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然只記得,自己一個人從燕王府里出來,本來是想去見小月的,可是在半路被人輕易地伏擊了——并非陶心然的功夫多差,事實上,能掌起偌大的一個陶家,陶心然的功夫,在武林之中,亦是上乘。再加上她的性格遇強愈強,又詭計百出,所以,她的那些一上手來,會輕視她的對手們,通常都是敗在她出其不意的暗器,還有詭計百出的奇怪的功夫之上。
可是,這一次的對手,仿佛特別了解她一樣。先是一陣輕淺的梅花的香氣迎面而來——這本是寒冬季節里最平常的味道。那梅花之中,隱隱地有一些茉莉和味道。而那些茉莉本來也是沒有毒的,可是,就在陶心然坐下來喝茶的時候,卻偏偏地點了一枚綠茶。然后,只喝下一口,人就昏了過去。
茉莉沒有毒,綠茶也沒有毒。可是,若是有心的人在那茉莉的香氣里加上一些合歡草的香味,再在綠茶里加上一些醒目草的話,那么,就可以形成了種強效的迷幻藥之類了……
而陶心然,就是這樣栽了的……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好在內力沒有被封,繩索綁得也并不甚或緊,所以陶心然掙脫倒是掙脫了,可是,這屋子仍舊是冷,這空氣仍舊沉默,又過了半晌,也不象是有人要來的樣子。
“唉……”陶心然重重地嘆了口氣,在準備翻出屋子時,這才發現,屋子早已被人鎖得死死的,就連門窗,也早已封得嚴嚴實實,所以,她想要出去,亦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是誰呢?究竟是誰,難道將她關在這里,只想餓餓她的肚子,然后殺殺她的銳氣而已?還有袁烈呢?難道這一天都過去了,他竟然都沒有發現自己不在的?
還有自己的四個徒弟們呢?小唐的筋骨,不知道徹底好了沒有,也不知道,他的手從此以后,是否可以再一次的拿劍。而他的身體里的毒素,是否全部都清除了呢?要知道,小唐身子本來就弱,如果稍不小心,就會經常性的感冒發燒,而今,她又不在身邊,那個向來粗心的朱英武,是否會按照她交待的方法,好好地待自己的最小的徒弟?
還有軒轅子青的傷,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那個向來沉默的大徒弟,在向她說了那一番話之后,就徑直昏過去了。直到她離開時,才慢慢醒來。因為他,也因為暖玉的關系,陶心然對他訂下了來京之約,希望他在病好之后,和薛正直一起來京,可是,這十來天又過去了,陶心然還是沒有看到她的兩個大徒弟的影子。
軒轅子青的性命,她倒是不甚擔擾,因為她當日也找人看過了,雖然那把劍幾乎刺穿了身體,可是,并未傷中要害,所以,剩下的只要養傷,也就是了。
不過,由此及彼,陶心然忽然發現了一個令她奇怪的事實。那就是,隨同袁烈進京的一路之上,她幾乎沒有怎么看過這個向來遠謀深算的大殿下。她還記得,那一段時間,她坐在自己的馬車上,通常人已經上車了,袁烈的人,還沒有來,她下車時,那個人早已靜靜地坐在桌旁等她吃飯了。而起先的幾天,都是陶心然一個人吃飯,他的飯,也都是送到房間里去的。
自從他出現的那一天,他的飲食,都是極為清淡的,而且,幾乎滴酒不沾。而且,那一段時間,那個人都不太說話,再加上陶心然也不甚說話,所以,這一路之上,不論有什么事情,都是由那個叫梁洛的侍衛過來傳話。
那樣的同伴,令陶心然覺得匪夷所思。雖然知道那個人就在身邊,可總是給人一種遠山迷霧,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的感覺。
現在想想,那時的袁烈,是否也因為某事而受傷了?可是,他那樣的人,不但武功高絕,老謀深算,再加上身邊高手如云,試問有誰,又有誰能在舉手之間,傷得了他呢?
思緒不由飄出好遠,陶心然坐在冰涼的地上,開始將這一段時間所經歷的東西,理得順順當當。然后開始思忖,自己的下一步,究竟要怎樣進行。
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開了。一行人就逆著光,站在屋外,用一種說不出是什么樣的表情,冷冷地望著這一個獨坐在地下的女子,神情莫測。陶心然抬起頭來,當屋外的刺眼的光線,直射而入,照在陶心然的臉上時,她竟然有一剎那的不適。
有多久,她沒有看到過陽光的影子了?
“怎么樣?還沒有被凍死吧。”為首的一人,聲音很冷,聲音很定,那樣簡短的字里行間,有一種說不出是喜怒的微妙表情,直達陶心然的心底。
怎么樣?還沒有被凍死嗎?
聽到那樣的幾乎是明知故問的話,陶心然冷然扯了扯僵硬的唇,她抬起頭來,望著屋外的聲音的來源處,望著那個正冷冷地注視著她的男子,冷冷地說道:“要不要將你也關在這里,住上兩天試試……”
仿佛那不是此刻陶心然應該有的表情,男子先是一怔,然后大聲地笑了起來。原來,這個女子,真是如此的有趣?
