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忍了忍,猛地關(guān)掉水龍頭,轉(zhuǎn)身把手上殘留的水弄到桑稚的臉上:“我給你兩個選項。回去繼續(xù)看你的白癡動畫片,或者是留在這給我打一頓?!?
“你幹嘛生氣?!鄙V赡ǖ裟樕系乃?,皺眉,“被罵的是我,又不是你?!?
桑延把內(nèi)膽放進電飯煲裡,眼也不擡:“門在那?!?
桑稚沒動,很嚴肅地說:“反正你不要跟別人說,我跟你長得像?!?
他撇頭嗤笑:“誰稀罕?!?
說完,桑延用力掐了掐她的臉,把她手裡那碗草莓搶到手裡,走出廚房。
桑稚下意識揉了揉臉。注意到手裡空了,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不敢相信地問:“你怎麼搶我東西?”
“怎麼就你的了?”桑延拿起一顆,咬了口,“你掙錢買的?”
桑稚伸手去夠:“我從冰箱裡拿出來的?!?
桑延輕鬆把手舉高:“那也是冰箱的。”
她費勁地踮起腳,一蹦一跳的:“但我拿出來了就是我的?!?
“按你這個道理,現(xiàn)在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了。”
“……”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
桑延正打算吃掉第五個草莓的時候,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瞅了桑稚一眼,不動聲色地把拿著草莓的手降低了些,騰出另一隻手去翻手機。
趁著這個空隙,桑稚連忙跳起來,把碗搶了回來。
桑延低哼一聲,接起電話:“幹嘛。”
那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我回家了啊,宿舍不是查到違規(guī)電器停電一天嗎?回家避難?!闭f到這,他停頓了下,意味深長道,“還別說,我還挺後悔?!?
桑稚回到電視前看動畫片,不想理他。
桑延閒閒道:“沒事兒,倒黴踩到屎了?!?
拿著遙控,桑稚調(diào)高了電視的音量。
桑延完全不受影響,懶洋洋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錢飛也回家了吧。你問問段嘉許,他不回去。不過他不一定在學(xué)校?!?
聽到那許久沒聽過的名字,桑稚的目光下意識看過去。她用手指摳了摳遙控器,很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又飛快地低下頭。
沉默著把音量調(diào)小了些。
有一種很怪異的緊張浮上心頭。覺得胸口有些悶,腦袋有些空白,也覺得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她的注意力不受控地放在桑延的身上。
“你都忘帶鑰匙幾次了?”桑延落井下石道,“阿姨肯定不會給你,不過你想去討罵也可以。”
之後也沒再提及段嘉許。
想著剛剛桑延的話,桑稚突然有種不好的聯(lián)想。
——端午沒回家,不一定在學(xué)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估計有女朋友了。
不過這個年齡也該有了吧。
去見個老師都能弄得像聯(lián)誼一樣,肯定有了。
反正也不關(guān)她的事情。
有就有。
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越想,桑稚越覺得心裡堵得慌,突然把手裡的塑料碗扔到桌上。
發(fā)出啪的一聲響。
坐在餐椅上的桑延恰好掛了電話。注意到她莫名撒起了火,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道:“看個動畫片都能那麼憤慨?”
桑稚把電視關(guān)掉。
桑延嘆息道:“喜羊羊又被灰太狼抓走了嗎?”
桑稚終於反駁:“我看的不是那個?!?
桑延也不感興趣,把最後一口水灌下,提醒道:“如果你還要看,電視給我關(guān)小聲點,我要去睡個覺。”
“哥哥?!鄙V珊龅睾八?
“?”
桑稚抓了抓腦袋,遲疑著冒出了一句:“你們宿舍是不是就只有你沒有女朋友?!?
“……”桑延盯著她看了兩秒,突然笑了,“小鬼,你最近怎麼這麼關(guān)心我的事情?”
桑稚有些心虛了:“我就問問?!?
“爸媽讓你問的?”
“我這不是關(guān)心你嗎?”桑稚嘀咕著,“我聽媽媽說,最近陳奶奶想給她小女兒相個親。如果你沒有的話,不就剛好能去一趟?!?
“……”桑延頓了下,“陳奶奶的小女兒?”
“對啊?!?
“那個不是四十了?”
桑稚眨了下眼:“這怎麼了,你這條件也不能那麼挑吧。”
“……”桑延想罵髒話。
又怕這小鬼學(xué)上了,以後用來對付他。
“不用你關(guān)心?!鄙Q痈C火地走過去,用空瓶子敲了敲她的腦袋,“你知道我舍友爲(wèi)什麼都沒對象不?”
桑稚沒吭聲。
“因爲(wèi)他們都在排著隊泡我?!鄙Q诱f,“我因爲(wèi)避難纔回家的,懂不?”
桑稚看著他,這次沒跟他爭,默默地點頭。
她看著桑延不爽地把瓶子扔進垃圾桶裡,起身往房間的方向走,很快又回了頭,補充道:“因爲(wèi)老子是直的。”
桑稚又點點頭。
可其他的話,她都沒再聽進去。
只清晰地,聽清了在那之前的四個字。
——都沒對象。
-
晚飯時間,桑延吃著飯,突然提起個事情:“對了,爸。我考完試要搬校區(qū)了,搬回主校區(qū),你到時候把車借我一下?”
桑榮點頭:“東西多不?要不要找搬家公司?”
桑延:“不用,我就是懶得擠校車。”
黎萍問:“主校區(qū)?那不就是在只只學(xué)校附近嗎?”
桑延嗯了一聲。
桑榮:“那你有空的時候還能去接你妹放學(xué)?!?
