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苦思冥想,門外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這小和尚剛去弄飯沒多久,不會這么快就把飯弄好了吧?我一驚低聲喝道:誰?
門外傳來柳如霧的低笑聲:曉龍,是我!
門沒有上閂,柳如霧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來,燭光下,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說不清的神色。
我問她:如霧,你不是想休息嗎?怎么過來了?
柳如霧低聲說道:曉龍,我總感覺這西山寺里古古怪怪的,有種電影《倩女幽魂》里蘭若寺的感覺?
我本來也有此感覺,可此刻卻輕笑道:如霧,如果這里是蘭若寺,那我就是那書生寧采臣,而你就是那艷絕天下的女鬼聶小倩,不如今晚我們就在這里上演一曲現代版的倩女幽魂……
柳如霧啐了我一口,笑罵道:貧嘴!曉龍,這一路來危機四伏,魅影重重,你還有心情在此說笑!
我趕忙正色道:如霧,你說得很正確,我也感覺這寺廟里處處透著詭異,看來我們今晚得小心一些!
柳如霧點了點頭:嗯。曉龍,要不,趁這個時候的空檔,我們去寺廟里走走,觀察一下動靜?
我覺得柳如霧說得有理,答應了她。
我和柳如霧躡手躡腳悄悄地溜出了右廂房,向著大雄寶殿前面的草坪里走去。淡月星光下,我和柳如霧像兩個幽靈似的出現在了西山寺里的花前樹下。
我們來時走過的石徑竟是一條環寺路,沿著它居然可以走完整個寺廟。我和柳如霧在夜色的掩護下邊走邊觀察,才發現這西山寺雖然建筑面積只有一千來個平方,但占地面積卻有近五千個平方!規模不可謂不宏大。寺里亭臺軒榭,假山林立,樓宇掩映下有一個很大的池塘,在這春夏之交的季節,荷花開滿了池塘,一陣陣荷香撲鼻而來。
柳如霧不由自主的贊道:曉龍,你看坐落在這深山里的西山寺,表面像一座寺廟,可我覺得倒不如說是一個避暑山莊更合適一點!你看這布局、這環境?
避暑山莊?我一聽柳如霧這么說,還覺得真的是這么一回事情。
我和柳如霧低聲的談論著這古怪的寺院,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那老和尚苦海的禪房前,我示意柳如霧噤聲,敲開了那老和尚的門。
剛一進門,我們就聽到那老和尚的說話聲:你們來了?我早就知道你們會來!你們有什么問題想問我嗎?請說!
我和柳如霧被嚇了一跳,我們站在那老和尚的面前不出聲,心里卻在想:莫非這老和尚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我望著他用黑色口罩蒙著的臉,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苦海大師,我有幾件事情不明白,希望你不吝賜教!第一,你說這西山寺一年以前原本香火茂盛,卻因為接連發生的兩件怪事封山閉寺,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情?第二,你口罩蒙面,說是頑疾纏身,究竟是什么疾病?為什么不去醫治?第三,若苦小師傅聰明靈慧,是天生的啞巴還是后天才啞了的啊?
我們聽到苦海長長的嘆息:年輕人,你們請坐。既然你們問到了這幾件事情,老衲就全部告訴你們吧,希望不會嚇到你們……
我望了一眼柳如霧,柳如霧點了點頭,我和她今夜第二次在這個苦海方丈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苦海面朝著我們,渾濁的眼神里居然閃過一絲害怕的神色,顯然對那段埋藏在心里的恐怖經歷兀自心有余悸。
原來,一年以前,西山寺里突然有兩個前來進香拜佛的客人因半夜留宿在寺中,突然暴斃而亡。兩人死亡的時間僅相隔一個月,死狀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任何的外傷,就連法醫也查不出任何的結果。官方無奈之下只好對外界宣稱,這兩個客人是因高血壓、腦溢血之類的疾病突發身亡。可是,民間卻認為,不可能這么巧合吧?佛門清地,竟然發生了兩起非正常死亡事件,事情絕對不會那么簡單?于是西山里不干凈、鬧鬼的傳說流傳開來,香客們本來進山拜佛是祈求平安、菩薩保佑的,現在西山寺里的菩薩非但不報佑,反而發生了命案,又有誰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呢?于是,再也沒有了香客敢前來西山寺燒香拜佛……
苦海說到這里稍作停頓接著又說道:兩位施主,事情就是這樣,那兩位客人的死因至今也沒有查出來,成了一個懸案,我也日夜為此憂心……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西山寺山門前門可羅雀!我和柳如霧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苦海又說道:至于施主你問到我為何蒙著面不以真面目示人,這是個人的頑疾問題,半年以前才開始生的病。這……這……不說也罷!說了,你們也不懂!
