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章 棄道入釋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在金嘆月凌霄云的協助下,凌游風終將五具獵戶尸首入土為安,在山谷中堆了五個矮矮的亂石墳墓,為表歉意,又在每個墳堆前誠心磕頭致歉,希望得到他們的諒解。完畢,六人飛往東北的一座高山,在龔曉月帶領下,飛進半山崖筆直石壁上的一個白玉石洞。雖在漆黑的夜里,洞中白玉石竟隱隱發光,明亮如晝,與洞外景象涇渭分明。
石洞不寬,卻很幽深,里面有許多小洞,洞內整潔,無一絲亂草,無一片苔蘚,更無一點異味。
金嘆月等人甚是驚詫,十分歡喜,龔曉月笑道:“這山洞是我清修的地方,每年總要來此小住一段日子,打掃還算干凈,今晚我們暫且在此安歇吧。”眾人贊嘆著點頭。
到了里洞,龔曉月指左邊潔凈石室道:“和尚,你看此洞可好?”
眾人探頭一看,這間石室寬廣四五丈,平坦而一塵不染,四周石壁如刀削過,筆直垂下,竟是經過一番精心雕琢,靠北墻壁擺著張白玉床,寒氣森森,撲面而來。
慕竹和尚微笑道:“此洞潔凈,可為施法之處。凌施主,我們進去吧。你等可在洞口hùfǎ,切勿使外人闖入。施法過程中若被外人打擾,大有兇險。”
凌霄云連忙表態:“大師,你盡管放心,有我守在這里,就算一只蚊子也不會飛進來。”抽出太戊神鋒,威風凜凜橫在洞口,凜如門神,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樣子。
金嘆月和龔曉月鑄劍老祖見了她這幅樣子,忍不住放聲大笑。
凌霄云小嘴一撅,微微瞪了他們一眼。
三人散開,一人守住一個路口,打起精神hùfǎ,以防發生意外。這段日子南方處處都有邪魔外道游蕩,不得不防。
慕竹和尚與凌游風進入石室,讓凌游風在白玉床上盤膝坐下,從懷中掏出無相玉盤、菩提心鏡、大悲念珠,道:“凌施主,魔分內魔外魔,外魔易斬,內魔難消。內魔即是心魔,因你心生怨恨,致使魔念叢生,遂被辟火珠的外魔之力侵入,才釀成這滔天大禍。貧僧知你本xìng善念,善根深種,非怙惡不悛之人。《金剛經》是佛門至寶,有勸人向善之妙用,主旨勘破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達智慧之彼岸。貧僧作法時,口誦《金剛經》,你隨貧僧念誦,大有助益!以金剛經威力,縱不能取出辟火神珠,也可消你心中魔念。”
凌游風道:“大師,聽你這么一說,莫非佛法竟比道法更厲害?”
慕竹和尚怔了一下,搖頭道:“阿彌陀佛,貧僧并非那個意思。佛法道法,各勝擅場,只是道家求無上神通,逍遙物外,不老長生,于修心一節,功效未免弱了三分,佛法求破除色相,寂滅涅槃,渡己渡人,正是修心正xìng之妙旨。”
凌游風疑道:“大師,可否說的明白點,dìzǐ愚昧,無法體會。”
慕竹和尚道:“凌施主慧根深厚,怎會不知?”
凌游風道:“dìzǐ實在不懂!”
慕竹和尚道:“貧僧做個簡單比喻。話說,有一人拿刀子穿街過巷,胡亂傷人,被道家dìzǐ遇到,會如何?被佛家dìzǐ遇到,又會如何?”
凌游風略一沉吟,道:“道家dìzǐ求仙道,一般都有神通,遇到歹徒定以神通奪其利刃,將其轟走。佛門宣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家dìzǐ多半會用佛法消其戾氣,馴服其心,使其幡然醒悟,自己放下屠刀。”
慕竹和尚微笑道:“施主所言甚是,佛道之別,正在于此。只是道家以神通取勝,若遇到厲害的魔頭,其力強于道者,則道家無能為力。佛家主張以無上佛法喚醒人心善念,勸人向善,深有功德。不論多么厲害的魔頭,心中都有善良的一面,只需喚醒魔頭心中善念,善念一生,惡念頓消,心魔遂滅,此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凌游風歡喜道:“原來如此!大師,dìzǐ明白了,請大師施法為我取出辟火神珠。”
慕竹和尚微笑點頭,在白玉床盤膝坐下,單掌豎在胸前,將無相玉盤、菩提心鏡、大悲念珠依次擺在床沿,開始念誦《金剛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誦經聲起,慕竹和尚渾身發金光,如神佛一般,莊嚴肅穆!
