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遭受綁架的始作俑者究竟是那個表面對自己關心,內心裡其實只有自己人的端木齊,還是那個向來和他們兄弟不睦,將自己排斥在他們兄弟之外的端木陽——端木灼只知道,他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麼,就得有人爲這件事情負責——無論負責這件事的,是哪一個人,他要的,只是個完美無缺的交待,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爲了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委屈還有侮辱,他並不戒意,兄弟爲敵,血流成河……
眸子,有些危險地瞇了起來。那個衣衫襤褸的端木灼以手背遮蔽陽光,盡情地享受著自由,以及藍天和風的舒暢的感覺……
端木齊快步而來,對著那個彷彿是迷失了方向的鳥兒一般的端木灼張開雙手,想要以熱烈的懷抱,去迎接這個遠歸的弟弟。
落照的臉上,也凝起了一抹若有基無的淡然的笑意。她在端木齊的身後望著端木灼,看她臉上的表情,就彷彿是望著一縷被自己踩到腳下的輕塵一般,涼薄而且不屑……
“三皇子殿下,你可回來了,你可想死丹珠了……”一個帶著口腔的聲音,從人後響起,彷彿還帶著說不出的驚喜交集的複雜感情。而那聲音,那感情,更象是久別的戀人一般,正對自己的遠歸的戀人,展開擁抱的雙手……
說話間,一個小小的皮靴子跳著淺草的奔跑的聲音,在人們的耳邊響起。於是,端木齊的懷抱滯了一滯,滿面喜色的臉上,登時地換上了一種說不出的,玩味的味道——
顯然,是有人想要越過他,捷足先登了。
端木灼還怔怔地站在那裡,彷彿失去了方向一般地,無所適從——眼前的正舉步而來的這些人之中,可有誰是真心地歡迎著自己歸來?又或者是還在暗地裡,正準備再一次地,對著她迎著痛擊呢?
陰謀和詭計,本來就是他們一起生長著的血脈一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無論是誰,相信都不想成爲這場角逐裡的犧牲品。
而他端木灼,也絕對不會……
那一行輕俏的腳步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過去——戒備和探詢,還有說不出的各種的複雜的視覺,也隨之而來。就連端木齊也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眼角看到他的身後,人羣的一側,有一個彷彿花蝴蝶一般的身影,正在輕微地一閃,然後,徑直地越過衆人直朝著端木灼撲了過去。
那是那個端木陽轉送給端木灼的,叫丹珠的小丫頭。此時的她,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飛快地朝著衆人奔跑過來,然後,越過衆人,直朝著端木灼跑去。
看到那個飛奔而來的小姑娘,竟然是那個在端木灼的帳蓬裡住了幾天的女人,所有的本來還在暗中戒備的侍衛們,都暗自放鬆了警戒。據他們所知,端木灼對這個女人也還算是不錯。而這個明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顯然是愛上了那個曾經和她滾在一起的男子。可是,有人容不下丹珠,他們也是知道的,接踵而至的鞭打,將這個女子趕了出去,也是從那之後,這個女子便宜消失在了端木灼的帳蓬裡。
所以,此時的她,纔會表現得如此的明顯,纔會表現得如此的激動。而其餘的人,顯然的,對於她此時表現出來的異乎尋常的激動,自動地找了一個可以說得通他們的藉口。
而他們沒有立即上去阻攔的原因也就在於——此時的劫後餘生的端木灼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一個女人能給他的輕鬆,更加的令他可以將因爲被囚禁,還有被綁架的陰影更加快速地消失。
所以,當那個女子快速地飛奔而來,象是袋鼠一般地掛在端木灼的身上。而端木灼也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懷抱敞開,迎接這個到了這個時候,還如此記掛著自己的女子——
丹珠一把抱住端木灼,然後,將自己的頭頂在他的心口上,哭得彷彿一個淚人一般……
而端木灼,依照他的以往的習慣,還有他的身份的高貴,是不會,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如此放肆地擁抱住這樣一個卑,賤的女子的。可是,當丹珠的眼淚,如此真實地呈獻在丹珠的臉上,當丹珠的眼淚,彷彿潮水一般地將端木灼的衣衫全部都溼透的時候,端木灼這才如此真實地感覺到,眼前,真的沒有什麼,比這個女子的懷抱,還有她的眼淚,更加地來得真實了。或許這所有人的之中,也只有這個女子,纔是真心地懷念著自己人的吧……
暫時的鬆動,淡化了端木灼因爲出現的驚愕,幾乎所有的人都望著那個飛一般地上前的人兒,不覺莞爾一笑——看來,這三殿下一朝歸來,又有美人惦記,還真的是豔福不淺呢……
所有的人都交換了一下眼神,就連太子端木齊,也是微微地愕了一下,只有站在人後的落照臉色卻微微地變了一下……
那是,丹珠?
那是那個爲了想要報復端木灼,甚至不惜以身喂毒的、想將自己人身上的毒素侵入到端木灼的身上,以達到報仇的目的的丹珠?
在這個世上,弱和強的對峙,長長久久地存在著。
而爲了仇恨,沒有人比兩敗俱傷的報復方式更加的可怕。當然了,也沒有什麼,比即便是犧牲自己,也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方式,更爲可怕。
而丹珠不但做到了,還在承受著外人所無法明白的痛苦。而且,她同時承受著的,還有情感和仇恨的雙重的壓力……
丹珠恨端木灼,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問題是,事情若真如丹珠自己所說,那麼,丹珠此歸所表現出來的,一看到端木灼歸來,就會如此驚喜交集的表情還有動作,深知道兩人內幕的落照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一個人,若只爲了一個目的而努力,爲了一樣目的而不惜一切。那麼,她對於自己對手,對於自己的敵人所表現出來的善意,還有親近,都可還帶著某種不爲人知的目的。
而那個目的,終究會與她的第一個目的相結合,最後,達成一致——
所以,一看到這個頗有心計的小丫頭,此時對於端木灼表現出來的極度的順從,還有依賴。而落照的心裡,由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要有多麼大的心計,要花多麼大的毅力,纔可能如今日的丹珠一般,如此的瘋狂到不顧一切呢?
再擡起頭來,看到一直不停地流著眼淚的丹珠已經擡起頭來。她退後一步,想要和端木灼施禮。可是,她的人,卻被端木灼更用力地抱住了。然後,她就半屈半就地窩在端木灼的懷裡,享受著這片刻的溫暖,還有甜蜜……
一切都會結束,一切,都成變成當初時的樣子。只是,那曾經存在於這種風景裡的人,卻早已不在……
落照落在人後,靜靜地注視著丹珠,她望著丹珠的含情脈脈的眼神,想像著她的儘裡的冰與火的交集,落照忽然說不出話來——
落照本能地覺得丹珠如此親熱地跑上前去,必有什麼不妥——一個如此痛恨端木灼的人,又怎麼會爲他的重新的迴歸,劫後餘生的歸來,感覺到哪怕是半分的喜悅呢?怕只怕,在丹珠的心裡,對於這個欲除之而後快的人的歸來,就只有痛恨,只有恨他不死吧……
若真有不妥,是否自己要上前呢?畢竟,端木灼現的還不能死。那麼,落照是否要看在他還有點價值的份上,對他一施援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