他只是想來這市場買上一輛馬車,帶昭南圣女快點前往梵皇城。畢竟白翎圣女目前還在東勝殺手的手里。
龍嘲風仔細算過,當日自己和昭南圣女一路御風疾行,在西黑草原上,騎馬需要半月,騎火龍獸需要五日的路程他們一日就已經走完。所以,即便是現在因為昭南圣女的中毒受傷,耽誤了兩日,東勝帝國的殺手仍舊沒有可能跑到自己的前頭。只要剩下的幾天自己和昭南圣女加快的速度,就完全來得及在他們之前趕到梵皇城去。
昭南圣女所中之毒太過霸道,完全不能使用內力,即便是龍嘲風在她身邊使用陰氣靈力,也會促進她血氣的快速流動,帶動毒素的侵蝕。所以只能以這樣原始的方法一點一點的前進。所以龍嘲風不得不找這樣原始的馬匹來代步了。
走了很久,仍舊沒能出了工藝首飾的市場,據排在最東面的馬匹市場更是遙不可及,龍嘲風也不著急,就一點一點慢悠悠的四下觀看。就在這時,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頓時從市場的西面傳了過來,龍嘲風眉梢一挑,身形一陣閃動,就隨著人群向著那個方向閃了過去。
“雷老大,你說這個鮫人每天晚上這個時候就會化出腿來,我可是在這里等了足足有一天了,也沒見她有什么動靜,你要是敢耍我,可別怪我不客氣。”一個一身白袍的男子,手拿一柄扇子,在幾個家丁的護衛之下,慢條斯理的輕聲說道。看他衣著華麗,定是大家子弟,可是一張臉孔卻頗為惹人厭煩,滿是猥瑣無恥的神色,雖是說著這樣的話,可是一雙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緊緊的盯著那名盤著銀白色魚尾,滿身傷痕的鮫人女子,散發出貪婪的光彩。
周圍圍觀的群眾見有熱鬧可可看,竟然人人哄笑,叫起好來,可見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多了,眾人已經麻木,絲毫不覺得這其中會有什么不妥。
那名鮫人女子滿頭淡藍色的長發,一雙眼睛并不像寧殤王子般是清碧色,而是那種微微泛著銀光的純白,大大的眼眶看起來頗為消瘦,一看就是這些日子擔驚受怕而瘦下來的。小小臉上滿是驚懼的望向周圍的眾人,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小鹿,凄楚不安,瑟瑟發動。寬大的衣袍十分不合身的濕漉漉的套在身上,更顯得她身材較小,玲瓏可憐。上面更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鞭痕,顯見是受了不少的鞭打虐待,一條柔軟光潔的魚尾軟軟的盤在地上,散發著柔和潔白的光澤。
龍嘲風心中一動,這小人魚外貌嬌怯動人,最妙的地方卻是她身上那股楚楚可憐的味道,充滿了讓人抱在懷里好好安撫憐愛的沖動。想起之前在風云島上遇上的寧殤王子,覺得怎么都不能看著他的族人在這里被人欺侮,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花點錢財將這鮫人女子買下。
可龍嘲風剛要上前,突然一道白亮的光芒陡然自地上亮起,強烈的光芒晃的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小人魚滿臉的驚恐擔憂,不知所措。而那被叫做雷老大的大漢卻猛地大聲笑了起來,高聲叫道:“就要變了,就要變了!”
實在不得不讓人驚嘆于造物主那鬼斧神工的神跡,這樣完全不符合進化論,不符合邏輯關系,不符合世界上所有規則定論的事情就這樣的在龍嘲風的眼前出現。只見一片白霧彌漫之中,滿臉驚懼害怕的小人魚突然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她那條柔軟的魚尾竟然在一片白光中幻化消散,轉眼間蛻皮分叉,生生由一條魚尾,幻化做兩只美麗潔白勻稱的雙腿。眨眼間,這個東海中的人魚,就變成一個和常人無異的人類!
所有人在一時間全都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