先是無相玉盤白光一綻,嗖的一聲,飛到凌游風頭上,緩緩旋轉,白光如清霜灑遍石室。
繼而菩提心鏡仿佛活了一般,晃了幾晃,咻的一聲,也飛了起來,停在慕竹和尚胸前。
最后大悲念珠飛起,只見金光一簇,燦如流火,啾的一聲,竄了上去,停在凌游風印堂之處。
凌游風被白光籠罩,金光覆蓋,一金一白,截然相反。他身子微搖,似遭寒風侵肌入骨,嘴唇翕動,微微顫抖,說他在念經,又不像念經,若不是念經,又怎會絮絮不止!不多時,額頭沁出汗珠!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慕竹和尚繼續念《金剛經》:“須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念到此處,凌游風忽睜開眼,怔怔望著慕竹和尚,癡癡念道:“凡所有相,皆屬虛妄。”
慕竹和尚不理不睬,繼續念經。
凌游風閉上雙眼,凝神傾聽,跟著念誦。那圓盤如一輪圓月,念珠則如金烏,菩提心鏡若有若無,其清若水,既無光華,也無甚異樣。
慕竹和尚念了許久,直念到:“如來滅后,后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當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于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聞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凈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福德。何以故?是諸眾生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凌游風突然一聲大喝,痛的倒翻在地,無相玉盤白光頓消,大悲念珠金光黯淡,只有菩提心鏡平靜鏡面射出一條清水透徹的光柱,照在他的額頭!
慕竹和尚大為吃驚,匆匆收法!見他暈倒白玉床上,過去仔細一看,不由叫苦不迭:“糟糕!怎么辟火神珠bèibī到了天靈蓋中?這可糟糕至極,若強行施法取珠,凌施主xìng命必喪!”遂收了三樣法寶,剛要出去叫外面四人進來時,誰知四人聽到叫聲,已沖了進來。
凌霄云沖進石室,跑到白玉床邊,焦急道:“怎么啦?”
慕竹和尚皺眉道:“事情遠比貧僧想象中要麻煩的多,不知怎地,這辟火神珠竟被人逼到了凌施主的天靈蓋中,再想取出珠子,必將害了凌施主的xìng命。這可難也!”
凌霄云怒道:“你這和尚原來是胡說八道,我們早就知道神珠已經bèibī到了天靈蓋中,所以才束手無策。還以為你功力深湛,早就看出來了,誰知你竟沒看出來,還大言不慚,害我空歡喜一場。”
金嘆月叱道:“云兒,不得無禮,大師一番好心,你不感恩圖報也就算了,怎么還出口傷人?”
凌霄云情知理虧,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靜靜坐在床沿,用袖子替凌游風擦拭汗水。
慕竹和尚一臉慚愧之意,連連搖頭嘆息,龔曉月淡淡一笑道:“和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既已盡力,又何必愧疚?你忘了諸相非相?”
慕竹和尚馬上領悟,徐徐嘆道:“貧僧又執著于色相了,慚愧,慚愧!”忽然臉色一變,轉眼間恢復了先前的寶相莊嚴,端莊肅穆,一派有德高僧的模樣!
一會兒,凌游風醒來,輕輕哼了兩聲,睜眼一看,苦笑道:“大師,辛苦你了!”
慕竹和尚搖頭道:“施主言重了,事已至此,貧僧已無能為力。這珠子卡在施主的天靈蓋中,輕易動不得,用強取出,只會害了施主xìng命。好在《金剛經》有降魔大力,可以化你心魔,你每日誦經一卷,可保不被魔念侵蝕!再者,此珠有不凡神力,在你體內,可增十倍功力,只需消去魔xìng,就無大礙,施主若心存善念,日后行善積德、除魔衛道,亦可造福蒼生!正所謂,福之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
凌霄云不禁轉怒為喜,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只要每日念經,我哥哥就不會再發魔xìng?”
慕竹和尚道:“貧僧絕無虛言!”
凌游風突然翻身下床,跪伏在地,磕了幾個頭,說道:“shīfù,dìzǐ罪孽深重,懇請shīfù垂憐,將我收入門下,從此日夜誦佛,以贖罪愆。”
凌霄云吃了一驚,道:“哥,你說什么?”
慕竹和尚愕然道:“你要棄道入釋?”
凌游風道:“我要修佛,渡己渡人!”
凌霄云還要說時,金嘆月已攔住她,悄悄道:“是人皆有造化,你哥既棄道入釋,必是天意如此,你何須多說?”
凌霄云轉念一想,修佛好像也沒什么壞處,登時釋然,遂道:“好吧,哥哥,你執意如此,小妹無話可說。”
凌游風棄道入釋,此后精研佛法,勤修苦練,終成一代有德高僧,又在三次屠龍大戰立下赫赫功勛,為后世所傳頌,“獨臂神僧凌游風”之名遠播神州浩土。