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麾下,秦夙的名號如雷貫耳,從七年前的那一日載入青史,沒有想到,七年之後又再一次狹路相逢,只是今非昔比,昔日的蒼狼將軍已經不復從前了。
那白衫男子悠哉的搖著摺扇,漫不經心的問:”秦將軍可有信心,今日能夠凱旋而歸?”
秦夙笑著搖了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就要看皇長子您,什麼時候放出您的殺手鐗了?”
那皇長子更加愉悅地笑了笑,卻不回答秦夙的問題,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青琳,用帶著好奇的目光看向她,問道:“想必這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就是靖國響噹噹的巾幗夫人,秦夫人了?”
青琳看著那張玩味的臉,點了點頭道:“在下沐青琳,今日隨夫出征,早就聽聞過皇長子的大名,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青琳這廂有禮了。”說罷,她輕輕負了負,向白衫男子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迎客禮,既不失了天家貴族的體面,又不失了氣勢。
那男子點了點頭,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似打量,又似在思忖著什麼,片刻之後,他說:“只是,若此次你和秦將軍不幸葬身在這南山湖之畔,靖國又要少一位佳人了。
氣氛在瞬間變得微妙起來,已然有軍士忍不住想要提起長劍,唯有衆兵之前的幾人卻依舊不動聲色,良久的沉默之後,秦夙笑了笑,說道:”這就不勞煩大皇子費心了,今日成敗,在一時半會也不能成爲定數,現在看來,似乎和談無效,那麼皇長子,是要同我靖國的兵士們較量一二了?”
那皇長子仰起頭,哈哈大笑兩聲後道:“秦將軍果真有趣,我喜歡,不過——”此時,他的目光卻驀然變得寒冷起來,如在瞬間塗抹上了一層寒冷的冰霜,秦夙的心也變得緊張起來,他將手中的佩劍更緊的握了握,忽而,手上感覺到了溫暖的壓力,他擡起頭,原是青琳握住了他的手,眸中是鎮定的氣息,青琳衝他點了點頭,秦夙也點了點頭,二人相視一笑,再悲哀的困境,似乎也成爲了陪襯。
看到二人之間的陪襯之後,白衫男子的嘴角微微噙起,他幽幽道:“秦將軍真是自信,也對,日日有佳人相伴在側,尤其是像沐小姐這樣的美人,自然要比一些人的豔福更深重一些,也難怪,不過我現在倒是好奇,秦將軍的身邊的人是不是真的都這般有趣,我現在,可是非常有興趣的了?!?
聽他如此輕佻的言語,青琳已然忍不住,怒聲道:“別再耍什麼鬼花樣了!要打就痛快點打,廢話這麼多做什麼!”
那男子又笑了笑,然而瞬間之中,他的笑卻凝固在了嘴角,成爲了無盡的寒意,他冷冷道:“打,當然要打,只是在打之前,我想秦將軍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一個人的,只是正好,這個人也想見見秦將軍?!闭f罷,他催馬讓在一邊,身後的人也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來,氣氛陡然變得
詭異起來,衆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讓出的通道。
片刻之後,原本寂靜的上空忽而下起了毛毛細雨,從楚軍的背後,緩緩有一馬而至,馬上的人,令在場之人都紛紛驚訝的合不攏嘴巴。
她高高騎在大馬之上,雖是三月寒天,卻仍舊著了一層薄薄的紗衣,外圍是赤紅色的斗篷,頭髮高高綰起,額頭上繡了一朵秀致的木蘭花鈿,一筆濃濃的遠山黛,畫盡了無數妖豔與魅惑,她的手中執了一柄白玉做的笛子,卻無絲毫清麗之感,反而加了些妖嬈之感,她高高坐在那裡,眸中皆是笑意,此時看來,卻變得陰森起來。
片刻之後,她笑著說:“夫君,好久不見。”
隱瑤的面龐還像記憶中一樣生動,過去的她,因失明,目光中無神,渙散,卻依舊傾國傾城,今日的她眸子若一汪秋水,衣衫不似從前溫婉,若又獨獨添了一絲別韻。
只是整個人看起來很陌生,青琳歪過頭,看了看秦夙的臉,他的眸子一直落在隱瑤身上,面頰上卻看不清神情來,他的手緊緊地握住繮繩,手背上青筋爆起。
良久之後,秦夙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瑤兒,這幾個月,你去哪裡了,是被楚國抓去做了人質?放心,你不要怕,我馬上就來救你?!?