苦海言辭閃爍,似是在回避著什么不敢面對的事情。
我以為這頑疾牽涉到他個人的隱私,他難以啟齒,趕緊說道:苦海大師,你既然不愿意說那就算了!那啞巴小師傅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啊?
他啊,是這樣的,您們看,我這個小徒弟原本好好的,可自從一年前我們閉寺后,他就變成啞巴了。隔著口罩,苦海說了這么久,聲音很含糊,我費了老大勁,才聽明白他說什么,再一看,他的口罩都讓口水洇濕了一片。
你等等。我抬手打斷他的話:你說,你們一閉寺,他就啞巴了?
苦海挺直了腰,努力清清啞子,接著說:那到不是,開頭吧,是嗓子先啞,慢慢的才沒有了聲。
我倒不是想聽那小和尚為什么啞,因為我即使知道了原因也無能為力,我不是醫生。其實我是想知道,這老和尚平時是怎么對待這個小和尚的,我的潛意識里總感到這個老和尚對小和尚不好:哦?是這樣啊!
是的。老和尚答道。
若苦這會正在給我們弄齋菜,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做這些,想想確實有些讓人于心不忍。
我和苦海正聊著,那小和尚若苦走進了禪房,口里嗚嗚呀呀的一陣亂叫,用手比劃著示意飯菜已經煮熟了,要我們前去吃飯。
苦海站了起來,說道:兩位施主,你們快去把其他的兩位客人叫過來一起用齋吧?
我們謝過老和尚苦海,跟隨著他們走出禪房,前往飯堂。路過右廂房的時候,我們叫出了成東林和岳小飛。
西山寺用膳的地方足可以容納二三百人用餐,可以想象出一年前游客如云,香客絡繹不絕在此用餐的盛況,如今卻冷落到了這個地步。
我們四人和苦海在一張四方木桌前坐下。一會兒,若苦端上了齋菜,都是些筍尖、蘿卜、冬菇、豆腐之類的東西,正合我們的心意,清淡有清淡的好。我們細嚼慢咽,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完了,若苦又端了茶水過來。
若苦小師傅,你先別走。我叫住了若苦,站了起來,在膳堂里踱了幾步,走到苦海方丈附近,突然彎下腰低頭用逼近他:苦海大師,你不餓嗎?
不只是這老和尚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就連柳如霧、成東林、岳小飛也被我嚇著了。柳如霧尖聲叫道:曉龍,你怎么了?
我抬頭看著他們微笑,示意我沒事。
老和尚嚇了一跳,閃開身子用含糊的聲音說:老衲……老衲……過午不食。
哦?我皺起眉頭,繼續用低沉的聲音問道:你不吃飯,若苦也不讓吃?
嗯,不讓吃。
太過份了!我輕喝一聲:若苦他還是個孩子,身體正發育,才十五六歲,你居然這么狠心?
苦海被我突如其來的發問答不出話來,聶諾著答道:你們不知道,我這是為他好……
是嗎?為他好?連飯也不給他吃嗎?我冷哼一聲,直起身子,向若苦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我拉起若苦寬松的僧衣,若苦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想要掙開,但他哪夠力氣。我翻開他的僧衣,借著燭光,看到他背上有幾道鞭打過的血痕,很淡,應該是舊傷。
果不其然,這老和尚苦海對這小和尚并不好,時常打他。柳如霧他們三個沒出聲,靜靜地站在旁邊,我歪過頭盯著老和尚,等著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若苦掙扎了幾下,把僧衣從我手中甩開,整理了一下,重新遮住了傷痕。
苦海站那里那里尷尬地看著我,雙手相互揉搓,不知擺放在哪里好,這確實是一個尷尬的時刻。
我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樣一個沖動的舉措,引起苦海強烈的不滿,最終惱羞成怒,做出什么不應該有的行為,比如,將我們趕出西山寺。
事態發展并沒有按我想象的那樣進行,我聽到苦海惱羞成怒的對若苦喝道:還站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給客人燒水洗澡?
我看不到若苦的表情,聽到老和尚的呵斥,他轉身就走出了膳堂,燒水去了。看來,這小和尚很懼怕老和尚的淫威,又不敢反抗,已逆來順受慣了。
盡管若苦這個小和尚看起來不怎么討喜,可他畢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這老和尚怎么就下得去手?尤其是看到那一條條的鞭打的痕跡,雖然已經淡化了,可我還是能想象得出當時是怎樣的血跡斑斑,怎樣的觸目驚心?
我正自在心里憤怒,沒想到那老和尚回過頭來換一付笑臉對著我,說:我這一病啊,性情也變了,定力不足,定力不足,犯了嗔戒,一會兒自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