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身前的美貌女子,神色略有些慍怒:“小瑤,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也太不懂規(guī)矩了!我不是讓你暫時離開一會兒么,你居然沒走?!”
月瑤比月菲白他們先來到無知這里。當(dāng)時,無知見到月菲白,覺得機(jī)不可失,就連忙讓月瑤先去另一座山,然后施了改天換地,將月菲白與薄相思迷惑了進(jìn)來。誰知……月瑤竟然一直就在這!那么,他與月菲白還有薄相思的談話,她豈不都聽到了?
“無知叔叔莫生氣,”月瑤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月瑤還是懂規(guī)矩的,只聽了您與公子的對話而已。畢竟,月瑤這次來找無知叔叔,就是為了公子的事。所以月瑤覺得,聽了那些應(yīng)該沒什么。”
“公子?無知抓住了這個關(guān)鍵的詞語,學(xué)著月瑤的口氣,怪模怪樣地叫了一聲,一臉奇異地道,“你不是在蘇州好好當(dāng)你的頭牌么?怎么和小白扯到一起了?”
“這些說來話長,不提也罷,”月瑤搖了搖頭,并不打算細(xì)說,“月瑤來找無知叔叔,有一事相求,還望叔叔一定要答應(yīng)。”
即使月瑤不說,無知也知道她是有求于自己。記得月瑤上次來找他時,是請他幫她想辦法,成為天下第一花魁。月瑤不會閑著沒事找無知,因為無知飄忽不定,找到他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
無知的神色漸漸凝重下來,也不去計較方才的事了。月瑤請求的事,一定是很重大,而且很艱巨的。
無知與月瑤的爺爺曾經(jīng)有過交情,最后,月瑤的爺爺拼死救過無知一命。因此,無知會無條件地答應(yīng)月瑤兩個條件,以作為報答月瑤爺爺?shù)亩髑椤?
月瑤已經(jīng)用掉過一個了,這剩下的一個,她絕不會用一個簡簡單單的要求,來犧牲掉這么寶貴的機(jī)會……
“你說吧……”無知平了一下心情,努力使自己做好思想準(zhǔn)備。可即使如此,當(dāng)月瑤說出口的那一刻,他還是難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月瑤想嫁給公子,請無知叔叔幫忙想辦法。”
“你要嫁給小白?”無知驚呼出聲,瞪大了雙眼,“既然你剛剛一直都在這,那么你就應(yīng)該看到了,小白很愛小思!他根本不可能娶你!”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請叔叔幫忙,”相比之下,月瑤就顯得平靜很多了,“如果月瑤能夠自己做好這件事的話,絕不會麻煩叔叔。還請叔叔務(wù)必幫這個忙……如果叔叔不愿,那月瑤,只好與腹中的孩兒一同下地獄去了。”
“腹中的孩兒?”
“是。月瑤曾在蘇州與公子同房,并且有幸得了身孕。”
對話在這里戛然而止,除卻人聲,便只有滿山亂跑的呼呼風(fēng)聲。世界突然靜了下來,似乎連云朵飄游的聲音,都能一清二楚地挺進(jìn)耳里。
無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以后,他才抬起頭來,一臉凝重地盯著月瑤,堅定地?fù)u了搖頭:“我真的不能這么做。”
“小白與小思是愛人,我很直白地告訴你,你絕不能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干擾他們。雖然小思她是另一個世界……雖然她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但我還是大致算出了她近來的命數(shù)。過不久,她就有一場生命大劫。如果沒有小白陪著她度過,她極有可能會就這樣死去!”
“小瑤,叔叔不能為了還友人的恩情,便枉枉斷送了一條性命……”
雖然無知已經(jīng)離開佛門很多年,可他仍然自詡是佛門弟子。除了不戒酒不戒肉之外,對于講誠信,不濫殺這兩條,他還是牢記的。所以他對月瑤所說的話,句句真言。
月瑤絕美的臉龐勾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但說話語氣仍然彬彬有禮:“既然叔叔不答應(yīng),月瑤也不強(qiáng)求……如果叔叔覺得薄相思那一條命,比月瑤這里兩條人命更重要的話,月瑤無話可說。”
“……你何苦如此狠絕?”
“為了腹中孩兒。”
“你決定好了?絕不后悔?”
“決定好了,絕不后悔。”
回到太子府時已是下午。一進(jìn)門,薄相思便興沖沖地跑進(jìn)了藥房,關(guān)上門苦苦鉆研。何清見此,很是詫異,連忙追問月菲白道:“薄姑娘怎的如此歡喜?”
