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了。他停下腳步,愣了好一會兒。就在采桑以為他被嚇得說不出話時,老人卻突然長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小姑娘?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很老道?女孩子啊,還是柔弱一點,更討得男人歡心……”
采桑笑笑,不置可否。她需要討得誰歡心?誰都不需要!從藥采籬真正死亡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jīng)認定了,今生今世靠自己,做一個人上人!把藥采籬所受到過的所有欺辱,全都一筆一筆地還給他們!
從她決定走上這條不歸路的時候,眼里心里,便就只剩下仇恨了……
“你這么小的姑娘,居然來威脅我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兒……唉!”老人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算是被你給捉住了軟肋,可是老頭子就算再害怕祖宅成為不三不四的地方,也不會真的成為賣國賊的……我只告訴你幾句話,這些都是南國人人人都知道的消息,說與你聽也無妨……皇陵在皇宮正北方向,里面住著南宮皇室的所有皇帝……我們南國是有規(guī)矩的,皇陵只有皇帝才可居住。什么妃子啊太后太妃的,只能住在皇陵旁邊的正陵……這話倒也不全對,畢竟鈴公主是個例外,她身為一介公主,卻住進了皇陵……”
說到南宮鈴時,老人皺巴巴的臉上明顯浮現(xiàn)出了幾分自豪,蒼老的眼睛竟然也會變得熠熠發(fā)光。
采桑將老人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已經(jīng)了然。看來格桑說的都是真的,南宮鈴確實是一個傳奇。放眼這歷史長河,無論是哪個國家,可能都沒有一個像南宮鈴那樣傳奇英勇的女子吧……
這樣的人,成為她練就靈尸大法的棋子,那是再好不過了……
采桑微微一笑,告別了老人,朝那座余暉籠罩中的巍峨皇城走去。此時已是黃昏,商販們?nèi)紲蕚渲諗偦丶遥爻情T的侍衛(wèi)也哈欠連天。想必南國不像寧國那樣,應(yīng)該和鳳國差不多,晚上有宵禁。
不過這也好,人少才好行動呢……
采桑沒有在皇城面前逗留,徑直繞開,往它的正北方向走去。與此同時,皇宮里緩緩駛出一輛馬車,打盹的侍衛(wèi)頓時提起精神,打算上前盤查。可是,當(dāng)他們看清那駕馬車的仆人時,立馬乖乖地退了回來,畢恭畢敬地恭送馬車出去。
誰不知道清王爺最近跟皇上鬧翻了?誰不知道清王爺竟是裝傻的?誰不知道清王爺最近脾氣很火爆?誰不知道清王爺身后老愛跟個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總之一句話,就現(xiàn)在的形勢來看,清王爺是絕對得罪不得的人!
馬車緩緩駛出皇城。待到大街上時,這里的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了。馬車突然轉(zhuǎn)了個彎,朝著皇城的正北方行駛?cè)ァ?
一個臉龐方正的人見此,忍不住問道:“王爺,不先回躺王府么?現(xiàn)在就去皇陵?雖然皇上讓您到祖先面前懺悔一月……可是,好歹先回去躺,收拾些東西啊……”
他對面坐著的男子面如冠玉,模樣與當(dāng)初的南宮清并沒有什么變化。唯一不一樣的,便是以前那老愛睜得大大的眼睛,此時透出幾分淡漠。
南宮清疲倦地揉了揉額心,緩緩道:“不必……反正是去守陵,又不是去享受的,收拾什么?懺悔……說得好聽,其實,劉叔,咱們都清楚,這一懺悔,恐怕就是一輩子……”
劉叔聽了這話,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南宮清,眼里同樣透露著深深的疲倦:“王爺您說……皇上怎么就那樣狠心呢?您當(dāng)初裝傻,只是為了保全一條性命而已。如今雖是東窗事發(fā),可您手上連一兵一卒都沒有,皇上為什么就能這樣狠?”
“因為……他是皇上。”南宮清的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那種在尋常百姓人家最普通的親情,到這天家來,便什么也不是。昨日可以要好如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可明天,也可以兵戎相見。
劉叔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里很是為自家主子擔(dān)憂。半晌之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遂道:“王爺,不如您干脆就從了皇上的旨意,娶了大將軍的女兒?這樣的話既從了皇上的心,背后又有了大將軍這座靠山,皇上要是敢動您也得掂量掂量……”
“你真是糊涂啊劉叔。難道你沒看出來么,這是皇兄的一個局?無論我答不答應(yīng),最后都難逃他的懲治。他是天子,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超出他預(yù)料的事的。但我是個變數(shù)。”
馬車吱吱呀呀地往前而去。劉叔起先沒懂南宮清的意思,直到馬車已經(jīng)過了一條河之后,他才突然了悟,背后都已經(jīng)嚇出了一層冷汗。
如若南宮清答應(yīng)這場婚事,那皇上大概從此會更加懷疑他。不僅會接機鏟除了南宮清,只怕到時候大將軍都在劫難逃。如果他不答應(yīng)的話……那可就更好辦了,直接以違抗圣旨的罪名,隨便給南宮清點處罰,只要讓他永世都無法翻身就好。
瞧瞧如今這個懲罰,守皇陵……多好啊。完完全全地斷了他和外界的聯(lián)系!