隱瑤看著他,目光卻陡然變得柔和起來,原來的輕佻與嫵媚皆不見,片刻之後,她頹下身子來,跌坐在馬上,四周的楚軍紛紛向著她的方向跪了下來,三軍肅穆,從這方看來是如何威嚴壯觀的場景, 楚國軍士紛紛朝向隱瑤的方向喊道:“參加怡華公主,怡華公主萬安?!?
細雨依舊濛濛,百里之地聲聲吶喊,卻掩蓋不住人事情景的蒼涼,將士不知,只知這新封的怡華公主擁有毀天滅地之勢,然而只有這 最前方的幾人知道,這中間包含著多少陰謀與謎題。
毫不意外的,對上青琳驚訝的眸子,她雖然早已猜到了隱瑤的身份,待到真正看到之後,卻仍舊覺得震驚,從昔日在閨閣中的婦人,成爲今日坐擁天下的怡華公主,她就像一個未解的謎題,怎樣都猜不透。
她轉過頭去,看了看秦夙,他的目光之中,卻未有任何驚訝與不解,他靜靜看著隱瑤,隱瑤的目光卻未停留在他身上,煙雨濛濛中,每一個人都各懷心思。
片刻之後,白衫公子終於開口道:“姐姐,你到底是出來了,也好,什麼事情,總是有個了斷的。秦夙可是你昔日的夫君呢。”
秦夙緊緊地盯著她,隱瑤緩緩擡起頭來,此刻她的面龐之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她緩緩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他,我早已同他一刀兩斷了,昔日的瑤夫人,已經死了。”
衆人都將目光投在了秦夙身上,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心中承受著多大的痛楚,七年了,他將他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這個女人身上,從剛開始見到,幼鹿般的無
神的眼眶牽絆了他,到後來同安樂,共患難,本以爲昔日枕邊之人早已血濃於水,沒有想到,原來,她是一點都不在乎他的。
良久之後,秦夙說:“瑤兒,告訴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只是因爲災禍而流離失所的流民,爲什麼今日今時,卻做了楚國的怡華公主?”
他認真地看著隱瑤,傻傻的問著,隱瑤卻哈哈大笑一聲,不屑的說道:“秦夙,你該不會還傻傻的以爲,我是失明的弱女子,因爲戰爭而失去親眷吧?你也太蠢了?!?
秦夙的目光越來越深,他的眼眶,逐漸被渲染成了血紅的色彩,他咬著牙,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道:“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隱瑤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一年,我受父親之命,假意失明,混入靖國,爲他打探情報,就是這樣。”
四周傳來了一片唏噓之聲,靖國將士皆驚訝的合不攏嘴,他們沒有想到,這樣淺顯的細作,竟然埋伏在離他們如此近的地方,七年了,秦夙竟絲毫未察覺。
轉頭看向秦夙,他的目光已然有些猙獰,他問道:“這麼說,你說你失明,一直以來都是騙我的?通通都是騙我的?”
隱瑤點了點頭,得意的笑道:“怎麼樣?我僞裝的如何?只是可惜啊,你爲了我的這雙眼睛,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哦不對,是爲了我,兩個孩子都死在你的手中!”
秦夙問道:“難道陷害琳兒的宮女,是你買通的?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僞證?”
隱瑤點點頭道:”是啊,包括中毒,都是我做的,只是秦夙啊秦夙,我沒有想到你那樣的笨,這樣簡單的障眼之法,你竟然都看不出,你是有多愛我?可惜啊可惜?!?
望著她輕佻嬉笑的面龐,秦夙幾乎快要憤怒的從馬上跳了起來,忽而,手上傳來的溫暖的感覺,他轉過頭,青琳正望著他,向他搖了搖頭。
青琳接而將目光轉向隱瑤,她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漣漪,似曾經那些被這個女人帶來的傷痛,已然煙消雲散了。她輕輕問:“雁兒是你殺的嗎?”
“是,那個時候她無意間看到我的眼睛沒有失明的事實,於是我將她丟進井中,其實我早就應該告訴你的,現在告訴你,也不算晚吧?!?
青琳搖了搖頭,說道:“我早就知道了。”
隱瑤訝異地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青琳說:“是啊,近來,我也些些許許查到了些你的信息,只是一直不敢確定而已,我本想告訴秦夙,可總不願意他的夢想破滅,你不知道他有多愛你。”
隱瑤忽而笑了起來,尖利的聲音劃破了天際,她說:“他愛我?沐青琳,不要再欺騙我,也不要再欺騙你自己了。所有人都以爲秦夙愛的是我,可只有我知道!你可明白?他在好多次喝醉酒之後,口中喊得人都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