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獠走進涼亭,坐在地上,如乞丐般瑟縮在涼亭的一角,越是緬懷著過去與蝶月的種種,越是心酸嗟嘆。虎目中早已有淚盈眶,待蝶月的笑影不再,兩行清流即時奪眶而出,籟籟地從面頰紛紛滑下,滴落地上,化作相思淚。
“蝶月……”風神獠在心裡黯然地念著已經刻在心上蝶月的名字,再也止不住淚如雨下。
“……不要離開我……”同樣的一句話,也同樣地刻在風神獠的心上。他繼續地念出這句對他同樣重要的話。內心更是激動萬分,悲痛欲絕——
半晌過去,風神獠就在午前,沒出息地哭了半晌。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幸好無一人路過。
他吃力地把自己沉重的身體撐起來,抹去傷心的淚漬,拖著疲憊的步伐,蹣跚地繼續向莊院走去。在經過蝶月的院子時,他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進裡面,即時發現蝶月如一隻嫩黃蝴蝶般在病人們的中間穿梭不已,忙不過來。
風神獠的眼神不由得閃過一縷哀傷:這位堅強的女子真的快要成爲他人婦了嗎?
忽然,在藥房裡閃出一個身穿狐裘的人影。
“白銀太刀?”風神獠不由一怔,這傢伙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跑到蝶月那裡幹什麼了?這傢伙想趁虛而入嗎……
越想越可怖,風神獠不敢再想,馬上想推開木柵門走進去。
突然,蝶月“哎呀”地驚叫了一聲。
白銀太刀連忙走過去,溫柔地問:“怎麼了?”
“銀針斷了。”蝶月說。
白銀太刀說:“這個容易,我來修,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風神獠就見他匆忙跑出院子外,就在廊下的地面上,蹲了下來。
“你要怎樣修呀?”後面,蝶月也跟了出來,好奇地問。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門外的風神獠。
“放心好了。我不會像一般的鐵匠一樣,亂用火把它粘合的。”白銀太刀說完,在地上挖開了一條指寬的深槽,然後把斷掉的銀針放進去,再覆回泥土。
再用兩手回招一樣,嘴裡唸了句嘰哩嘰哩的不知什麼話,然後就對蝶月笑說:“可以了。”
“真的?”蝶月不太相信。
白銀太刀拔開泥土,然後,把一支完整無缺的銀針取了出來,交給了蝶月。
蝶月在太陽底下照了又照,看了又看,讚歎地說:“果然是真的啊。”
白銀太刀得意地說:“這就是我們家傳的‘鍊金術’了。”
“是呀?”蝶月驚訝地看著她,忽然說,“這個好呀。我裡面還有很多斷了的銀針,麻煩你再幫他們修好,行不行?”
“不要跟我客氣,快點去拿來!”白銀太刀微微一怔,頓時喜上眉梢,連推帶搡地趕蝶月進去。
不一會兒,蝶月兩隻手裡抓了滿滿兩把斷銀針出來。
“有這麼多啊?”白銀太刀不由得頓時看呆了。
蝶月嫩臉一紅,轉而又笑說:“裡面還有。”
白銀太刀馬上被她窘倒。只得忍著笑,把那些銀針一起埋進泥槽裡,再覆上泥土,念起那些聽不明白的咒語。
不一會兒,他又說:“好了。”
拔開泥土,蝶月看見裡面赫然躺著一大把嶄新而長長的銀針,不由得驚喜地叫出來,“哇!好神奇啊!”
這時,風神獠推門走了進去,蝶月頓時看見一個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的人走了進來,不由得怔了一怔。
白銀太刀也是一怔,忽然間,他頓時明白了什麼,驚恐地躲到蝶月的後面去,顫聲說:“鬼,鬼啊——”
蝶月這時慢慢認出風神獠的錦袍和那雙深情的眼睛,便奇怪地問:“你是風神獠?”
“蝶月……”風神獠看見蝶月,就有一種重見天日,再見親人的隔世感覺。不是因爲在古墓中的驚嚇,而是來自內心那份患得患失的掙扎。
“風神獠?你,你沒有死?”白銀太刀從蝶月的後面微微地探個頭出來,仍然驚疑地看著他。
風神獠一握右拳,即時傳送到他的後面,在他的耳畔陰聲地說:“死了!我是回來索你命的。”
“哇——”白銀太刀一聽風神獠忽然像鬼一樣出現在他的後面說話,頓時嚇得他頭皮發麻,拔腿就往門外跑,一溜煙跑回莊院內去。
蝶月轉過頭,嗔怪他說:“風神獠,你淘氣什麼呀,裝神弄鬼的?把他嚇著了。你在搞什麼啊?”
風神獠見了蝶月,頓時想把滿腔的苦水一股腦兒倒出來,與蝶月分擔。但想到蝶月對這事完全不知情,便只有把苦水重新吞了回去。便強顏歡笑地走過去,說:“我,我其實,想問一問你。”
忽然,蝶月逆風嗅到他身上有股腐臭的味道,不由得掩起了鼻子,不肯聽風神獠的問話,說:“看你渾身髒兮兮的,你還是回去洗個澡,換上衣服吧。有什麼遲點再說,好嗎?”