夜幕降臨時,采桑和馬車一起進了皇陵。準確的說,是采桑使了點小計,靠著南宮清的馬車,才得以順利進入皇陵的。
作為一座住著歷代皇帝尸體的陵墓,這里自燃是重兵把手。采桑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馬車,由是,當(dāng)馬車快要駛進皇陵時,她一下子將身體橫掃過去,攀在了馬車的下面。
幸好這些日子跟著青邑學(xué)了兩手,才能輕而易舉地攀在馬車下面。采桑長長出了一口氣,暗道有武功果然是好的。那南宮鈴的尸體,她一定要得到了!
馬車底下攀了個人,一般人或許注意不到,比如駕車的仆人。但劉叔和南宮清這種武功不錯的人,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劉叔,他作勢就要屏息凝神,使出內(nèi)力朝馬車底下震去。幸好南宮清及時拉住了他的手。
“王爺,怎么了?”劉叔不解地問道。誰知道這下面的人存了什么心思,反正越早解決越好!
“沒什么……”南宮清搖了搖頭,眼里竟然閃過一瞬間的欣喜,“劉叔,我想這個人,她不是刺客,而是我在南國等了很久的人……”
相思……
劉叔識相地收回了手。還特地吩咐馬車夫駛慢點。不然的話,摔著了他們王爺?shù)男纳先耍麄兺鯛斶€不得心疼死?
劉叔這一系列突然的動作,采桑就算再傻,也明白他是有意幫忙的了。況且她又不聾,剛才南宮清和劉叔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本來她只當(dāng)這是一輛普通馬車的,卻不料竟然是南宮清……
本來無意相見,冥冥之中卻還是見到了。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啊……
因為有了南宮清的庇佑,采桑輕輕松松地就進去了。當(dāng)馬車停下的時候,她識趣地出來后,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等著南宮清出來。
夜朗星稀,南宮清倒也真是心細,特意停靠在了皇陵中偏僻的一隅,連一盞燈都沒有,更不要提什么巡邏的了。只不過,這里雖然偏僻,但是往左走十來步的樣子,卻有一方墳?zāi)埂?
借著星光,采桑能隱隱約約看到那確實是個墳?zāi)沟妮喞5降资遣皇钦娴模瑓s還不大清楚。
“相思……”正在此時,南宮清激動地從馬車里跑了出來。他似乎想將采桑擁入懷,但又不敢。伸出去的雙手著實尷尬,打算握個手好了。可偏偏采桑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南宮清只好訕訕地收回了雙手。
劉叔早已帶著閑雜人等離開了這里。
“采桑多謝王爺?shù)脑郑辈缮N⑽Ⅻc頭,算是禮到了,“采桑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王爺請自便。”
“采桑……”南宮清喃喃地重復(fù)這個名字,長長地嘆了口氣。原來鳳國的那群人,竟然已經(jīng)將她逼到改名換姓的地步了么?他知道上官權(quán)在通緝她,可他一直以為,有月菲白在,她是不會出事的。卻不曾想……原來沒有一個人保護她。
“采桑,采桑……”南宮清改了口,連忙追上去,“采桑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如告訴我,我?guī)湍憬鉀Q……”
挖你祖先的墳這種重要的事,你會幫我么?采桑沒有回答南宮清,徑自往前走去。可是,南宮清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她的冷漠,仍然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如果不是他說話正常的話,采桑簡直都要懷疑,他其實并沒有裝傻!這個人……面對冷漠怎么也能熱情依舊?
“你別再跟著我了,南宮清,”采桑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一直跟在身后的問東問西的男子,不耐煩地說道,“我要去偷南宮鈴的尸體。你可以阻止我,我并不會介意。你也可以當(dāng)做沒有聽到,直接走開,我也不會介意。”
“鈴公主的尸體……”南宮清似乎吃驚不小,嘴巴大得能容納一個瓷碗!
采桑不耐煩地轉(zhuǎn)身,跟這個人說這些,真的就是在浪費時間!
“采桑,”可誰知,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南宮清竟然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他的語氣略微有些凝重,“采桑,鈴公主的墓穴很多機關(guān)……恐怕你,闖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