陶心然卻沒有笑。一是因為笑不出來,而是因為實在太冷,幾乎整個人都要被凍僵,現在的她,即便是想笑,也絕對笑不出來了。在離開那幢房子的時候,陶心然這才明白了為什么自己的在這兩天之內,想盡了辦法,也出不來的原因了。
明亮的日光下,那是一棟造得極結實的房子,精鐵的窗,嚴實的長條的石塊,任何一塊,相信都有幾百斤,甚至幾千斤的重量——那樣的鑄造的房屋,在這京城之中,陶心然相信除了那些大戶人家的府第,絕對是絕無僅有。所以,當時的陶心然甚至還在心里懷疑,這是不是專門用來關押犯人的。
就這樣,陶心然隨著那個頗為年輕的神秘男子,跟著那個主宰了她一切行動自由的男子,離開了這間囚禁她的牢籠,開始了她的真正的牢獄生活。
所以說是牢籠生活,是因為陶心然沒有走出現在所住的那間房間的自由,只要她一走出那道房門,就有人禮貌,卻堅決地上前,攔住她的去路,禮貌但卻也是堅決地要求她回去。
從來沒有過過這一種被禁錮自由的生活,就如從來都沒有做過如此窩囊的階下囚一樣。而且,自從那一天起,陶心然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個男子,她的生活起居,都是由要專門的侍候,可是,她卻不能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去。
可是,就這樣在這里坐以待斃嗎?這天,獨自坐在窗前的陶心然,終于狠了狠心,想要離開。事實上,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辦法,可是,無論如何,卻總在最后的一步被人發現,然后,徒勞無功。
這天,陶心然看看門外無人,終于按照這些天來一直觀察的路線,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墻之下,想要偷偷地翻出墻去——五米以上的高墻,相信無論是誰,都不能在一舉之間躍出。
然而,就在她準備攀上高墻之時,那個男子出現了。他就站在墻下,望著那個正準備爬上墻著的女子,深且黑的眸子里,有冷冷的笑意滲出。
他說:“原來陶掌門喜歡在夜晚時分爬上墻頭看星星啊,可惜的是,今天的天氣是陰的,沒有星星可看。”
陶心然蹙眉,望著這個簡單不可理喻的男子,冷冷地說道:“你是誰,為什么要將我關在這里?你究竟想要什么?”
那可是先說好了,她現在都是寄人籬下,別人若想要錢,她可沒有,若是要命呢——她這一條,也是舍不得給的……
聽了陶心然的一番話,那男子驀地冷笑起來。他望著那個爬上墻頭,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女子,陰冷地說道:“怎么,這不是陶掌門理想中的生活嗎?衣食無憂,不問世事。又難道說,是我這里的伙食不好,所以陶掌門不滿意了,就要翻墻而出了嗎?”
“……”陶心然用力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這男子是她肚子里的一條蟲,如果說不是的話,這男子又怎么會知道她心之所思呢?
可是,衣食無憂,不問世事,那都是要自己創造出來的,創造財富,然后享受財富——試問有誰,喜歡做別人的籠子里的鳥,天天過著毫無自由的生活呢?
看到陶心然不說話,那男子雙微微地冷笑起來:“怎么,又或者說,陶掌門覺得我這窩不夠好,不夠大殿下的府上舒服?”
陶心然又愣了一下。
想當初,出了一個袁烈,對于她的生活習慣,還有一切的過去基至未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已經感到意外,可是,今日的這一個,對于她的一切,不但清楚,而且是了若指掌——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身邊有如此多的人圍繞在側,而她,卻渾然不覺呢?
陶心然用力甩了甩頭,咳嗽一聲,嚴肅地說道:“不論你說什么都沒有用,你無緣無故地關了我這么久,又不肯說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所以我決定我要離開了——后會無期吧。”
陶心然一邊說,一邊站直身體,然后準備躍下墻著。然而,就在這時,只聽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只見一抹黑色的身影就地一拔,瞬間來到陶心然的面前。然后長臂一舒,將她攏在懷中,兩人就一起下了地。
回頭看看,仍舊站在高墻之,而男子剛剛所坐的那張凳子,也還在原處,此時,就在陶心然的背后。半天才回過神來的陶心然,驚愕地望著那個男子迅若閃電的身形,還有未來得及逃出去,就被捉出來的自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呆了——
自己是不是注定要成為這人籠子里的鳥,砧板上的肉,不論那男子什么時候想,都可以砍上一塊下來。
這樣一想,陶心然的心里,無端地怒了起來,她一把甩開男子的手,怒道:“你想要做什么,盡管說就是,要殺要刮,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不是,又何以總是關著我在這里?”
男子冷冷地,冷冷地望著被陶心然甩開的手,望著她惱怒起來的樣子,只是冷冷地哼一聲:“你若有本事能離開這里,我便放過你,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