風神獠回顧了一下自身,頓時也覺得臭不可聞,還髒亂不堪,如此唐突佳人,他也過意不去。便連忙答應蝶月:“好,我這就回去,你等我。”
說完,只得把問話暫且放下,一握右拳,想著莊院,頓時把自己傳送了回去。
“我天天都在這裡等你啊。”蝶月扭頭嗔笑他語無倫次。
*****
風神獠一轉回房中,就開始扯開喉嚨地嚷:“錢小雨!你個奴才,死去哪裡了?”
“來了來了。”錢小雨果然就在附近,還馬上出現在房門,卻看見風神獠異常的模樣,也不由怔住了,不敢貿然上前。
“快去替我找來熱水,我要淋浴更衣!”風神獠見她愣著的樣子,又來火了。
錢小雨聽到這麼火爆的聲音,才確定是風神獠,連忙重跑出去,準備熱水。
一炷香時間,風神獠就已經躺在浴桶中,旁邊還有錢小雨在替他梳洗著頭髮了。
“主人,你掉水溝了?”錢小雨忍得住臭味,卻忍不住不問。
風神獠想起墓內驚險的一幕,輕嘆一聲,說:“我寧願是掉進了水溝。”
“嘿,你不會的。你的眼睛雪亮雪亮的呢。”錢小雨笑說。
“我寧願自己是瞎了眼掉水溝裡!”風神獠想到她不明白那種驚險,那種受虐,是怎樣的九死一生。況且,他現在連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還不清楚呢。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目前他最重要的就是蝶月是不是偷偷和花木良訂了親,而沒有讓他知道?
想到這個虐心的問題,風神獠又想改剛纔那句話了——他寧願自己死在古墓裡,也不想聽到有關任何和蝶月分開的消息。
更別說是生離死別的消息!
“你洗完沒有?”想到這裡,他更加的迫切想去問清楚蝶月。但想到如果回答是對他不利的話,他就會無地自容。
錢小雨說:“早就好了。”
他便把自己整個深深地浸沒了水中——好像只有水中寧靜而憋悶的空間,纔可以給到他勇氣。
錢小雨驚訝著他浸了進去,便趁機到旁邊的椅背上拿起了一塊大鵝絨錦繡,準備給風神獠驀然躍起的時候用。
然後,她等了兩刻,風神獠仍然沒有想露出水面的意思。她不由心急了,連忙把手伸進水桶裡一陣亂摸:“不會是溺死了吧?主人,主人!”
忽然,風神獠“嘩啦啦”地從水中站起來,水花立馬把錢小雨淋溼了一半。
“錢小雨!你伸隻手出來幹嘛?你不知道我在想事情嗎?”風神獠仍然中氣十足地說。
錢小雨被嚇呆了,囁嚅地說:“我,我以爲你溺死了,想救你而已。”
“救我?嚇我吧。”風神獠不相信,冷眼地看過去。
“是的。真的是。我不知道,你潛水可以潛這麼久的嘛。”錢小雨連忙辨解。
風神獠詫異地問:“多久?”
“差不多兩刻。”錢小雨伸出了兩個手指。
風神獠自己了一怔。想了想,他剛纔在水中有那麼久嗎?他怎麼不覺得的?
“不懂時辰就別裝懂,來,快給我更衣!”風神獠又壓下這個問題不去想,而要先去知道蝶月的問題。
錢小雨暗歎一聲,上前去。一邊替他擦乾頭髮上的水漬,一邊向他稟報:“那些老闆都簽完我們的協議了,我也留了三間好鋪位給你,只是,白銀公子那些員工的證件……”
“你就照名堂給他們弄一些協議上去,不就行了?再不會,你亂作一些上去吧。我最近很煩,不要聽這些!”風神獠說罷,就跨出了水桶,自己搶過鵝絨錦繡來擦身。
錢小雨就去取來風神獠上次穿回來的皇裝,也不避嫌風神獠龍物昂然地狀態,上前替他穿上。
風神獠自己穿好錦袍後,錢小雨也替他梳理好頭髮,是那種額前垂下幾縷的髮型。
錢小雨還是最喜歡那個髮型,滿意地遠看一眼,才說:“可以了。”
風神獠輕嘆一聲,立馬頭也不回地走出廚房,穿過走廊,由正廳中走出。
忽然,錢小雨在後面叫住他:“主人。你去哪?你不先用午膳嗎?”
風神獠一聽,頓時停住了腳步。輕撫了一下肚子,還真的已經在嘰哩咕嚕地抗議呢!
沒有用早膳的他,還在古墓內消耗了不少的體力,早就應該進食了,是蝶月那個秘密一直困擾著他,才讓他暫時忘記了飢餓。
“今天,有一家叫‘養生閣’的酒樓已經搬進來了,還沒有開張;我就先讓他們做一些,嚐嚐鮮!”錢小雨見風神獠往回走,不禁嫣然一笑地介紹說。
風神獠走到桌前,果然已經擺放著兩個燉盅,一隻鹽焗雞,一壺陳年花雕酒,一小碟脆皮花生……
風神獠上前就扯下一個雞腿,大咬了一口,抿了一口燉盅裡的湯。
“這是‘杜仲豬尾湯’,益陽補腎的,聽說對男子很好……”錢小雨又介紹說。
“噗——”風神獠一聽,愣是把嘴裡的湯噴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