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的喧囂已過,秦府的鑼鼓器樂聲一直從白天響到了夜晚,雖沒有青琳那日結婚的排場,但聽碧兒說,平時面色冷毅的秦夙,今日卻一直微笑著,即使是官階小的下屬阿諛奉承,為他倒上滿滿一盞酒,他也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下。青琳的面色愈發凝重起來,婉兒卻在這時不合時宜的插話:“咱們將軍對瑤夫人真是好呢,記得半年前,瑤夫人的頭風病又發作了,疼得幾乎暈了過去,將軍親自帶兵去了靖國最北地的長亭鎮,在那神醫寶依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一杯雪蓮羹,緩解了瑤夫人的疼痛。那可是十一月啊,是咱們靖國最冷的時候,聽說將軍回來,膝蓋險些就廢了,哎。”
碧兒也好奇的探過頭來插話,“瑤夫人不是僅是失明么?頭風病又是怎么回事?”
青琳也疑惑得望向婉兒。
婉兒小心翼翼得探過頭來,“我也是從前去書房奉茶時聽到將軍和太子殿下說的,本來君上是不允許將軍這么快納妾的,可將軍說在兩年前的滄州一戰中,瑤夫人曾只身為將軍擋下一記毒箭,從那之后,瑤夫人就失明了,而且身子便得格外虛弱,動不動就犯頭風。”
青琳反問:“這么說你們早就認識這位瑤夫人了?”
婉兒卻變得慌亂起來:“不……不認識。”
早就識得婉兒沒有說真話,青琳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婉兒,空氣仿佛也變得冰冷起來。
婉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夫人,您別生氣!我說,瑤夫人其實三年前就和將軍認識了,聽將軍身邊的阿義說,瑤夫人是將軍三年前從青原帶來的,其實瑤夫人已經秘密在將軍府住了三年了……將軍不讓我們這些下人說出去,只在半年前,將軍突然就帶瑤夫人出去住了。”
青琳自嘲地笑了一下,怪不得呢,原來秦夙和隱瑤的感情如此深厚,三年,三年足夠他寧愿來犧牲她一輩子的幸福,來成全他自己的心頭至上了吧,只是心中還是十分苦澀,雖然他對她充耳不聞,但那一紙詔書,注定她這輩子只能有
他一個人。
青琳突然覺得很累,大腦像灌了無數的鉛,她擺擺手,吩咐碧兒與婉兒:“今天雖不是咱們院的人成婚,但終歸也是忙了一整天,大家都去休息吧,我累了,歇一會兒。”
碧兒婉兒自知青琳已生了心結,只能悻悻得對望了一眼,行了一禮,準備走了出去。
外邊守門的侍從卻在此時跑了進來,向青琳稟報:“夫人,瑤夫人來拜見您了。”
青琳詫異地望著低著頭的仆從,“今天不是她大喜的日子嗎,這個時候來不太合適吧,讓她回去吧,明天再來看我也不急。”
侍從支支吾吾得回答:“奴才也是這么跟瑤夫人說的,可她很堅持,說您是這府里的當家的,要今天不見到您,她是不會走的。”
青琳嘆了口氣,這隱瑤被秦夙疼在手心里三年,禮節卻一點沒少,足見性子也是十分隨和溫柔的,自己負劍行軍數年,砍人腦袋學的滾瓜爛熟,可這討夫君歡心,卻是一丁點兒也比不上楚國的女子啊。
青琳掀起了床幃,整了整有點被壓皺的長裙,嘆了口氣,對婉兒說:“那就請瑤夫人進來吧。”
說罷,她捧起了桌上的熱騰騰的清茶,她不喜歡北地的熱奶烈酒,獨獨喜歡這一味淡淡的清茶。青琳才抿了一口,隱瑤便由侍女攙扶著,走了進來。
她此時穿了一身水紅色的長裙,外邊裹著白色的斗篷,頭發也正是晚了簡單的髻,一進屋,隱瑤便伏在地上,端端正正得向青琳行了一個大禮,“隱瑤來拜見姐姐了。”
青琳趕忙將她扶起來,面色急切得說:“妹妹何須如此客氣,你我如今都嫁進了秦家,盡力服侍夫君便是,我們之間,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隱瑤被攙扶著坐在凳子上,雖然涂抹了濃重的胭脂,卻還是掩蓋不住蒼白的面色,她殷紅的臉頰微微一笑說:“嗯,只是剛過來,想先過來參見姐姐罷了。“
青琳卻在此時注意到隱瑤的穿著:“咦?今天不是你和將軍大婚的日子么?怎
么不穿大紅的喜服,反而穿的這么素凈?讓將軍看到,他會不高興的吧。“
隱瑤本就緊張,揪著裙子的流蘇不放,此時更是慌張,趕忙解釋:“可姐姐是正妻,我只是妾,聽說姐姐嫁入將軍府后就喜歡穿素色的衣服,隱瑤哪里敢穿色彩艷麗的。”
青琳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不用如此介懷,況且就算日后,你穿衣服也不必在意我的看法啊,就當我是普通的姐姐就好。”
隱瑤輕輕地向青琳笑了一下,:“嗯。”然后抬起頭來疑惑得問青琳:“可是聽說姐姐從前隨著沐將軍征戰數次,性情也像靖國天空上翱翔的飛鷹一樣瀟灑自由,不應偏愛這樣素凈簡單的顏色啊。”
青琳低下頭,扯了扯自己的碎花長裙說:“嫁了人,還是素凈點好。”
隱瑤笑著捏了捏青琳的手說:“姐姐不必擔心這點,大可按照自己從前的喜好來,將軍雖然偏愛楚國的小橋流水,但他同我說過,靖國的大漠孤煙,他同樣喜歡的,他還同我提起過姐姐,說姐姐跨馬沖鋒時英姿颯爽至極,是靖國不可多得的女巾幗呢。”
青琳卻將頭低的更低,沒有應答隱瑤的話。
隱瑤自知失言,只得慌忙的解釋:“其實我們只要盡心的服侍好將軍就好。”
又閑聊了幾句,隱瑤便被隨侍的嬤嬤催促著回自己的院子,隱瑤便向青琳歉意得擺了擺手,行了禮后準備離開,
在隱瑤轉身時,青琳突然看到她系在腰間的玉佩,如墨色的墨玉制成,精致的玉被雕刻成鳳凰的樣子,雖只有嬰兒的半個手掌大,但在隱瑤淺色的衣裙的映襯下卻顯得格外的引人注意,青琳只覺得這塊玉似乎在哪里見過,十分地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只得作罷。
夜色四合,鑼鼓聲、喧鬧聲終于停了下來,整個沐芷院卻在今夜,比平常更加寂靜了,也許連宿在枝頭的鴉雀也能曉得,這里的主人,此時雖細細得擦拭著手中的佩劍,內心卻是格外苦澀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