“……”桑延嘴角抽了一下,“我上個大學(xué)還得帶孩子?”
桑稚也不情願:“我不用他接?!?
“最好是?!鄙Q虞p嗤一聲,又看向桑榮,說,“應(yīng)該是下個月月初,你把豐田的那輛借給我,大一點。我順帶把我一個舍友的東西也一塊弄過去?!?
桑榮:“別欺負你妹就什麼都行。”
桑稚跟著說:“別欺負我就什麼都行?!?
“……”桑延忍了忍,“知道了?!?
想起他嘴裡的“舍友”兩字,桑稚心裡有些期待,猶豫著問:“哥哥,你要幫你哪個舍友一起搬東西?”
桑延眼皮也沒動一下:“你問這個幹什麼?!?
桑稚面不改色道:“我想幫你一起搬?!?
“……”桑延吃飯的動作停住。以爲(wèi)是自己聽錯了,他開始懷疑自我,“你要幫我搬宿舍?”
桑稚:“對啊?!?
桑延不知道她在打什麼注意,提醒道:“你要上課。”
“不是有周末嗎?而且,我四點二十就放學(xué)了?!鄙V烧f,“我放學(xué)之後過去幫你也行呀,反正你應(yīng)該也沒那麼早?!?
桑延:“就是那麼巧,四點二十之前我一定搬完?!?
明擺的拒絕。
桑稚側(cè)頭看他一眼,抿了抿脣,不說話了。
桑榮突然發(fā)聲:“你妹想幫幫你怎麼了?又不是什麼壞事,也不影響你?!?
桑延無奈:“不是,東西沉得要死,她怎麼搬???我還得防著她磕著碰著,我都忙著收拾東西了,哪有那精力去管她?!?
桑榮:“那你就讓你妹看著你收拾。”
桑延:“……”
他吐了口氣,看向桑稚,緩緩道:“行,隨便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桑稚立刻高興起來,圓眼彎成月牙兒,笑瞇瞇道:“好,我到時候會好好看著哥哥收拾的?!?
“……”
-
其實就連桑稚自己,也是不太理解她這一系列的做法的。
她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要去試探著得知段嘉許是不是有女朋友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爲(wèi)什麼要提出去幫桑延搬宿舍。
很多跡象都在表明一件事情。
可桑稚不太願意承認。
是單純地在想念一個人;
亦或者,是在情竇初開的年齡,不受控制地從內(nèi)心深處滋生起了一種從未感受過,卻又格外強烈的情緒。
想讓這樣的情緒釋放。
卻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壓在心底。
藏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
桑延搬宿舍的那天是週三。
放學(xué)鈴一響,桑稚立刻背上書包往外跑,連招呼也沒打,惹得殷真如一頭霧水。
也許是因爲(wèi)搬校區(qū),沿途的人流量比平時多了不少。
桑稚知道南蕪大學(xué)的主校區(qū)在那,回家的時候經(jīng)常會路過。而且,因爲(wèi)旭日中學(xué)的面積太小,之前他們學(xué)校校運會都是在他們的操場上舉辦的。
學(xué)校有什麼文藝匯演,也都是借南蕪大學(xué)的場地。
所以旭日中學(xué)被人戲稱是“南蕪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
桑稚走到南蕪大學(xué)的門口,停下,給桑延打了個電話。
可桑延完全忘了她要過來幫忙的事情,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愣了下:“不是吧,你真要來?”
桑稚無辜道:“我都到門口了?!?
“……”桑延說,“你是不是在正門?!?
“嗯?!?
“我現(xiàn)在沒時間出去接你。你進來右轉(zhuǎn),然後一直直走,能看到個樓梯,上來就是了。九棟五層525?!鄙Q友a充了句,“如果覺得不確定,你就問問路,問男生宿舍九棟在哪。聽到?jīng)]?”
桑稚乖乖道:“聽到了?!?
桑稚掛了電話,順著桑延說的路線走。
南蕪大學(xué)有很多本地學(xué)生。
今天也有不少人是讓家裡人過來幫忙的,所以一路上,桑稚能看到很多看上去已經(jīng)不是大學(xué)生的人,還有跟她一樣同樣穿著初中校服的學(xué)生。
走了十來分鐘。
桑稚看到了一條很寬的樓梯。下邊的位置空敞,停了好幾輛大巴,還有一排小汽車,留出了一條三米寬的道路。
她往周圍看了一圈,正想給桑延打個電話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不遠處就停著桑榮的車。
桑稚放下手機,走了過去。
車上沒人,但車尾箱卻開著,不知是忘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裡邊只有一摞書,還有一隻很醜的布偶。
想著自己要上去,乾脆把這兩個一起搬上去好了。桑稚遲疑著拿起那個布偶,想放到那一摞書的最頂端,然後一起抱起來。比較方便拿。
她的動作還沒做完,手還沒鬆開。
身後突然有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像是有人站到她的後面,擋住了她的光。
桑稚下意識回頭。
映入眼中的是一件純黑色的短袖。
視線往上挪。
劃過男人的喉結(jié),下顎,嘴脣,而後與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對上。
段嘉許垂下眼睫,目光在她手裡的布偶上定格了幾秒。而後,忽然彎下腰,與她平視。他扯起脣角,氣息悠長地笑了聲:“哪兒跑來的小偷?”
距離靠的有點近。
桑稚的表情僵硬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隨後,段嘉許指了指她的手,眉眼一挑:“怎麼只偷哥哥的東西?!?
頓了幾秒。
他慢條斯理地問:“盯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