薄相思是何清現(xiàn)在最忌諱的人之一。何清深知,如果薄相思高興,那么就代表她的麻煩事來了。
果不其然,月菲白說出了令她內(nèi)心十分恐慌的事情:“大概是突然想到了治療蕭南太子的方法吧。出去散心的時候,她突然生出了靈感。”
說這話時,月菲白的嘴角掛著淡淡淺笑。他知道這是無知啟示了薄相思,一想到無知,他便會想到無知說的……傳授薄相思各種房術(shù)……看來今晚,得好好試一下那丫頭學(xué)得怎么樣了。
沒有注意到何清的臉色,月菲白轉(zhuǎn)頭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而他身后的何清,臉色慘白,宛如死人一般。只有充滿怨毒很辣的目光,表示著她并不是木偶一般的死人。
自從何清將薄相思的屋子燒了以后,便重新安排了一間。可月菲白有意讓何清過不去,于是嫌棄了一番何清新安排的屋子,要求住到單獨(dú)的小院子里。當(dāng)時何中書就在旁邊,何清怎么也不敢造次,虛偽地笑了兩聲,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小院面朝向東,早晨的時候便自然會有陽光泄露進(jìn)來。此時的小院涼爽宜人,在高大的竹子掩映下,竟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世俗之中華貴的太子府里的地方。
據(jù)說這是當(dāng)年蕭南吩咐建的,為了能夠在忙碌中抽出一點(diǎn)時間,好好放松身心,品味大自然。后來寧國皇帝知道了,大贊蕭南有高潔的志趣,還親手為這間小院子題名為雅趣院。
可無論皇恩多么浩蕩,這始終只是一間小院子,太過樸素簡單,何清一點(diǎn)都看不上這里。
但何清看不上,蕭影卻常往這里跑。也不知是真的志趣高潔,還是為了爭寵,迎合寧國皇帝的喜好,以討得他的關(guān)心。
以前怎么樣不必再說,總之現(xiàn)在,蕭影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雅趣院,絕對是有別的目的的。
見到月菲白回來,蕭影連忙迎上去,語氣溫柔地說道:“月哥哥可算回來了,影兒都等了好久了。”她的臉色沒有半分不自然,仿佛那晚將荷包送給月菲白的人,后來荷包又被丟給南宮清的,并不是她似的。
按照一般女子來說,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肯定恨死這個男人了。可蕭影不僅沒有,反而還像以前一樣親熱。
月菲白不習(xí)慣地皺了皺眉,道:“你還是叫我月菲白吧,或者月先生,都可以。”
薄相思心眼就是多,他可不想她聽見了,又是一陣無名怒火。這樣的話……那晚上的計劃豈不全泡湯了?
蕭影尷尬地頓了頓,但還是沒有再叫“月哥哥”:“月……先生……我想問你,我們可不可以,回到最初那樣親密?”說這話時,蕭影眼里盛滿希冀,語氣竟然有幾分懇求的味道。難以想象,這居然是一國公主所說出的話。
最初那樣親密,指的就是中秋節(jié)之前,蕭影陷害薄相思之前……那種親密。月菲白幾乎想也沒想就脫口道:“現(xiàn)在這樣,不好么?”
現(xiàn)在這樣,只是對薄相思好,對月菲白好而已。但月菲白卻拿這話來問蕭影。蕭影好么?當(dāng)然不好,一點(diǎn)都不好!
“可是……我從小就喜歡你啊……”蕭影頓時就紅了眼眶,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聲音很是哽咽,“不管我做錯了什么,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么?啊?……你可以告訴我哪里不對,我可以改的啊!為什么……為什么你要用一種最殘忍的方式對待我?我不想跟你形同陌路!一點(diǎn)都不想!”
說罷,蕭影一把躲進(jìn)月菲白懷里,一雙雪白的藕臂狠狠地抱住了他。她的眼淚落在他的身上,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可月菲白心里,卻沒有一點(diǎn)感動或者心疼,只有滿腔的無奈。
他本想推開蕭影的,可手剛一搭上她背,就發(fā)現(xiàn)她氣息不穩(wěn),體內(nèi)血?dú)獾教帣M沖亂撞。她應(yīng)該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如果這時候再刺激她的話,難免會鬧出人命來……月菲白從來不是一個珍惜別人生命的人,可他知道,薄相思是。
秋風(fēng)微微送來,卷起地上的葉子飄揚(yáng)翻飛墜落。一男一女站在院子中相擁,一塊大石頭后,突然冒出了一個眨巴著眼睛的男子。在看到這一幕后,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南宮清直接從石頭邊跑出來,跑到即將來到雅趣院的薄相思面前,一只手橫在她面前,另一只手拉住她的肩膀,狠狠地?fù)u了搖頭:“不要進(jìn)去!你不能進(jìn)去!”
自打那日在中秋節(jié)上見過南宮清后,薄相思就沒有見到他了。心里還以為,他回南國去了呢。誰知,今日她準(zhǔn)備回雅趣院找月菲白,竟然會在這里碰到了南宮清。而且……他還一臉慌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